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一度默不作声似与外界脱离了的云镜,这会儿眼见丫环们众星捧月般簇拥着姚婧说笑着而去,心底不由冷声出笑。
而后但见她眸子骤然一冷,人已突然抬目定定望着丫环春喜手上的那只蝴蝶风筝,高声道:“那个好看,黑米,去帮我把那只花蝴蝶抓来。”
“哦。”黑米闻声而动,听话地点头发出一个音,便依着云镜手指的方向风速冲了上前。
随后只听丫环们一声尖叫,负责拿着蝴蝶纸鸢的春喜便被觉人猛然一撞,整个人便重重摔到地上;跟着手中的纸鸢便又“哧啦”一声,眨眼已被一道利落的黑影突然抢了过去。
这一突发状况吓得所有人大惊失色,逃窜的逃窜,跌倒的跌倒,个个狼狈不堪。
李婆子也微微变色,不懂二奶奶这是要做什么?
正疑惑,又听二奶奶那边正极不开心地重新叫唤黑米:“啊呀,都弄坏了,一点也不好看。不要了,我要那一个……黑米,把那只老鹰给我拿来,我要拿老鹰的翅膀做灯笼。”
黑米再度“哦”了声,尽管他不认识蝴蝶是什么,老鹰又是什么,但主人的手指方向他却看得准确无误。
是而云镜只要一开声,他便很快在她的吩咐下按照要求把东西拿回。
如此又是一片惊慌尖叫,好端端的纸鸢还没来得及放上天空,便出师未捷身先死。
姚婧又惊又气,见着少年虽是动作粗鲁得令人发指,却似乎只听那傻子的吩咐,并未伤人。
不觉壮了胆子,大叫道:“二嫂你疯了,还不赶紧叫那个畜生住手。万一伤到人,姑妈知道了定不会饶你!”
云镜闻声望了她一眼,却是压根不理会姚婧的话,只静静看了她半晌,忽然双目放光道:“这翅膀太薄了,一戳就破,我也不喜欢。黑米,她那件衣裳很好看,有花有蝶的,我就要那个了!”
所有人听得又是一惊,姚婧则是面色一白,尖声叫骂了一声“疯子”,便不顾一切地往苑门外奔逃。
可她的速度又岂是黑米的对手,不过将将才跑了两步,便有一道黑影如风一般刹那卷至,当着所有人的面伸出修长的指骨直入姚婧颈项,直吓得姚婧尖叫不止,双腿一软便坐跌了下去。
“二奶奶,快叫黑米住手,不可乱来呀!”
李婆子何曾见过这等场面,眼见得黑米当众便要扯撕表小姐衣裳,不由得匆匆奔了上前试图拦阻黑米。
云镜却快步挡在了她的前面,低语一句:“奶娘放心,我自有分寸。”
而后就在李婆子以为她听进了自己的话会唤黑米住手之际,却听身前的女子面带微笑,扬声夸道:“做得好黑米,这回可要小心别再给我把衣裳弄破了,不然又不好看了。”
“走开,不要碰我!啊啊啊,救命啊,姑妈救命!”
姚婧吓得身体直抖,双手不停胡乱地挥抓伸手来扯衣服的少年,尖着嗓子又哭又叫。
一众丫环脸色苍白地缩在一边不敢上前帮忙,后院已有几个仆妇、下人闻声涌出,却眼见得这等情形,俱是畏怕那少年的蛮性,谁也不敢靠近。
黑米因着云镜的吩咐,想要完整地帮她拿到衣服,却又实在不会解女人的衣扣,一时只是拎了姚婧的领口不住地上下左右提晃,试图把人从衣服里面倒出去……
直勒得姚婧呼吸困难,脸色已如白纸一般苍白吓人。
冬竹先时被这情形吓呆,此刻不由隐隐想到了什么,转头看着正兴高采烈叫“黑米加油”的二奶奶,一脸畏色地吞了吞口水,恭声道:“二奶奶想要那衣裳,冬竹帮您去要来便是。黑米一介少年,哪懂女人家的衣裳繁复,有多难解?要是不小心伤到表小姐,老夫人雷霆震怒自不必说,二爷回来也不好对老夫人交待。这样吧二奶奶,让黑米回来,奴婢去跟表小姐讨那身衣裳,您说好不好?”
她一连用了几个敬称,到让云镜心中暗赏。
这样一个聪明的女子,经此一事,想是已经有所察觉。
歪歪头,她若有所思地看着冬竹半晌,这才扬唇道:“这样啊,好像说得也对呢。喔,那你去帮我取那衣裳好了,要你拿不到,我再让黑米帮忙。”
说着,她让黑米站到一边,看着冬竹一脸苍白地小心上前扶起地上的姚婧,低劝道:“表小姐,真是对不住了,二奶奶她神智不清,您便依了她,让奴婢帮您脱了这衣裳给她吧!”
“凭什么?她一个疯子你们也跟着她疯吗?呜呜呜,我要去告诉姑妈,我要姑妈把那畜生宰了,剥他的皮、抽他的筋,看他还敢不敢欺负我,呜呜……”
姚婧受到这么大的欺辱,早已恨不得当场杀了黑米,又岂肯乖乖由着冬竹再让她受一次辱,平白由着那傻子发疯?
一经平复了腿软,她一把推开冬竹就要往外跑,却被黑米身形一拦,又吓得尖叫着疾疾退跌到地上。
冬竹叹气,扭头看了一眼丝毫不打算收回成命的二奶奶,再度上了前:“表小姐是衣裳重要,还是人重要?二奶奶是傻,黑米是野兽。要是表小姐不怕被抓得皮开肉绽,那奴婢只能想办法先跑去前院给老夫人送信。可只怕,我脚程还没走到老夫人那儿呢,表小姐便遭了不测,何苦来着?”
这番话软硬皆施,终于让沉浸在气怕中的姚婧心底打了个激凌,知道这里虽然人多,却当真没有一人帮得了她。
忍着羞辱抽抽噎噎地让冬竹把自己外面的衣裳解了,她看着冬竹恭敬地拿着自己的衣裳返回到那个傻子跟前,心底不知道有多恨。
云镜到也说话算话,一经拿到那衣裳,便开心地对黑米一招手,道:“黑米快来,咱们去做灯笼去。你喜不喜欢这种颜色,喜欢我们就多做几个,到时候挂在房顶上,一定很漂亮!”
可还未等走到先前的箱子那儿,便又见她忽然顿步,拿着手中的衣裳看了看,便一把将之丢到了地上。
“哎呀真可惜,都弄脏了,白高兴一场了。”
她那边自顾自话,除了冬竹,所有人都傻在当场。
姚婧气得牙齿打颤,看着那旁若无人拿了她衣裳又胡乱丢弃的傻女人,愤愤一跺脚,哭着跑了出去,“云笑笑你给我等着,今日之耻,我绝不会就这么算了。”
“表小姐……这……”春梅一脸煞白,不知该不该跟着表小姐一同去跟老夫人回禀这事。
冬竹却轻轻拉了她一把,摇头道:“把这儿收拾收拾吧,出了这样大的乱子,老夫人肯定是要怪责我们的。大家都把心收敛收敛,该干什么该什么,别再跟屋里头没个主事的人一样闲散无度。今天便是个极好的例子,表小姐终归是小姐,你们没事跟着起哄个什么劲?若不拿那纸鸢,岂会惹出这等乱子?”
一众人面面相觑。
尽管春梅从前与冬竹一样皆是老夫人屋里出来的,可今日这情形,分明是春梅行事不当,未能如冬竹这般谨守分寸。
是而即便冬竹以一个管事人的姿态数落众人,却无人敢非议一句不是。
听得云镜心中不由轻赞:冬竹,到是一个不错的好苗子。
当姚婧一身狼狈地跑去华氏跟前告状时,华氏自是气得眼睛大瞪,当场拂袖扫翻桌上茶盏,吓得丹朱、碧翡皆心惊不已。
今日华氏方提点了姚婧今后如何行事,而姚婧去老二苑子里跟下人们套亲乎,也是她的意思。
谁知竟弄出了这样骇人听闻的事情,她若是再不管管,只怕哪天那傻子会连自己也敢叫那小兽扑咬。
“姑妈,你可要为婧儿做主,今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那傻子让那畜生扯我衣裳……呜呜呜,婧儿的名声可都被她毁了,今后还怎么出去见人?”
姚婧哭得梨花带雨,从小到大她何曾被人这样欺负过,却自从那傻子来到,她一次比一次狼狈不堪,当真是遇上克星了。
她今日无论如何也要让姑妈把那畜生清理掉,日后只剩了那傻子,她好报今日之仇。
华氏连叹家门不幸。
出了这么个傻子,老二都带头开起了不厨房,如今又闹出了这样的乱子,当真是气死她了。
眼见姚婧哭个不休,她重重一拍桌子,怒道:“当真是无法无天了,婧儿放心,你二哥如今不在,那畜生,我现在就让人去打杀了!”
于是,华氏说做就做。
当场唤了萧家的管家让集了七八个身手不错的护院,领着一众人浩浩荡荡来到了云镜苑里。
李婆子一脸惊慌地跑了进房,将老夫人带人来拿黑米的事说了云镜听,却不见云镜有半点惊慌。
只是拆了她从云府带过来的毛绒大狗熊,一边听着,一边将里面塞的一个小布包取出。
“嗯,七八个人,这么多量应该只多不少,估摸着还能有得剩点。”从布包里再取出一个小纸包,云镜拿在手上轻掂了掂,自言自语说了一句,又将布包重新塞回狗熊肚子里三两下缝好。
“哎哟我的二奶奶,你这都是在做些什么?今日怎么能那么冲动,惹了这样大的事儿,眼下二爷不在家,这可如何是好?”
云镜不急,李婆子却急得一把拉了黑米,想趁苑子里人不备带着黑米从后院侧门先逃出去。
云镜却神色淡定地将她拦住,声音平静道:“奶娘别慌,我既做下了这样的事,便自有应对的方法。”
说着一唤黑米:“来,跟在我身边,不管发生何事,我都会护你平安。”
出了门,华氏一见到黑米,便沉喝一声:“蓄生,萧家供你好吃好住,你竟敢连主子都伤,简直无法无天了。来人,把这畜生绑了,若敢反抗,直接打杀!”
“呀,这么多人,好热闹。”云镜笑嘻嘻拉着黑米站在走廊上,对华氏的怒喝充耳不闻。
苑里的下人全都远远站着,唯有李婆子一脸担心地挡在云镜与黑米跟前,哀求道:“老夫人息怒,二奶奶跟黑米不懂事,您看在表小姐并没受伤的份上饶了他这一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