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国地处偏北之地所以一年四季无论春夏秋冬总是有些淡淡伤感的秋意。
这些事情,生自城中长自宫中的樊洛当然知道,只是他在恍惚之中很奇怪,奇怪为什么已经踏上了乞丐嘴里的昆仑妖山,却依旧有衣物抵挡不住的彻骨寒意自地面,自空中不断的重重覆盖着他的身体。
他很冷,他真的很冷。
哪怕身前的女子依旧笑魇如花,身后方才途经一路的山色依旧满眼的春光无限,可他看着这一切,依旧觉得冷。
因为冷,所以他很是习惯性的紧了紧自己的衣物,抬头看着天上飘着些许云彩的天空。
直到那柄刺向他面颊的剑偶尔泛起的寒光照进了他的眼睛,他才歪了歪自己的脑袋。
对面那名女子,看着樊洛歪头,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手上的力气却并未丝毫减少,反而微微扭转剑柄,让那把刺在竹子上的剑的剑锋更加接近樊洛的脸。
“真要杀我?”,樊洛轻轻移开自己的脸,颤抖着声音问道。
女子摇头说道:“是你先要杀我的!”
“可你不是还好好地在这里站着呢吗?”
“那是你自己本事不够,要不要我们试一试,看看你能不能从我的剑下面逃走?”
鸡蛋与石头相撞,从二者不同的角度来看,当然会有不同的看法。
对于鸡蛋那是自寻死路,然而对于石头,那只不过是小菜一碟……
樊洛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对方看似温柔的询问下掩藏起来的杀机在他看来实在明显的过分,于是他没有接话,他甚至怀疑会不会自己接话的下一秒那把剑就会像是切瓜一样无比温柔的划过自己的脖子。
他没有说话,只是抬头,看着山路消失在雾气的方向。
那女子看来到也并不太心急,樊洛沉默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她也并没有急着挥剑或是更多的动作,她只是站在那里,看着樊洛并没有太多表情的脸,然后伴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的眼里开始有类似疑惑的情绪出现。
山顶处,云雾已然消散。
山的顶处并没有类似楼亭之类的建筑,那里只有一座小山,也许是因为矿石或者其它材料的缘故,在太阳的照耀下开始在表面泛起一道又一道流影。
那名乞丐,此时就坐在山下一间石窟里,看着面前的一副墨玉棋盘眉头紧皱就像是有什么很难抉择的问题正摆在他的面前。
事实上也许困扰乞丐的并不只是棋盘上那两枚紧紧靠在一起的黑白旗子,更多的则是来自另一间洞窟不断响起的噪音。
片刻之后,那声音依旧没有一丝一毫要停下来的意思,反而愈演愈烈,大有振聋发聩额意思,乞丐已经忍耐很久了于是他不愿意再忍耐了,所以他站起来端起那盘棋盘走出洞门,向着那间安放冰块还有乌金长枪的石窟走去。
也就是在乞丐踏进石窟的那一刻,乌金长枪敲打冰块的力度还有频率都逐渐降低了下来,以至于到了最后乞丐终于走到冰块前,乌金长枪终于又一次平息了下来。
乞丐站在那里,手里端着棋盘一动不动,他的眼睛。则看着那块冰块,看着冰块上那个人影眼睛的地方看了好久。
片刻前被长枪敲打出的一些痕迹不到几个呼吸的时间却又凝结成之前完整的一块就好像从没有被损伤过一样。
乞丐起子,执手未落。
长枪就像是剧毒的蛇一样从石岸上漂浮而已,摇摇晃晃地对准乞丐的手。
乞丐落子,白棋却只是在无关紧要的地方随意落下,甚至为那枚本来已经陷入死路的黑棋让出了一条活路。
长枪终于安静下来不再动弹。
乞丐冷冷一笑,左手翻转间出现了一壶酒,他只饮了一口,便把剩下的酒全部倒在冰块上……
山路一侧,樊洛已经站地腰酸腿疼却丝毫不敢贸然坐下生怕那女子的剑会一个不小心就要了自己的命。
早在先前,那女子便不知施了什么法术,自己坐在竹林中一块石头上那把剑却依旧横在樊洛项前一动不动。
樊洛想过逃跑,甚至于使尽了下三滥的手段,可是全部都失败了。
樊洛说想要吃饭,那女子在林间走了一趟,便不知道从哪里抱来一堆竹笋,甚至烧好了给他吃。
樊洛说想要喝水,甚至他都没有喊上三声,就有不知从何而来一条小小的溪流从林子里流出来。
樊洛甚至到了最后都已经用自己要去撒尿这种蹩脚的理由来创造机会,那女子这一次倒是没有什么别的做法,可她只是轻轻一笑,然后千般柔媚地看了一眼樊洛,然后那把剑摇摇晃晃又向着樊洛身下移动了些许,等到剑终于移动着到了某个地方,樊洛无奈只好闭嘴乖乖的等在那里。
那女子在石头上睡觉,在竹林里做饭,在小溪里洗脸。
事实上,如果不是脖子上冰冷的感觉愈发明显樊洛甚至都会以为自己早就已经被遗忘了。
可是显然她没有……
那女子饮了一口溪水,然后从溪边站起身子,看着地面,直到那里长出一朵不怎么鲜艳的花,才伏耳接近那朵花。
这整个诡异的过程在樊洛看来就是土地上耸起了一个浅浅的土包,然后土包裂开,从里面长出一株平凡甚至有些丑陋的植物。
那棵植物伸展了枝芽,那棵植物长出了花朵,那株植物渐渐地长高了逐渐接近了女子的鼻子。
这所有的过程说来实在平凡,哪怕山下随便一户人家里一年四季或许都会有这样的情景上演,然而这所有的过程如果都只是在不到几秒钟的时间里发生,那么就实在是有那么一点骇人听闻的意思了。
樊洛依旧靠在竹子上,脸上惊异的表情,只有不到三分是因为那朵破土而出的花,剩下的,却是因为那女子脸上诡异的表情。
那女子几步走到樊洛身前,取下飞剑问道:“师傅说的那个要上山的人,就是你”。
樊洛点了点头回答到:“如果你说的师傅是那个乞丐的话,那么我应该就是。”
女子轻轻摇头,收剑入袖中,将花插在头上转身离开说道:“你回去吧,不要让我在山上在遇到你。”
那女子离开后又过了片刻,樊洛才回过神来,此时,山路上的雾气早已消散,下山的路就在不远处的地方。
樊洛走到路边,拾回了方才丢弃在那里的包裹,拿出葫芦痛痛快快了浇在自己头上,接下来,躺在草坪上痛痛快快的大笑起来。
路,可能只有一条,但永远有两个方向。
回家的路同样会是离家的路,同样,下山的路,另一端,也就是上山的道路。
昆仑山顶,乞丐坐在放有冰块长枪的石窟里,听到逐渐接近的脚步声,他抬头看着洞口。
那名才从山路上消失没多久的女子,此时却已经来到洞外,只是面容不知为何看着要比方才出现在樊洛眼前年轻了不少,此时此刻看着也就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而已。
“芊芊,回来了。”,乞丐说道,目光却只在被叫做芊芊的女孩身上停留了一眼,又看向棋盘。
棋盘上,唯一的一枚黑子,正在缓慢而坚决的移动着。
“我去杀了他!”,芊芊咬咬牙说道。
然而,就在她说完这句话后,那柄安静许久的长枪,又开始振动像是要活过来一样幽幽升起。
“够了,随他去吧”,乞丐说着,然后看了一眼长枪。
“该来的,拦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