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笑看了眼易轻晨,心如明镜,但并不表露,笑道:“易师妹,你去附近打点野兔什么的。想必这位仙友也饿了。“
易轻晨点头,提剑而去。
风平想了想道:“你不必一口一个仙友的叫我,叫我风平便可。眼下,我确实有一事想问你。”
“不知风平兄弟想问何事?”
“你当真能知晓这世间所有事?”
陈笑谦虚道:“不能说所有,七八成应是没问题。”
“那你可知,曲城的秦列是不是没死?还有如今他人在哪?”
陈笑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他,想了想道:“你说的秦列可是那神州曲城风家第一护卫。”见风平点头,他又道:“此人,几年前优城一战身受重伤,后被一女子救回,如今也身在灵州,至于身在何处尚不知。大概是此人行踪飘忽难定,所以一时难寻。”
风平心头一喜,暗道,果然他没有死。只是不知当年杀害我全家的仇人又会是谁?想到这,他眉头才展又紧紧皱起,想了想复问道:“你既知秦列还活着,自然也知道当年灭门风家的幕后黑手,不妨也告诉我。”
那火苗轻颤了下,陈笑转过头去直视着他,道:“此人究竟是谁,我也不知。”
风平的心一凉,一双落莫的眸子紧紧地盯着他,似要从他眼里看出一丝闪躲,或是慌动。不过片刻,那眼里的落莫更盛之前,须臾缓缓地垂下头去,轻轻叹了声。那夜空里,密林中,那满含绝望的一声叹息,宛如一簇久久不散的阴云,集在头顶,压在心头。他心有不忍,欲开口劝慰。却见风平缓缓抬起头来,直视着他道:“我会在这呆一晚,明早便走。”
陈笑心中一喜,拱手道:“如此,便多谢风师兄了。”
风平淡然道:“你我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何必言谢。”
陈笑还想说点什么,却见那风平靠近火堆盘腿而坐,添了些柴,又缓缓地阖上眼,毫无再说下去的兴致。只好也不言语,将身子斜靠树干上闭目养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大约是两人都觉得有些饥肠辘辘的时候,易轻晨的笑声从密林里传来:“看我捉到了什么?”二人双双看去,只见那易轻晨一手提着一只肥壮的野兔急步走来。不多时已到陈笑身边,抖了抖那野兔一身的肥肉,将那稍瘦小的一只推到陈笑面前,笑问道:“陈师兄,这只够我俩吃的吧?”
陈笑点了点头,后又似想到了什么,大声道:“另一只肥大的呢?该不会是-----“他看了眼风平,低声道:”该不会是给他的吧。“易轻晨笑着点头。
陈笑一只手轻压着伤口,极力压低声音,怒道:“你未免太厚此薄彼了吧,怎么着我也是你同门师兄,眼下还有伤在身。你怎么,你怎么可以-----”他指了指风平,又指了指自己,摇头苦笑。
易轻晨俏眉一紧,佯作怒道:“你也知道你有伤在身,既是有伤自然不宜吃得太过油腻。再说,人家救了你我的性命,耗费不少气力,自然是要多吃点。陈师兄若是再多计较,便显得咱们小家子气了。”
陈笑被呛得无话可说,干脆作闭目养神状。易轻晨莲步轻移,盈盈淡笑,只是才到那火堆边坐下,便麻利地掏出匕首将两只野兔扒了皮,开膛破肚,掏出内脏,又削了两根树枝。取出随身携带的水囊倒出清水将野兔清洗干净。想了想,将一根树枝与那肥壮的野兔递到风平手里,道:“你把这只烤了,自己吃。”
风平点头接过,许久,二人已将野兔架在火上,他看了眼她,低声道:“谢谢。”
她微微一怔,半晌才笑道:“相逢便是有缘,有缘自当相惜。”话语才出,她自觉失言,俏脸迅即红透,忙低下头去,不敢看他。
不知那来的风轻轻吹过,火堆旁的风平面色幽暗不明,许久,淡淡问道:“姑娘芳名是?”
她悠悠道:“易轻晨。”
他笑了笑,道:“好名字。”
她眼里跳跃着异样的光芒,心中的喜悦更是难掩,身子不由地向他身边靠了靠,“你呢,你叫什么?看你年纪不大吧,应该比我小吧。我今年十七,你呢,你多大?”
此时闭目养神的陈笑已经被气得有些坐不住了,若不是受伤难已移动怕是这刻人已经爬起,直冲过来了。风平淡淡一笑,心底不自觉对这女子有了想要去亲近的欲望。只觉是许久不曾见的朋友,如今有缘遇见,自然倍感亲切。
两人话匣一开,便一发不可收。风平时而妙语连珠,时而风趣幽默,全然没了之前那般冷漠,不近人情。易轻晨看在眼里,心下越发的欢喜,只觉此人是命中注定的良配。看他的眼神愈发柔婉细腻了许多。
一旁备受冷落的陈笑,欲哭无泪,只得望月哀叹。
清晨,密林里那块空矿之地。
火堆已经熄灭,淡淡的青烟随风轻袅,她缓缓醒来,发觉身上披了件白色外衣。心底阵阵温暖,起身,轻拍了拍了那衣上的晨露,款步走到那负手而立,静静望着天际几只鸟儿发呆的风平身旁,将那外衣轻轻地给他披上,柔声问道:“在想什么?”
风平转头看了眼她,缓缓道:“不知道,糊乱地想起以前很多事。”
易轻晨心底阵阵心疼,这究竟是怎样一个人?看似冷若冰霜,处处小心地防备着生人靠近,却有颗善良,柔软的心。明明是个风趣幽默的人,为什么总给人一种被拒之千里的感觉?为什么又似有许多说不尽,道不出的伤心事。如此的年纪,如此重的心思,又如何能承受。
她斜仰着头看他,许久缓缓道:“不知能不能跟我说说?”
他的眼神缓缓收了回来,落到她的脖颈根处,赞道:“你这只勾云纹佩很漂亮。”
她微微怔了怔,轻“啊”了声,一只手落到玉佩上,摩挲片刻,道:“听我娘说,这玉佩是我打我出生那日起就戴上的。这么多年来,从未取下过。”
他附身到她肩畔,看了又看,疑惑道:“这玉佩上有些古怪的图案?”
她不由地俏脸红透,低头看了眼勾云纹佩,道:“是呀,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他困惑道:“连你父亲也不知?”
她摇头,又看了眼他,缓缓道:“你对这个玉佩有兴趣,不如我解下来,你也好看得仔细些。”说罢,欲动手解。
他忙摆手道:“不必,不必。我只是无意中看到,觉得色泽鲜丽、剔透,才多问了两句。”
她点了点头,似觉着他有意地错开了话题,多半是不想将心事说与自己听。心中难免有些失落,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两人又静静立了不知多久,他转过身,叹了口气道:“我该走了。”
她不禁一阵恍惚,仰头看着他,不舍道:“真的要走?”
他看了眼陈笑,朝他点了点头,又看着她道:“天下无不散筵席,有缘再会吧。”说罢,剑已祭起来。
“再会。”她低低一声,那人却已踏上剑身。
青光划过天际,她的心也不知道落到那里。
三思谷,中原通往南垂最后一道屏障。这里有家客栈,名南来北往,恰好建在三思谷谷口与荒野古道的交叉口,做的就是些南来北往的客商打尖、住店的生意。只是这些时日有些特别,来的都是些携剑配刀的人,掌柜大概是形色人等见多了,察言观色的本事业已炉火纯青,不等这些人吆喝先热情地将人迎进门,安排入座,恭敬地陪着,然后朝小二使了下眼色,早已预备好的茶水片刻上来。老板姓何名矮,原先不叫这名,只因个子较一般人还要矮小些,因此,一些熟识的客商喜欢叫他何矮。叫着叫着,名也传开了,年月一久,连他自己都忘了原来的名字,干脆就改名叫何矮了。
正是午饭的时辰,南来北往人头攒动,推杯换盏,好不热闹,忽地门口一道白色身影现了出来,屋里的光线暗淡了许多,众人的眼神纷纷落到她身上,不由地都看傻了眼,只见她肌肤似雪,眉目如画,容貌倾城,神情却异常地冷淡、孤傲,隐隐给人一种不可靠近的威慑。她淡淡扫了眼屋内四周,携剑快步而入,轻盈地坐到左侧上位,将剑放到桌上,抬手欲唤掌柜。却发现那人早已恭立一旁,满面笑容地问她想吃点什么?
女子淡淡道:“随便几个小菜便可。”
靠门口右侧桌有几个佩刀的年轻人,从那白衣女子进门起,目光就没有从她身上离开过。这会儿,听到她只随便点了几个小菜,便有了主意,其中一人肥头大脑,身材矮小,却不知那来的自信,淫笑一声,快步走到白衣女子桌前,拱手道:“姑娘容貌艳绝无双,怎会如此刻薄自己。若是出门在外银两带得不够,鄙人有的是,若是不嫌弃,你我何不拼成一桌?把-----”
白衣女子的右手搭到剑上,冷冷道:“滚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