手一挥,云镜便潇洒地将紫凤丢在桌上,堂而皇之地大步离去。
走时她没忘了将昆仑镜收入怀中,任凭紫凤如何挣扎哀鸣,也头也不回地快步消失在内室之外。
等出了暗室,云镜便有些摸不着北来。
每回她都是昏昏沉沉地被那人从暗室中带出去,等醒来已经是次日大天亮。
经她努力辩认,自己如今出来的地方似是别苑的后花园,二月曾告诫过她不可独自来这里,说是龙紫霄有禁令,任何人没有他的许可不得踏足半步。
至于私自踏入的后果,二月没有说,初八也只是摇摇。
因为所有人对龙紫霄的命令有如圣旨,至今还未听说有人私闯过禁地,便自然不知私闯的后果会是何!
小心地走了几步,云镜还算幸运,啥事也没有。
前面不远有座假山,绕过之后,竟看到其后是一个若大的池塘。
此刻暗夜无星,若非她在假山后稍作观察,只怕便因无所察觉而一脚踏进去。
暗暗庆叹一声,云镜对这园子到底该如何走出去不禁犯了难。
许是龙紫霄没想过她会逃出暗室,这一片花园竟然不似其他地方布满了机关,她这一路走来畅行无阻,竟一道机关都未曾触动。
四处察看一眼,她既未看到侍婢也未看到守卫。
似乎这是一个无人之地,除了她,到处空荡荡不见半个人影。
正暗忖该从哪里出去,身后却突然听到一声细微轻响,吓得她心头一跳,忙闪身贴到附近的假山之后,快速屏住了呼吸。
一柄锋利的宝剑却出其不意自后架至了她的脖上,伴有后背指风一点,一道低哑的声音同时自身后响起:“别出声!乖乖给我带路,我便不杀你!”
冰凉的剑身贴着脖子不动,云镜整个人也莫名一僵,乖乖地“嗯嗯”一声,想乱动也动不了啊。
“有个叫云笑笑的女人,你知不知道她被关在哪里?”
身后之人略缓片刻,再度低了声音发问,听得云镜神色一激动,呼吸也不由自主急促起来。
“知道,你是哪位?”
“废话少问!带路!”那人剑身一压,云镜此刻若是能动,怕是要被这紧贴的剑给割破肌肤了。
心下一寒,云镜对这人如此的冷漠很是头疼。
原想试探一番此人是不是来救自己的人,却没想碰上这样一个行动派,她是说实话呢还是先糊弄几句再说?
万一这人不是来救自己的,她冒然告诉别人自己就是,岂不是送羊入虎口,到时候想逃都逃不掉。
可若不说,万一这人正是来救她的,却因不明真相的情况下发现自己一直在糊弄他,要再一个没耐心就把自己给一剑切了,她不是就冤死了……
两相一权衡,她弱弱地说了一句:“我四肢僵硬,能不能先解了穴道再让我带路?”
“不用!”身后那人忽然一拎她的后领,在她身边冷冷道:“你只要说出哪里有机关,哪里安全,我丢你过去就成!”
“……丢!”
云镜眸子一瞪,压根不敢相信那人让她带路的方法竟然这样简单粗暴!
擦,她身体被制动也动不得,要真由着他随手掷丢,她还不知道是脚先着地还是脸先着地呢。
这法子真狠,要自己当真是这园子里的人,怕就会因顾惜小命不敢妄报有机关的路线。
可问题这位大哥显然对龙紫霄不熟哇。
那位可是出了名的冷酷无情,他手下的人能保好自己的命就不错了,真正知道他在哪里设了机关的怕是百个里面挑不出三个!
当然,这得是如果算上他自己和那只紫鸟的话!
想了想,她还是打算冒一回险算了。
这位根本就没有给她留半点后路嘛!她根本不认识这里的地形,万一这么衰偏偏被他给丢到机关口,这不得被刺成马蜂窝呀!
“……我,我能说,我就是云笑笑么?”
认命地长叹一声,云镜豁出去了。
反正左右都逃不过这一关,说出来幸许还有希望。
身后却忽然静寂无声。
若不是脖子那道冰凉的剑身犹在,云镜几乎疑为身后根本没人。
正纳闷,脖子上的剑却陡然一撤,而后身体一松,穴道已经被那人顺手点开。
“嗨,这位大哥怎么称呼?”
开心地一回头,云镜但见身后立着一个通身黑装、浑身湿透的冷峻男子。
面上倒是未曾蒙黑巾,但由于天色太暗面容略有些不甚清楚,却显然不是自己所认识的人。
好在自己赌对了人,这人果然是友非敌,她终于不用被他丢出去当探路石了。
那人却是没有应她,而是忽地伸手抓上她的手腕,惊得云镜下意识一挥,竟将那人重重挥退半步,方定在山石后面静立不动。
“你到底是谁?”
对方声音一沉,语气明显带着浓浓怀疑。
云镜倒不免奇了,揉揉被他抓疼的腕子,反问道:“你又是谁?来找云笑笑,你认识她吗?”
“她在哪儿?”
那人上前一步,云镜立觉周身气压骤低,下意识退后一步,戒备道:“喂,你到底是敌是友,我就是云笑笑,云笑笑就是我。你要是来救我的,总得对我有一点点的认知基础吧?是谁派你来的,我这么大个大活人站你面前你都不认识,难道没人告诉你我长什么样子么?呃,等等,让我想想……”
说完她又觉得有些不对,这大晚上的,他看不清她,她也看不清他,长像便成了浮云,还是对口号吧。
略微一顿,她继续又道:“呐,我爹是云天傲,我相公是萧煌。你是哪边派来的?”
这样一问,那人明显呼吸一重,似乎已是信了她。
“都是!”
良久,那人方低低冒出这么一句,直教云镜怀疑这人是不是脑回路比别人长,一句话总要别人说半天才反应过来。
“你受伤了?”
嗅得空气中隐隐散发出血腥气味,云镜下意识往前凑了凑,发现果真是从那人身上传出的。
那人却淡淡应一句“不碍事”,便收了剑入鞘,忽然问道:“你会不会游泳?”
云镜一愣,转头看了看身后幽深漆黑的池溏,有些明白这人是怎么来的了。
“狗爬算不算?”
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她想如今虽到了春天,但这大晚上的往水里跳还是挺渗人吧。
“……”那人不吭声,显然对云镜的狗爬形容难以想象。
而后他不待云镜做好心理准备便快速跃入了水中,见云镜还愣在岸上,冒头沉声道:“快下来,跟紧我!”
“哦!”
云镜一回神,顾不得衣裳繁复忙深吸一口凉气,跟着“扑嗵”一跃,很快跳进了水池里。
然这一进到水里,她的双手双脚便“扑嗵扑嗵”又蹬又踢地乱打水花,直惊得那人愣了两秒,方快速游过来一手揽住了她,凉凉道:“这就是狗爬?”
这语气,虽然云镜看不见身边的人此刻神情,却显然被他话中的质疑深深打击到了。
“不是,是我衣服穿得有点多,不适合游泳,动作不利索而已。你让开些,我适应一会儿就好了。”有些尴尬地想推开他,那人却纹丝不动,反紧了紧她的腰身,低低道:“你要再利索些,整个苑子就该听见有人落水了。张口呼吸,我们要下去了!”
“啊?”云镜不解,闻声呆呆啊了一声,那人已身形立闷,揽着她径直潜入了水中。
“唔!”
云镜一惊,这回不用他提醒已呼吸一滞,乖乖屏住了呼吸!
许是如今有了内力护体的原因,初时没到水里云镜还觉有些寒凉,此时沉至水底却周身自动升起一股洋洋暖流,让她觉着这水温温润舒适,跟泡温泉都差不多了。
当然,如果她可以正常呼吸的话,感觉那就更好。
可这种舒适的感觉随着那人带着她在水底潜游的时间越长,她便也越发难受起来。
第一次在水下闷息这么久,她已经由一开始的双眸紧闭变成不受控制地瞪圆了眼睛,身体也开始难受地用力挣扎,试图挣开那人的圈揽浮上去透一口气。
谁知那人却臂力极大,好似察觉不到她的痛苦,硬是不让她挣开半分。
就这样耐着性子憋足了气不知又游了多久,云镜只见周身已由宽大无拘的池底进到了一个狭窄幽长的通道,原本幽暗的水底也隐隐见到了些许光芒。
就着这些光芒她还见到水底散落着一堆奇怪的寒兵铁器,像是某些散射的机关被人硬闯后触动,争相击发后流下的狼籍。
显然,这池底与外界相通,已被人布下了严密机关。
而此必经之路的机关已被人触发。云镜想,若没猜错,身边的男人怕就是这个扫清障碍的主!
通道似乎长无止境,云镜硬是瞪着眼鼓着腮憋足了气,却到底坚持不住这么久的不换气。
闷哼一声,她终于忍受不住地胸腔猛一收缩,清凉至极的河水便于一瞬间涌至了口鼻,直教她呛了个措手不及。
身边的男人臂膀一紧,下一瞬已快手托了云镜的后脑勺,微微一压,便将她的嘴唇及时封住……
“唔……”云镜蓦地瞪大了眼,看着那张突然间贴在眼前的陌生面孔,下意识便要挣扎。
那人却没有理她,径自渡了一口真气给她,便又迅速离开,重新带着她继续潜游。
云镜目瞪口呆。
不是因为那人给她渡气的行为称得上变相吻了她,也不是因为那人长相太过普通。
而是,方才就着水下浅浅的光线一瞧,那人竟是十五当晚与她们竞猜灯谜的那个黑衣男子。
若她记得没错,这人还是赢得了百花灯的最终正主――龙紫霄一心想要追踪的神秘之人。
这片刻的发呆,周遭的影像也渐渐发生了变化。
如此又游了片刻,狭长的通道终于消失,四周的水面再度变得宽阔畅流起来。
随着“哗啦”一声水响,在水下憋了多时的云镜终于呼吸一畅,被那人带着钻出了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