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抚摸着她的额头,即使她是难得一见的树灵,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她也会伤心,也会绝望,遇到事情也会脆弱,不能把她想得太坚强了……
不知道她有没有感觉到天澜在她旁边,她眼泪流个不停,好像更伤心了。
不能让她的精神状态这么糟糕,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最简单的解决办法就是让她立刻从梦境中醒过来,但是这样也不好,因为即使她醒来也会神态憔悴,其实没有解决问题。如果天澜没有更好的办法的话,当然会把她直接叫醒。
不过他没有这么做,反而在她身旁坐下,拿出纯白的六轮雪琴,平放在膝上。为防琴音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他还特意使用隔音术阻止树洞内的声音传出去。
茸茸看他准备抚琴,在精神海洋中问道:“澜,你要弹琴?”为什么要弹琴呢?弹琴有用吗?给楚双儿听?
他微笑着说道:“有一个曲子名为‘安神曲’,专门为梦魇缠身的人而谱写的,能使听到的人心神放松,脱离噩梦。”
茸茸半信半疑地说道:“双儿可不是普通的人,会对她有效吗?”
他抚摸着六轮雪琴,道:“你可听过音律术法?”
她一愣,答道:“你是说那种偏门术法?据说是近几百年才兴起的,数量绝少,成千上万的钻研音律术法都不一定有一个人能练成!”
他闭上眼睛,平静地答道:“因为音律术法不但对灵气和精神力的需求都很高,而且演奏者必须拥有一件与自己心意相通的乐器。普通的术士修炼天赋再好,如果不是真心喜爱音乐的话,也是没有办法用出音律术法的。”
音律术法是许吟声所创,也相当于是他所创,这世界上自然没有别人比他更清楚了。茸茸虽然与他有着精神联系,但是那些深藏在他心底的灵魂记忆却是没办法得知的。
他十指轻放在琴弦上,手指涌现出强烈而不刺眼的白色光晕,那是灵气与精神力结合的一种特殊力量。只见他修长手指在琴弦上飞舞,悠扬的琴音传出。这一次的琴音同样十分动听,不过与上一次那种天人合一的感觉并不一样,而是一种暖暖的,令人想要忘却一切烦恼,沉入梦乡的感觉。
茸茸听着听着,忽然感觉一阵强烈的困意,好想在这阵动听的琴音中睡着。
她迷迷糊糊地说道:“澜,为什么你的琴音好听得让我想睡觉呢……”
天澜微笑着看着她,传音道:“安神曲有放松心神的奇效,如果不用意志与琴音抵抗的话就会不自觉地熟睡。放心吧,现在没有事,你就睡吧。”
安神曲本身就有令人安眠的作用,用作音律术法这种效果更佳明显,就算是刚刚睡醒神完气足的人听到也会再次睡着的。
茸茸抵挡不住这种睡意,应该说,他的琴音动听得让人不忍心去抗拒。她便趴在床头和楚双儿一起睡着了。熟睡中的楚双儿也渐渐平静下来,眉宇舒展,神色安详,似乎噩梦已经消失。除了眼角那道泪痕显示出她刚刚的噩梦之外,竟再也没有半点噩梦缠身的样子,反而嘴角带起一丝笑容。
一曲终了,他收起六轮雪琴,又开始继续冥想。
他现在实力并没有达到许吟声那一世的最巅峰,使用音律术法还是比较费力的,而且他抚琴前灵气并不充足,完整的弹完安神曲之后消耗颇多,必须再次冥想恢复才行。
在他结束冥想不久后,楚双儿醒了。
她揉了揉朦胧的睡眼,见到天澜冲她微笑,迷糊道:“澜哥哥,早上好啊……”不知为什么,她觉得这一觉睡得特别好,是这几年来睡得最好的一次。睡得好也就代表着她的力量更加充足,想到这一点她就十分兴奋。
她说道:“澜哥哥,你的伤怎么样了?让我看看……”她十分在意他的情况。
“还好……”他微笑道。声音虽然还有些嘶哑,但是已经比昨天好多了。
她准备给他继续治疗,这是她接下来几天要做的最主要的事情。而且她觉得,如果每天都能睡得像今天这么好,那么也能快一点把他治好!
天澜还在想楚双儿梦中提到的姐姐,道:“双儿,你的姐姐……做了什么吗?”
楚双儿微微失神,道:“怎么?突然这么问?”
这时茸茸也醒了,闻言道:“昨天你梦里一直在叫姐姐。”
“啊?是吗?我吵到你们了吗?”她诧异道,又有点不好意思。
天澜轻声道:“不可以告诉我们吗?”
她立刻说道:“当然可以!但是……你们可不可以不要怨恨姐姐……我想她一定是、是有原因的!”
这个丫头,即便在梦里如此悲伤愤怒,醒过来之后还是尽力维护她的姐姐吗?
他很欣赏楚双儿这种态度。一个人,如果连自己的亲人都不在乎,还能在乎别人吗?
他点了点头,表示同意。连楚双儿都这么说了,作为过客的他们自然没有立场对这个森林的主人家的事过多干涉。
她静坐了片刻,整理好思路,才说道:“姐姐她名叫楚单儿,本来是一个跟澜哥哥一样很温柔的人,对我很好,从我诞生起便一直对我无微不至,一直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们在无数个过去的日子里一直居住在这个森林的深处,很开心、很平静地过着。”
她停了片刻,似乎在回味那些不复存在的时光。天澜和茸茸看着她,没有出声催促。她回过神来,继续说道:“就在几年前的一天,姐姐忽然性情大变,说了许多莫名其妙的话。我完全听不懂。然后她就把我从森林深处赶出来,随后森林就变成这样了。林木变成灰黑色,许多灵兽消失、出走或是性情大变。从那一天之后我就没有再见到姐姐。”
天澜道:“她说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听楚双儿所言,她也无法确信森林的变化就是楚单儿所为,其关键之处就在于楚单儿到底知道些什么。
她努力地回想了一会儿,道:“她好像说活着要怎么样,死了也要干什么,大概意思是无论到天涯海角都要追杀某人。”
追杀某人?是有不共戴天的仇恨吗?
他问道:“你知道你的姐姐和什么人有仇吗?或是有什么人对浴灵森林产生过巨大的威胁或伤害?或者,那段时间前后有没有别的特殊事情发生?”
楚双儿茫然地摇摇头,道:“我不知道。我和姐姐一直住在这里,没有人来打扰过,没什么别的事,也没听过她对谁怀恨在心。”
这就奇怪了,好端端的,突然间她会恨谁呢?恨到不惜把浴灵森林变成这幅样子?楚单儿到底是为了什么做到如此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