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重的气氛一扫而光。
(二)
每天的工作对曲易水来说都是驾轻就熟的步骤,但她依然可以从中寻觅出忙碌与繁琐的乐趣,也许这就是她比一般人会快乐很多的原由吧!
这天,敲着电脑键盘忙于物流公司费用结算的曲易水被同事雯姐打断:“易水,接个电话,找你的。”递话筒时雯姐贼兮兮的笑了笑:“小心哦,听着似乎口气不善呢。”
“喂,你好!我是曲易水。”
“你好!我是陆云飞,为什么我三天前报的货竟然到现在还没配到?现在客户一天打几十通电话,就差冲我骂娘了。你们每天都在忙些什么?发出去的货从来都不过问的吗?”
陆云飞,曲易水知道这么个人,他是黑吉大区经理,只是从来没有打过交道,平时有什么事情都是他下面的人打电话过来,亲自给她打电话还是破天荒第一次,听到这个声音曲易水竟然有些激动!没去理会自己有些异样的心,对方口气的不善也挑起了点曲易水的火气,“长途走货,总难免会有一些状况发生,可不可以先请你停一下,等我说明情况?”
电话那边是两三秒钟的沉默,曲易水按耐下微微的火气:“其实,按正常情况这批货是早该到了,但是,因为天气太热货车在高速路上爆了胎,幸好当时车速慢一些,没出什么大事故,司机自己更换备胎后只能慢速开到汽车修理厂,就这样耽误了时间,不过司机说今天下午四点左右就能到达你客户那里的。”
“好,希望真能如你所说按时到达。”啪,那头传来挂断电话后嘟、嘟……的盲音。曲易水有一会的怔愣,心里竟感觉到委屈,她一瞬间有摔掉电话的冲动。
其实,陆云飞并非这么不懂礼节的人,只是听到耳畔传来那轻柔和缓的声音,竟有心跳加速的感觉,对于自认定力超强的他来说,这让他有点无所适从,不可接受,只得匆忙挂掉电话。曲易水,他确信不认识。
(三)
料峭的寒风收住了劲,已能感受得到阳光的几许温暖,山岭上的积雪部分已经化去,或渗入土壤,或注入山谷中有断裂冰层漂浮的溪水中。已经可以看的到紫貂、獐子、狍子这些小动物的身影了。长大了的白狼立在一处高岗上静静的望着远方,那是爸爸妈妈离去的方向,这是狼族的生存法则,白狼知道,只有父母完全放手了,她才可以在现实的环境中磨练出自给自足,自我保护的能力。长成的白狼集合爸爸妈妈的风采,沉静、优雅、与遗世独立的飘逸。
父母离去的这天,是个满月的夜晚,山岭中的满月清朗的有些不真实,地上残雪反映着这份皎洁,更增添几许清冷和虚幻。嗥……,远处一声高吭、孤傲的狼嚎将睡梦中的白狼唤醒,她迅速爬起,穿过丛林、跳跃沟壑向着声音来源的地方奔去。在一处山崖上它看到了仰月长嗥的黄狼,他与她一样都已长大,身型魁伟,气势雄浑,已凛凛然一副王者模样。白狼就这么静静的凝望着黄狼的背影,而在黄狼的不远处静立着它的两个随从,两个随从又静望着白狼,他们的眼神很平和,眼前这美丽的身影在视野中已非常的熟悉,她即不亲近,也不远离,只是静静的存在,这是在他们视线里一次最近距离的出现!
黄狼回转头来,月光下的白狼,似是即将化羽飞升的仙子,带给他前所未有的心灵震撼!他们四目胶着在一起,慢慢走向彼此……。
坐在办公桌前的曲易水还沉浸在昨夜的梦中,办公桌上电话骤响,惊的她一个激灵。没想到竟然是那个陆云飞,他的声音仿佛很早就已经深藏于记忆深处,只是昨天才又重新把这层记忆开启似的,所以,她一下就听了出来。
“喂,你好!我是陆云飞。”电话那头明显停顿了一会,“昨天很不礼貌,实在对不起!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曲易水的眼前竟浮现出梦中黄狼对月长嗥的情景,恍惚中陆云飞的声音竟与那声长嗥交叠在一起。
“你是不是还在生我气啊,昨天真是因为心急,口气冲了些,希望你千万不要介意!”
“不,不……,没关系的!我可以理解!”回过神来的曲易水有些口吃。
这晚辗转反侧到很晚才得以入眠的曲易水又进入了梦中。夜很静,静的可以清晰听到远处传来的野兽吼声;可以听到草丛中的虫呓;可以听得到风掠耳畔的细语。白狼望着天上点点繁星,一颗颗亮的像爸爸妈妈的眼睛——也像黄狼哥哥的。
正处于神思中的白狼突觉眼前白光一闪,在一片祥和的光辉里,她看到一位面容慈祥、仙姿卓然的老者。
“小狼,过来。”
白狼柔顺的走近老者面前,晶亮的双目满载着疑惑。
“我是这十数万平方公里山岭中万物的守护神,因你与仙界有缘,特现身来点化于你。小狼,你可愿脱离凡尘,随我而去?”
白狼臻首轻摇,眼神诉说着情缘依依。
“小狼,你偏要执意痴恋那顽物么?他今世情心淡薄,所重只在开疆拓土、昌盛族群,这是他的宿命!”
幽幽眸光依然宣示着执着,老者轻叹一声:“傻孩子,这又是何苦!你可知道,若想与他结一世情缘,你却要多受两世情苦,一世感化,二世错过,三世才可结缘。你本可随我化外修行远离红尘,奈何偏要遇到他呢!”
白狼向着星空,发出激越、绵长的一声长嗥。老者无奈一摇皓首,冉冉向夜空飞去,慈祥的语声随夜风传来:“罢了,罢了,孩子,去吧,你尘缘即了之时,便是本仙再来寻你之日。”
望着老者消逝的夜空,两滴晶莹从她眼角滑下!
曲易水醒了过来,瞪着黑黢黢的房间,伸手一摸脸颊,竟是湿漉漉的,怎么会?她拥被坐了起来,思考着这梦究竟预示或者暗示着什么?脑中不觉又回想起陆云飞的声音,难道人真的会有前世今生?这个人跟我又会有什么样的渊源?一个没有见过的人怎么会给我那么大的触动?为什么他出现的前后,这梦境就似乎更明晰了起来?曲易水使劲摇摇头,感觉一切都是那么不可思议,干脆重新躺下,用被子猛的蒙上脑袋,继续睡自己的大头觉。又是很长时间的翻来覆去,不知道过了多久,正迷迷瞪瞪间,手机闹铃响了起来,虽不情愿也只能告别刚刚重又酝酿出的睡意了。
“小曲儿,小曲儿……。”
经理肖毅正双手交抱站在发呆的曲易水面前。“你今天有点反常哦,怎么一副心不在焉、无精打采的样子,要不要跟我们坦白一下昨晚干什么坏事去了?”旁边几位同事也非常了悟机不可失之真谛的鼓噪起来。
真是一帮过分的家伙!“经理大人,能不能拜托您好好的叫一声小曲,而不是小曲儿,小曲儿的叫啊!舌头也不是太难伸直噢,是吧?”
“嘿嘿……,习惯了,习惯了,别打岔,快点老实交代。”
“天地良心噢,每天的生活简单的像一张白纸,哪有机会去干什么坏事啊。”
对着电脑的雯姐转过头来:“呵呵……,做了坏事也没关系嘛,现在就有让你做好事赎罪的机会了。安排车吧,这里有批陆云飞那边的货单传过来,而且货量还不少呢,不过是三个客户的,我马上把单子打出来你看看喽。”
“哦”
听到这个名字曲易水的神经就有些敏感,旁边的肖毅一声感叹:“这个陆云飞能力还真是不赖。”
旁边快嘴小吕接口问道:“经理,看来你挺欣赏他的嘛?”
“是啊,咱们负责的这几个大区中的经理们,他是通过最短时间坐到经理位置的,根据咱们这里统计的发货,这两年来的业绩还真是不错。我去年回公司开会的时候见过他一面,很年轻呢。”
下班跟同事们道别后,曲易水没有急着坐公交,她喜欢散步的时候思考问题,又或者说聚精会神思考问题的时候她喜欢在空气比较清新的地方散步。可是,脑子里一会是那连续的梦境,一会是只闻其声名未见其人的陆云飞,杂乱的很,不过有一点她可以肯定,这个陆云飞与她恐怕是会有什么纠葛的,她的直觉一向很准!
(四)
自那次交道之后,陆云飞给曲易水打的电话竟然多了起来,大区发货有什么问题,下面的人找她反而少了,也因此他们慢慢变的熟络起来,清闲的时候还会通过QQ聊天。两个人的生日竟然离的很近,陆云飞是1982年10月26日,曲易水是同年10月18日。
梦还在继续,山岭里经春、过夏又迎秋,白狼的生活轨迹里除了捕捉猎物、防范山岭中不可预知的危险,就是时常寻着黄狼身影,慰藉着心中牵系。看他带着族群围猎,有需要时她会悄悄协助;看他与其他狼族争斗,在危机中她会暗施援手;看他仍然会在静静的月圆之夜对月长嗥,只有这时她是离近他的。他是狼王,所有的这些他都明了,他不想她有事,只想她好好的!
一天晚上,曲易水躺在床上看《道德经》,叨念着“治大国若烹小鲜,以道莅天下,其鬼不神……,”正寻思这里的“神”该作什么意思来解时,陆云飞打来了电话,他的声音听起来总是强势中不失温柔,真好听!
“易水,后天我会去B城开会,晚上七点二十的飞机,大后天正好是周日,时间一定空出来知不知道!”
“对于想做的事情,不要勉强自己不去做!”这是曲易水一惯的作风。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在不违背人格和道义的前提下,人不应该因为一些不必要的心思影响,而错失什么。”所以,除去因为惊喜而耽误的那两三秒时间,她几乎是毫不迟疑的就答应了下来。这份惊喜不仅来自陆云飞带给曲易水的那份异样的感觉,也来自想要搞清楚陆云飞究竟会与她有怎样的纠葛,甚至跟她的连续剧梦境有没有关系的迫切。
接下来的两天,可想而知她的紧张和喜悦!
陆云飞到达B市的那天晚上,想要获得饱满精神及美容效果的曲易水在收到他已下飞机的短信息之后便躺下准备早早休息,充足的睡眠对于一个素颜惯了的女孩子应该算是比较直接又有效的美容方法。因为心情波动比较大,想要早睡的目的也只差强人意。
当黎明悄悄来临的时候,双狼梦又取代了曲易水的酣睡状态。那里是近十一月的山岭,岭中寒风料峭,吹的空中雪花如失魂落魄般乱舞,地上已经积起了薄薄一层。几个脑后盘着长辫子的人拿着长枪、绳索和单刀入山了。而此时的黄狼正带着几个族员在围猎几只黄毛狐狸,根本没有意识到危机的迫近。围猎成功了,他们同时也成了那几个人类围猎的对象。双方的冲突正式开始,看得出来,这几个长辫子人类是有几分手段的,不然也不敢深入山岭。狼王的手下一个已被绳索套住,还有一个被单刀刺穿喉部,报警信号已经传出,但是救援的狼群还没赶到。几个人类怕晚了会遭大批狼群攻击,想早点了结,所以,此时更是痛下杀手。隐于附近的白狼眼见情势危急终于忍不住扑入了战局。天生的优雅之姿,竟然使她在如此险恶的搏杀中也如此眩人眼目。腾出手来的一人突然甩起绳索向狼王脖子套去,幸好他机敏的身手躲避及时,但是,另一杆长枪在他闪躲的同时刺来,一个躲避绳索之势又如何避得开这猝然一击。正在扑杀中的白狼看到了,奋不顾身的向狼王身前挡去。
时间似乎就在此时凝固……,身后长枪直直刺入她的身体,那是刚才与她对阵之人的,而脖子上则是为黄狼挡下的一枪所致的创口。血,缓缓流出,流向刚被一层白雪铺就的地面,那鲜红的色彩,绚烂的有如夏季里山岭中开放的最火红最娇艳的花瓣。
远处传来救援狼群的嚎叫声,不敢恋战的人类撇下一个被咬断了脖子的同伴撤去了。眼前的黄狼以往的凛凛之势已不复见,他****着白狼的面颊,那么轻柔!仿佛她便是他最最珍爱又最易逝去的宝贝。白狼笑了,只是笑痕还没来得及自眼底传至眼角,眼睛便已紧紧的合上。睡梦中的曲易水也笑了……。黄狼仰天长嗥,嗥声里浓浓的悲伤、怨愤和不舍远远传去,直达天际!
黄狼拖起白狼的身躯,慢慢向与她第一次月下相凝视的山崖走去,在他心目中出尘脱俗的她不应该受到纷扰,他要把她安置在最宁静、环境最优美,许久许久之后又不会被他找不到的地方。
山岭中日月如梭,转眼八年过去,选好继任者的黄狼,王者之气依旧,但其势已减,在一个晚霞满布西天的黄昏,向山崖纵身跃下……。这天是八年前白狼在此长眠的那天;这崖是八年前黄狼隐葬白狼的山崖。在一片迷蒙中曲易水看到一块高高的山石上隐隐约约有“三生崖”字样!
终于从梦中醒来了,竟是泪湿衿枕。曲易水把头深深埋进双膝,这恐怕是一年多来最长的一个梦境吧!是不是到这里就该结束了?为什么心中会满是忧伤?黄狼是谁?白狼又是谁?我又应该是他们中的谁?坐到床沿,打开写字台上的笔记本电脑,用百度搜索“三生崖”。找到了,“在黑龙江境内小兴安岭中南部,上立一块2米高的山石刻‘三生崖’三字为记,据地方日志记载,三生崖名称取自前朔100年左右,具体是谁人所取已不可考。”直到陆云飞的电话打来,曲易水才想起今天还有极重要的约会。
八月份的九点早已是日光灼灼,拉开白色窗幔,阳光斜斜的洒满卧室,再再提醒着心急火燎的人儿。
终于相见了,这个有着清灵、柔和声音的女孩子少了大街上惯常见到的“五彩脸谱”,淡然的神采却又兼具一种亲和的态度,沉静中又时露俏皮的生动,黑黑的长发绑成马尾附背垂下,一袭白色衣衫得体而又素雅,看着眼前的曲易水,一瞬间陆云飞竟然有种想拥她入怀的冲动。自看到陆云飞第一眼,曲易水脖子上那道长两寸左右的褚色胎记便隐隐的酸疼,这是二十多年来从没有过的,她不自觉伸手抚了抚,眼前突然浮现出梦中白狼脖子上汩汩外溢鲜血的创口,“我会是那白狼吗?”她为这个不经意而发的联想感到有些心慌。
“易水,你脖子那道疤痕怎么回事啊?”陆云飞本不是好奇心重的人,只是,在刚才看见曲易水伸手抚那道疤痕的时候,竟生出心痛的感觉!
“呵呵……,这不是疤,是胎记,妈妈说从我一出生就有了。如果这真是一道疤的话,估计恐怕是差不多会要了我小命的重创噢。嘿嘿……”
作为地主的曲易水决定带陆云飞到B城的南部山区玩玩,那里空气清新、林木森森,夏天是个不错的去处,而且,那附近还有几家有地方特色的餐馆,连带的午餐也有解决的地方了,陆云飞是客随主便。消除了初见面的腼腆和不自在,两个人的相处很快变的舒适而自然。陆云飞的眼睛不大,却很具神采,眼角似乎永远含笑,他的个头走在162公分的曲易水身边一点没有视觉上的落差感,相当适中。曲易水很喜欢他的唇,很有型很温润的感觉,好想品尝一下,这个念头让她白皙的脸蛋染上一抹嫣红,幸好走在山道中的陆云飞没有注意到,不然真有找个地洞钻进去的冲动了。
山林中习习凉风减缓了一些烈日的炎热,随处可见周末到此郊游的人们。在一道石阶两旁,两个小孩子,正顺石板滑下,从石板光滑可鉴的表面可以想见,这肯定是到此游玩的孩子们的天然滑梯了。看着玩兴正浓的孩子,心情愉悦的两人相视而笑。过了一会急着向山上前进的爸爸妈妈牵走了还对“滑梯”恋恋不舍的孩子。一旁的陆云飞突然牵起曲易水的手,“易水,你也来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