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岳震拍案称赞。“军人就是军人,效率神速啊,小弟深感敬佩!既然多吉大哥发话可以通融,队伍也已集结。那就辛苦姐夫赶回去,让部队兵分两路,一路由你亲自带队火速赶往西北,另一路嘛……”
岳震在脑子里迅速的规划着,沉吟道:“另一路留在襄阳,交于我哥代管。待闽浙商帮那边有了结果,小弟便立刻赶去。”
“小弟对申屠此去的前景,有多大的把握?”张宪忍不住担心的问道。
“嗨,成败各占五五吧。小弟猜想在闽浙商帮里,像希侃这样刚直不阿的人不在少数,要不然希侃他也不容易坐稳‘帮舵’这个位置。但常言道,伸出来的手指还不一般长呢,何况是有思想的人,难免有人愿意冒险一试,毕竟这种买卖一本万利。”
张宪微微的点头叹道:“但愿吧……好了,收拾收拾我就赶回去。小弟你也不用太过忧心,韩少帅信中也提到,淮帮那边的货款好商量。大不了咱们就两头都欠着,别人巴不得做这种空手套白狼的生意呢。”
岳震苦笑着摇头说:“咱们不比旁人,这是见不得光的生意,一旦中间出了什么差错,咱们拿什么赔给人家?即便闽浙那边指望不上,也一定下不为例。”
哥俩顾不得闲话家常匆匆而别,已经走到门外的张宪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边在怀里摸索着折回来。“你看我这记性,差点就忘啦。小弟,这是烽火堂送来的书信,不过不是给你的,是写给李易安,李大家的。”
岳震正在思考,如果闽浙商帮的资金无望,自己应该怎样运作。自然无暇顾及这些小事情。他漫不经心的挥手说:“姐夫你直接交给阿姨就得了。此次西去一定要把空船也蒙得严严实实,再装上大石头,让船显得吃水很深。还要对外宣称,是用粗粮换左护军的马匹草料。”
张宪郑重的点头出去,留下冥思苦想的岳震。
正当岳震已经失去了等待的耐心,准备启程北上时。申屠希侃风尘仆仆的赶回临安,他不曾休息片刻便扑进了岳震的房间。
“希侃此行颇多周折,让震少久等啦。”
望着申屠疲倦却又阴霾密布的面容,岳震心里一黯,随即就释然。原本就是意料中的事情,只是自己心存侥幸罢了。放开心怀,斟上一碗热茶,又拧过一条热乎乎的手巾,岳震笑道。
“申屠快不要这么说,为了小弟的事情,让你大冷天的东奔西走,应该致歉的是小弟才对。来,先洗把脸再说不迟。”申屠希侃简单的洗涮一番后,两人重新坐下,岳震双手端过去温热的茶水。
“希侃你走的这段日子,小弟已经想的清清楚楚。乱世当前,官府、吏治肯定有不小的疏漏,你们闽浙商人还能奉公守法,实在难能可贵!令人感佩。若是为岳家让你们破了多年坚守的信念,小弟就罪孽深重啦!不管怎样,小弟与你申屠兄还有闽浙商帮永远都是朋友,合作生意的事就此揭过,恳请申屠兄不要放在心上。”
申屠希侃呆呆望着手中的茶碗,落寞孤寂的思绪,好似碗里淡淡的波纹在小小的圈子里飘来撞去。“吁……震少你错了,那只是希侃一人的信念而已。”
岳震微微一怔,心中道,看来闽浙商帮的内部真的出现了分歧。申屠的表情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他的信念在现实中碰了壁。刚刚已经明言此事揭过,岳震不好意思追问?只得由着申屠默默的出神。幸好他没有让岳震等太久,便开始述说此行的经历。
西北和襄汉的战事同样波及到闽浙商界,眼看年关将至,生意也没有太大的起色。如此背景下可想而知,岳震的计划对闽浙商帮来讲意味着什么。
商帮里骤然就分成了三个派系,赞成和反对的两个阵营已经将辩论进行的如火如荼,而数量最为庞大的中间派,则在小心翼翼的观望着。
巨额的利润面前,反对派的声音愈来愈小,慢慢的淹没在一片赞同的声音里,讨论的议题也渐渐变成如何合作的具体事宜。前几天还相互嘲讽的大家主们,出奇的达成共识,岳震资金匮乏的节骨眼上,闽浙商帮一定要为自己争取到最大的利益。此时还能站在申屠身边支持他的人,已经是寥寥无几。
经历了这么多的波折,岳震听到这样的结果,心绪也是相当复杂,也没有太多的欣喜之情。
按理说,如此数额巨大的商业谈判中,闽浙商帮的一些心理活动,申屠完全不必挑明了讲出来。岳震心怀感激之余,想到申屠执着的坚守,却要面对这样的结局,自然不难体会他现在的心情,心灰意懒。
事已至此,自己无力挽回,素来洒脱的申屠,便认真的交待着商帮开出的条件。
“震少,我们商帮运作这般巨额的银钱调动尚属首次,条件不免有些苛刻。但从主事人这个角度来看,希侃以为也在情理之中。”
岳震认同的点头道:“小弟明白,这些银钱是帮中各家的辛苦积蓄,怎能不谨慎小心?申屠兄你就说吧。小弟应当承担的责任决不推诿,假如有我能力之外的要求,小弟也不会胡乱答允。”
“嘿嘿……”申屠希侃咧嘴苦笑说:“只有一项令震少为难的条件,但是为兄已经替你答应下来了,你不会怪我擅作主张吧?”
“这?……”岳震不明所以,但转念一想,申屠不是那种不懂轻重之人,也没有急于表态,依旧认真的听着。
申屠摊开了手掌,一项项的逐一交待。“所有来往交易的红利,三一三十一,震少、商帮、以及前、左两路护军三家均分,这样公平合理,我想震少和两路护军那边,不会有什么异议。商帮只是负责采购与销售,决不参与震少和番人的交易及运送,毕竟你是开国侯的小侯爷,这也是商帮众家唯一自保的退路。”
“不错,我老爹这张虎皮太大了。呵呵……”岳震笑道:“自古官家两张口嘛,小弟可以理解。这也没有什么为难的呀?”
“质押,我还没说到最关键的质押呢。生意场上的规矩,没有质押与担保,人家凭什么将这么多的银钱交给你?”申屠收回了手掌,笑容显得更加苦涩。“你震少若能拿的出数额大致相等的抵押,还会去求闽浙商人?所以,希侃只得以私人的身份,把闽浙居这几十家铺子押在了商帮。”
“啊?这怎么可以!”岳震闻听顿时急了,激动的跳了起来。“绝对不可以!闽浙居是你这些年的心血啊!倘若有什么差池,小弟纵死也难逃其疚。不行!不行!闽浙商帮的钱,我不用了!”
诸事都已交待清楚,申屠便恢复了淡然从容的心态,摇头笑道:“畏难而退,可不是震少你的风格,再说真到那一天,帮内众家血本无归,申屠希侃还能独善其身?震少放心,只不过一个形式而已,是那些老狐狸们不愿让我抽身事外。你想想,事情已经到这个地步,因为质押这个环节半途而废。希侃在帮内对不起诸位家主,在帮外对不起震少你这位朋友,岂不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呵呵……申屠这也算是作茧自缚,怨不得旁人。”
激动过后,岳震也明白势成骑虎不容有变,只得颓然坐下长叹说:“嗨!就算是后悔,现在也晚了。”
“震少你明白最好,今后这几天里汇丰号有的忙啦。闽浙的大量银钱,将源源不断的汇聚而来。”
这么多天的筹划,终于有了结果。岳震此刻才算真正的放松下来,心情舒畅间,他不禁贼笑道:“和银钱一起来的,还有各大家主派来的帐房和管事吧?嘿嘿……咱们先说好啊,我可不管饭呐。哈哈哈!”
申屠当然不会拿他的戏言当真,无精打采的说:“来往货物数目巨大,支出收入连篇累牍。就算你准备了皇宫御宴,他们也未必有时间坐下来吃?”
岳震收起笑容,正色问道:“申屠兄打算扮演一个什么角色呢?”
“我?”申屠希侃轻轻的叹息着。“唉,不是和你说过嘛,不管结果怎样,我是不会参与你们走私的。趁着‘闽浙居’还在我自己手里,能多赚几个就是几个喽。”
“忘记你的梦想啦?”岳震扬起眉毛煽动道:“频繁的走私活动,必将把西北边贸推上一个崭新的高潮。假若此时组建一支远征的商队,踏着先辈的足迹深入番境,探寻你梦中的远古丝路,大漠孤烟、驼铃声声,好不快哉?!出境后,商队的安全由我派人负责,还有熟悉地形的番邦朋友来做向导,梦想就在你的指尖,唾手可得啊!”
看着岳震夸张的表情,申屠不禁颇为意动,眼珠转了转却又摇头说:“还是算了吧,假你震少之手,我还是个走私贩子,只不过走的更远罢了。”
“不会!”岳震立刻趁热打铁,“带什么货物出境,上报多少厘税,我决不干涉。带回来的东西报不报税,也由你一人说了算,只要记得上过税后,卖给我就行。”
“此话当真?!”看着岳震信誓旦旦的点头,申屠实在无法抵抗如此诱人的提议,低下头认真的考虑起来。想着想着,若有所悟的申屠忍不住笑出了声,“哈哈哈……你呀,稍不留神,就让你震少算计啦。”笑指着岳震,他无奈道:“即让为兄有了一偿抱负的机会,还能替你走私打着冠冕堂皇的掩护。震少呀震少,你算无遗策,滴水不漏,为兄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被人识破奸计的岳震,尴尬的挠着头。“兄长见笑,见笑啦……这也算是各取所需,多赢,多赢嘛。嘿嘿嘿……”
“什么事让震哥儿不好意思啦?是不是哪家的闺女,托申屠掌柜来说媒了?那可不成,我家震哥是名草有主喽。”
李清照笑盈盈的推门进来,一通笑语让岳震陷入了另一种尴尬的境地。
申屠笑看着浑身不自在的岳震,一边起身给老人家让座,一边笑道:“呵呵··震少虽说是胆子大的很,却也不敢背着大宋帝姬沾花惹草。哈哈哈……您老人家喜上眉梢,想必是有什么喜事喽,不是柔福帝姬回来了吧?”
瞧着申屠一脸怪笑的挤兑岳震,李清照很是欣慰的笑道:“呵呵,是啊,是有一幢喜事,老身来问问震哥儿什么时候动身。”
“什么喜事?什么喜事?阿姨快说来听听。”好不容易有了岔开话题的机会,岳震怎能轻易放过。
女诗人抿了抿髻边的白发,畅然说到:“这还多亏了震哥的兄弟们,不但找到老身表妹夫妇,还不惜犯险将他们营救回来,真是辛苦孩子们喽。震哥儿再见到他们时,一定要代老身好好谢谢。真是想不到哇,老妇人有身之年还能再见到妹子一家人,这都是托震哥儿的福呦。”
“阿姨,您说什么呢?我的兄弟一样是您的孩子,为您做点事情理所应当,还什么谢不谢的。您来问我何时出发,难道那两位老人家到了襄阳?”
李清照点头后,岳震高兴道:“那正好,您就和我们一起去吧。”
“老身也想去啊,可这把老骨头怕是经不起颠簸。妹夫曾是朝廷官员,回朝是要上报吏部。震哥儿见到他们,就说老姐姐甚是想念,让他们不要急着去吏部报到,先来这里来相聚几日,免得一纸公文妹夫外派作官,到时候又相见不易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