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蕊吻过来,所到之处好像开满了花。这吻是火热的,但移开的时候又是冰凉的,让我情难自禁。当这个女人不再纠结于你爱不爱她,她的感情就带着种绝望的魅力。这个夜晚我就被这种魅力一遍遍地征服,我从未有这么渴望过把小蕊糅进我的身体。小蕊说:“我想喊。”我赶紧捂住她的嘴,“别,他们还在隔壁呢。”
这个夜晚我也想到了刘薇薇。她到现在为止只知道来了个女性朋友,我的过往她一概不知也从不问。正是因为这个我才愧疚,这么多年我一直活在愧疚里但都没这么清晰。绝望、愧疚,这两种情感交互着折磨我,我便折磨小蕊,一直到凌晨,她才沉沉睡去。
我却睡不着,睁大眼捕捉困意。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躺在这里,不明白小蕊为什么会和我躺在一起,混沌中似乎又回到了我们曾经的家,黑暗里她紧紧抱着我,和以前一样。也许她还要习惯性地摸索着为我盖好被子,再过一会她就该起床为我做早餐,然后我们出去散步,吃她爱吃的东西。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很亮了,小蕊好像根本没睡着,托着腮在枕旁看我。顺手擦了擦口水,我问:“怎么了?”
“没什么,你的嘴真好看。”
好像什么都没发生,或者真的就是没发生。这一夜春宵小蕊再也没提,只是很坦然地梳妆打扮,然后转身问我:“今天我们要去哪里?”
乘船去悉尼海湾,我们在船上吃了丰盛的午餐。澳洲特有的Lazy time,好久没这样享受了,风吹得人心情大好,阳光照得身体里空荡荡的,什么都能懒懒散散。
“如果一直能这样生活也不错。”小蕊半倚着栏杆感叹道。
“是啊。”我庆幸这个安排非常妥当:悉尼歌剧院、悉尼大桥、悉尼塔,在淡蓝色的天空下和明信片一样光彩熠熠,波光潋滟,托着我们白色的游船荡得小蕊心花怒放。
“你看咱们右侧那对夫妻,你猜他们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小蕊用杯子挡住嘴笑着问我。
是一对带着小女孩的夫妻,大概三十几岁,男女都有着耐看的亚裔外貌。他们坐在餐桌旁互看着对方幸福地笑,小姑娘则围着粉色的围嘴在甲板上跑来跑去,让人时刻担心她的安全。
“看着挺幸福的。”我也学会了答非所问。
“嗯。”小蕊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个家庭。
“这样游一圈,晚一点我带你去情人港,很多人都喜欢那,”我赶紧转移话题,“那有很多好吃的餐馆,你想购物也可以。今晚还会有那种水幕的激光表演,升起来有好几十米高,配音乐的,非常棒!”
“但我想去那。”小蕊遥遥地指了下不远处的悉尼大桥。
每一个城市都有这样一座充满故事的桥。它跨过银蓝色的海面沉甸甸地立在那,本地人说它是个大衣架。如果它能妥帖地如收藏一件衣服样地收藏在这里生活的人的心,就真的是很妙了。
有时候我也会到顶上去望一望,虽然只有几百米的路程,但总能把我的寂寞拉得无限长。我从不觉得这桥有多好,论壮观显然它还不如国内的某些大桥。但在这上面360°地看悉尼,此种豪情怕是很难得再有。
小蕊惊呼着在桥上跑来跑去,“好漂亮啊,好宽啊!看,底下是鸽子和海鸥!看这上面的拱,这有多高啊?”
“最高一百三十多米吧。”我拿出根烟,站在桥边往下看。如果是在国内,不知道每年会有多少人在这死掉。
正出神地念叨着我的邪恶想法,身后传来小蕊的声音:“你好,请问是中国人吗?”我错愕地回头,以为是在和别人说话,半天确定是在对我说。
“啊?”我不明白她的意思。
“太好了,能在这里看到中国人,很亲切。”小蕊微笑地走到我身旁。
“请问可以借个火吗?”
或许我该称小蕊为“这个女孩”。我把烟递给这个女孩,她慢慢地点燃烟还给我。
“其实我有点恐高。不过这确实很美,对吧?”她直视前方,脸色有点僵白,我看得到她手上的皮肤好像透明一样,青筋微露,发抖。
“你常来这吗?”
“嗯。这的阳光是最好的。”我也进入了角色。
“站在这会想家还是……”
“都想吧,想得最多的还是晚餐吃什么。”
“你很幽默。”她笑着回头看我,阳光直射进她浅褐色的瞳孔,纯净得好像没看过任何脏东西。我有那么一丝恍惚。
“也许你能拉住我的手,我就不会那么害怕了。”她主动牵起我的手,冰冰凉。
“我能往下看了,太美了。别的我都不会说了。”
我们就这样牵着手顺着桥往前走,一位老绅士从对面走来,在擦肩而过的时候笑着对我说,年轻人,你女朋友真漂亮。她听不懂英语,但通过对方暧昧的表情她猜了个大概,顿时满脸羞涩。手慢慢被浸湿,我却有点不舍得抽出来。我们都曾这样和爱人走过,每一条街每一个橱窗都留下了你爱的影子。当爱不在了,这些地方还能触动你吗?
“听着,有些时刻生活呼唤着需要有变化,一个变化。就像是四季一样。我们的春天是完美的,但是夏天已经结束。很长一段时间。并且我们想念着秋天。现在突然地,变得寒冷起来。太冷了以至于把万物都冻僵了。我的心脏停止了跳动。我们的爱陷入冬眠,它被雪花惊醒了。但是那些还在雪中沉睡的东西,并没有意识到死亡。请珍重。”她轻轻说。
我很惊讶,这是我最喜欢的电影里的台词。当年我逼着小蕊看的时候她总说看不懂,“太无聊了这种文艺片,你个男生为啥看这玩意,看看我就想睡!”她一直这么抱怨。我以为她不会记得了,没想到她会看,甚至背了下来。
“我男友离开之后,我总是想起他。想他的时候我就看这个电影,会更想他。他当时就让我看,我不愿意,他特无奈。等我真的捺着性子看了,发现这故事很美。我想我终于有点明白他的想法了。”小蕊停下来看我。
“所谓爱情,都是周而复始。我们需要沉淀需要过渡,暂时的停止不代表消失,就像这四季一样。”
“今天在这里遇到你我很开心,你长得和我前男友很像,眉毛和鼻子简直一模一样。你……你能做我的男朋友吗?”
望着小蕊诚挚的双眸,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们还拉着手,但她好像电影里的某个镜头,被迅速地拉得远远的。
“小蕊,我有女朋友了。”
我看见她眼中的火星迅速熄灭,这瞬间我恨不能立刻从桥上跳下去。
“你女朋友是华人吗?”
“实际上,我女朋友是刘薇薇。”我心虚地回答。
半晌,“你终于如愿了,能和她在一起。”小蕊失神地说,“你幸福了吧?”
“嗯。”我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我累了,我们回去吧。”
这一路我们再没说过一句话,真的成为陌生人了。我能感觉到什么东西从她身上抽离了,她又恢复了昨晚在沙滩旁的状态。
到家已经是晚餐时间,我装作开心地推开门,“好香啊,做了什么饭?”我愣住了,刘薇薇系着围裙手里还拿着杯子和红酒,看见我进屋兴奋地说:“亲爱的你回来了,我晚上去买了菜给你做了咖喱饭还有牛尾汤,你朋友来了我太忙了都没见到,不知道人家喜欢吃什么。”刘薇薇向我身后伸出手,“小蕊是吧,毛毛说你特漂亮,果然啊!牛尾浓汤可以吧?大赫说我就做这个还可以。”
小蕊面无表情地接过刘薇薇的手,“我去换件衣服,出来帮你。”
毛毛拉着我坐下,趁着刘薇薇起酒的工夫赶紧表明心意,“我什么都没说,薇薇问我咱们怎么住的,我说咱俩住一起,你别露馅了。”
汗水顺着发际往下巴淌,这场面实在太盛大了,Joey对着我做了个怡然自得的表情。
“大赫你也真是的,就你那破床破被子还好意思让小蕊住呢?”刘薇薇嗔怪道,“我下午简单收拾了下,臭袜子就放枕头下面,你也不怕熏到小蕊。”
我偷看小蕊一眼,她低着头,看不到表情。我发誓我真的很想在大家面前结束自己这罪恶的一生。
这顿饭吃得无比煎熬,我恨不能不听不看把自己锁起来,幸好有毛毛在,场面不至于太尴尬。饭吃完,小蕊没有回房间,转身帮刘薇薇收拾碗筷,两个人居然在聊天,我连忙把耳朵安上。
“我听大赫说起你,说你是他的初恋。”
“哎,初恋什么啊,当时不懂事。”刘薇薇声音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