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震绕着院子跑了十几圈,气喘吁吁,可偏偏没有饿的感觉,无奈回房硬着头皮吃了点东西,把剩下的往厨房端去。见周伯正忙着劈柴担水,便甩掉长衫帮忙,周伯劝阻不及只好由他,人口不多无需多少储备,一会的功夫就干完了。
周伯见平时弱不禁风的少爷一副不过瘾的模样,暗暗咋舌的同时更加对中印和尚佩服的五体投地。
闲着没事的岳震坐在院门前的石阶上,望着远处的营房间忙忙碌碌军士的身影,不经意间竟有些恍惚。
眼前的一切竟是这样的真实,姐姐、母亲等人活生生的在自己身边,前世那些清晰的记忆又算什么呢?也许自己本来就是这个世界里的岳震,只是一场大病里,做了一个荒唐的噩梦罢了。唉,前生今世,如梦似幻那一个才是真实的呢?。
“小弟,想什么呢?”身后淡香袭来,银屏已经和他并肩坐在石阶上。
银屏只是随口问问,没等他开口回答又接着说道:“今天营中传信说父亲又获大捷,剿灭洞庭水寇,还收服一员名叫黄佐的大将,从今后咱们岳家军也有了水军战船。”
岳震听得大为兴奋,追问着:“老姐快详细说说,歼敌多少,缴获多少战船?”
“这我那里知道。”银屏娇笑道。“我只知道,至从改制为后护军以来,父亲领军战无不胜,各路匪患尽除,经过不断的整编,现在岳家军大概有十万多人了。姐姐今早便差人给父亲报信,告诉爹爹小弟你已经全好了,双喜临门呀,父亲和大弟一定高兴的要命。”
看着姐姐满是骄傲与憧憬的笑颜,岳震想的却是另一回事。
哦,父亲还没有走上与金军正面对抗的战场,也就是说离含冤入狱还有一段时间。想着后世传颂的岳飞大战金兀术中的各种传奇故事将要在身边上演,很有可能自己还有份参与,岳震不由热血激荡,意往神驰。
“哎,小弟,和尚爷爷回来啦,怎么这么多人?”姐姐的声音打断了岳震的思绪。
果然,中印在前面领着,后面跟着一小队推车挑担的军兵。姐弟俩忙起身迎了上去。
帮着众军兵把大包小盒、瓶瓶罐罐、最后还有几十坛子酒一齐搬进后院,岳震则像模像样的把军士们送出院门,作揖道谢了一番。
军士们连忙回礼,心中也自有一番比较。久闻元帅的二公子体弱多病,所以从不出院到营里玩耍,大家也生疏的很。今日一见大家无不在心里感叹,果然是‘龙生龙、凤生凤’元帅大公子已是人中龙凤,二公子小小年纪就如此气度不凡,举手投足间隐约还要胜过兄长几分,想必日后定有一番大的作为。现在军中私下里已经有人称大公子‘少帅’,待二公子长大成人提马从军,又该如何称呼呢?小少帅、二少帅、军士们一路上议论纷纷。
银屏则给和尚爷爷打下手,平日里没少煎汤熬药的她对药材不算陌生,可今天真的见到成形的灵芝、巴掌大的首乌、整盒的参片等等,还是有些眼晕。
“爷爷不是说小弟的病已经全好了吗?”银屏忍不住问道。
中印一边忙活配药,一边说:“病已痊愈,多年亏欠下的身体要好好补一补才成,与同般大小的孩子比起来,震儿低人家整整一头呢。”
岳震回屋时药材都已经配好分成小堆,看着中印把配好的药材一堆一堆倒进酒坛。岳震不禁有些头大道:“爷爷,你不会是让我把这么多酒都喝完吧?”银屏也帮腔说:“是啊,和尚爷爷,这样喝下去,小弟以后岂不成了酒鬼。”
“你们两个懂什么,这些是鄂州酿造坊专供皇宫的陈年佳酿,能助药力行走于各处经脉。震儿先天不足,后天若想进补得法,这都是必不可少的药引子。”老和尚说完再不理会他俩,继续低头忙碌着。
见姐姐的脸上有些担忧,岳震忙大大咧咧的笑道:“喝就喝,昔日关二爷温酒斩华雄是何等的英雄气概,今日本小将军就尝上一尝。”说完大马金刀的坐在那里,提起一坛酒不敢大口小抿了一下。
哎?酸甜微辣入口,岳震不禁一愣。怎么以前偷喝舅舅的酒那么火辣辣地。想着不觉又大大的灌了一口,酒坛却被中印夺了过去。
“小子不许偷喝,要等一旬之后,药力方能散入酒中。”
“哇呀呀,还本将军的酒来。”
银屏正被弟弟耍宝搞怪逗的笑作了一团,赵妈过来说午饭已经做好。
岳家这座曾经略显些压抑的院落,从此便是欢声笑语不断。
近几天趁药酒尚未泡好的空隙,中印便把‘养生经’传给了岳震,待他记熟了口诀和纲要,就开始督促着他按照经书里的要求行功理气。
说起‘养生经’可不简单,中印大师年轻时偶得古代奇书‘养生决’,主要讲的是道家修身练气的一些心得,中印觉得非常有道理,便带在身边时常揣摩研究。后来又把自己多年积累下来的经验,补进了‘养生决’去芜存菁后,正式撰名为‘养生经’,经书集佛、道两家的智慧于一书,也是中印大师毕生的心血。
岳震这一阵日子过的特别充实,大早起来就开始在院子里跑步,随后帮周伯挑水劈柴,吃过早饭后就要盘膝打坐,来完成和尚爷爷交待的功课。晨跑了没几天,就觉得院子太小不过瘾,请示过姐姐后,第二天就开始出院围着大营跑。还缠着周伯去营里找了一对大号的木桶,扁担也不用,每日用手提着到井边去。
没几天营里就传开了,元帅家的二少爷每日在诺大的军营里奔跑,却是脸不红气不喘,还有人见他提着两支装满水的大桶健步如飞。
而银屏小姐的担心不幸成为现实,岳震现在是越来越喜欢宋朝的美酒,开始还是浅斟薄饮,慢慢就发展成了每日一坛。不过药酒的功效还是非常的明显,岳震的食量越来越大,一个月的功夫就超过了周伯,看的银屏笑在脸上,喜在心里,对小弟饮酒也不再过问了。
岳震以这样的速度消耗着贡酒,中印有点吃不消了,这不,眼看着药酒告罄,老和尚忍不住唠叨起来。
“臭小子把御酒灵药当水喝,害老爷爷我一大把年纪还得恬着脸去讨,哎,老衲岂不是作茧自缚。小子还笑!还不赶紧运功化解药力,待我回来检查功课若不满意,定罚你打坐到天明。”
点头答应着,岳震想起了自己的心事,忙拉住爷爷问道:“爷爷经常出入鄂州城,可知城里知名的能工巧匠是那位?”
“震儿,你找工匠要做什么?”
岳震心想成不成还不一定,故作神秘低眉合十道:“天机不可泄露,说不得,说不得。”
老和尚见他把自己的模样学去十足,抬手赏了他个暴栗,哑然失笑。其实老和尚放心的很,虽说这小子来历不明,通过一个多月的相处,岳震纯良的天性让中印很是满意。
“鄂州城里工匠大都集中在作坊街”,中印想了想说:“要说比较知名的,要算是街尾‘寻根坊’的鲁一真喽,可听说这个人脾气很坏,自伺手艺高明得罪了不少官家人。震儿最好是莫与这种人来往,免生是非。”
中印前脚出门,岳震后脚也跟着溜了出来。最近他可以算是鄂州营中的风云人物,一路上熟悉的、不熟悉的兵士、将官都与他打招呼,岳震心想正好,忙找个脸熟的问清楚了作坊街怎么走。
出了营门,岳震难免有些忐忑,毕竟这是来到宋朝后第一次走出家门。
走完一段不太长的土路,踏上青石板铺成的街道,岳震渐渐放下心来。虽说鄂州是南宋时期江南著名的大城,可在他这个后世人的眼里,勉强能算个中等规模的城市。而且放眼望去,如棋盘一样的街道泾渭分明,想迷路都难。
放下心事也放慢了脚步,岳震便开始慢慢悠悠的打量着四周的景物。
嗨,这个年代的环境卫生还搞的真不错,整条街清洁有序只是略显冷清一点。看来真的要走到集市街上才能看见店铺和商旅。
果然,随着街道两旁的店铺越来越多,周围的声音也逐渐嘈杂起来。岳震知道自己已经距离城中心的集市街不远了。又穿过两个街口,犹如有人打开了一扇哄乱的大门,各种叫卖、吆喝扑面而来,要穿过集市街才能到作坊街去,一路走过去还不吵死了。岳震皱皱眉想,还是绕个远从下个街口转弯吧。
谁知道他快步走到街口,这里不但乱哄哄的吵闹着,而且还有些箭拔弩张的火药味。
哦,要打架!岳震不由停住了脚步,仔细的看了看这群情绪激动的人。
少数民族?岳震倍感新奇,这些似曾相识的民族服饰让他看的有些眼花缭乱,像蒙族,又好像是新疆人,还有的干脆就梳着三个小辫,岳震记得这是契丹人特有的标志。
“你们姓萧的也太欺负人了!”
“对,西辽会馆不能让你们萧家说了算!”
“我们耶律家绝不答应!”
汉话夹杂着民族土语,让一旁的岳震听的莫明其妙,一头雾水。眼看着群情激昂场面将要失控,有一些火气大的已经开始推推搡搡。这时从街里面跑出一个人,用标准的汉语喊着。
“大家切莫动粗,雍兄弟请大家过去,要是当街斗殴引来巡检司,大伙面子上都过不去。”
“好吧,既然萧雍出面,咱们就听听他怎么说。”
于是有人带头,众人遂停止了争吵,三三两两的往街里的一处院子走去。
岳震跟着人群走进街道,抬头扫了一眼他们进的院子,见门上挂着‘西辽会馆’的牌匾。暗道,这一定是西辽商人们集中的地方,刚才是因为某种利益起了纠纷,这个叫萧雍的想必在他们中间有些威望。萧雍,岳震念叨着,忍不住想起了前世小说中的那个大侠萧峰。噗哧,他忍不住自己笑出了声,真是那跟那啊?。
穿过这条街,再回转一个街口就到了岳震要找的作坊街。
虽是人来人往也很热闹,但比集市街安静了许多。岳震一边浏览着各色招牌,径直向街尾走去。
寻根坊,就是这里了。相比前面各家热闹红火的场面,这里却是出奇的冷清。岳震不由暗道,爷爷不会搞错了吧?鄂州城里最有名的工匠作坊里怎么连个顾客也看不到?,怀疑归怀疑,岳震还是举步走进店里。
进店四处一望,岳震知道找对了地方。店铺两边陈列着木柜桌椅、条几板凳还有大小木盆、木桶等等,还散发着木料香气,看上去虽不是多么精致,但也能看出是真材实料,中规中矩。
店里的小徒弟见客人进来,无精打采的上来支应。“敢问小爷有什么需要,咱们寻根坊是鄂州手艺最好的铺子。”
岳震看他一付有气无力的样子,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微微一礼道:“请问小师傅,贵坊当家的鲁师傅可在?方便的话,麻烦请他出来一叙,我这里有一样东西想请鲁师傅看看能否在贵坊订做。”
“又来碰钉子!你们这些人怎么不长记性啊。”小徒弟低着脑袋嘟囔着,他那知道岳震耳聪目明听了个清清楚楚。
岳震自觉脾气不错,也忍不住有些上火拧起了眉头,还没等他张嘴,小徒弟话已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