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轻者步子来到翊郇墨所居的殿里。正要敲门,突然听到里面传来激烈的争吵。她站在门口屏住呼吸,有些疑惑,凝神静听。
“你说要好好的,你告诉本王怎样才算好好的?”翊郇墨看着眼前的人,眼里全是怒火。他从来就不相信男女之间有什么纯粹的友情,而眼前这个女子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着这种他和女子之间不可能有的感情。她怎么可以这么荒唐,这么残忍的否认自己的感情。在祈国,他一直都控制着自己不去念不去想,可是如今看着她一天比一天虚弱,她不说,可是他清楚的,她的身子早已经从生完孩子之后就垮掉了,第一次对九弟产生那么强烈的嫉妒。多少次他与她相隔那么近,可是她却从来都拒绝与他相认,他怨着,恨着,可是看着她一天比一天苍白的面孔,那种渐渐失去的感觉将人折磨就快要疯掉。
“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风夕颜看着暴怒的翊郇墨,有些绝望,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他突然间就变得这么不可理喻,自从她说让他娶轩辕昭羽之后,他便再也没有给过自己好脸色,而且说话总是刀锋相向,自己哪里最痛,他就往哪里戳。
“人都是会变的,王妃怎会不知道这一点,难不成王妃就一直没有变过么?”翊郇墨笑着看她,风夕颜看到他眼里的讽刺,第一次尝试着去跟别人解释这么多,原来误会要解开是如此之难。
碧落心中疑惑:王妃,墨王妃么,她什么时候来的?
“夜深了,本王要休息了,王妃还是请回吧,免得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污了王妃的名声。”
话音刚落,一记清脆的耳光声起。
碧落完全被搞懵了,里间又有凄清的声音起,像是从喉间挤出的声音,“翊郇墨,我真是错看你了。”
门突然被推开,是那个青衣女子,看见自己,她愣了一下,又疾步走了,背影冷冷清清的,像极了某个人,只是一直想不起来。碧落更加疑心了,墨王不是说这女子是他的婢女么,再看屋子里似乎没有其他人了,怎么又是王妃呢?若是王妃的话,看样子也并不是墨王妃了,此刻进去,必然不太合时宜,碧落又悄悄的退了回去。
“怎么去了这么久?药呢?”轩辕昭羽躺在圆形的床榻上,紫色的透纱垂下,将她隐在后面。
“奴婢并未拿到药。”
“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情,怎么,墨王不愿意给么?”轩辕昭羽想着,一只白色的狸从紫纱里跳了出来,碧落蹲下身子抱起它,它懒懒地伸了个腿,张了张嘴,可爱的模样逗得碧落莞尔一笑。
“这倒不是,只是奴婢行至墨王的门口,发现了一件不同寻常的事情。”摸了摸白狸的头,碧落笑的意味深长。
“哦,什么不同寻常的事,说来听听。”轩辕昭羽也来了兴趣,她知道这“不同寻常”可是大有乾坤。
“主上还记得墨王身边那个青衣女子么?她并不是墨王的婢女,奴婢在门口听到墨王叫他王妃,可是看样子并不是墨王妃。”
“祈国就只有两个皇子被封了王,一个是三皇子墨王,另一个是九皇子信王。既不是墨王妃,那就只能是信王妃了。信王妃朕倒是没有见到过,听说是个麻雀变凤凰的故事。”轩辕昭羽不以为然,她最为不喜的就是这种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
“却是如此,听闻那信王妃原来不过是一介孤女,听说是怀了信王的孩子,信王才不得已娶了她。”碧落笑着说道,白狸从她的手中跳下又钻回紫纱帐里,跳到了轩辕昭羽的床榻上。安静地蜷缩在轩辕昭羽的脚边。
“麻雀要是没有心计,能那么轻易的变作凤凰么?世人还真是单纯,相信什么情比金坚,不过是个时间问题而已,总有一天会两看两相厌。”用五指梳了梳自己的头发,轩辕昭羽漫不经心地说道。
碧落动了动嘴,却还是点了点头。却总觉得心里不是十分赞同的。隔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来什么,忙说道:“奴婢总觉得那青衣女子有些熟悉。”
“明日里,你去会会她,看能不能记起来。”终是累了,闭上眼睛躺下不愿意再多说,碧落熄灭了蜡烛,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瑶华又恢复了以前的繁荣景象,不记得这是第几次一个人在这样一条长长的繁华街道上落寞行走了。其实也只是听闻前太子轩辕清风早已从华国失踪了,她才敢来的,却还是带着些许希冀,希望在烟雨朦胧的街上遇见一个身着白衣的淡漠男子,可是这种场景还没有足够回味,就会不自觉的想起那日在悬崖边上他那陌生的眼神和凌厉的掌风。就这样沉思着,久久的走不出来自己编织的牢笼。
“老板,给我拿一下那个夕颜花状的坠子。”柔柔的声音,像是鹅黄色的绒花落在水面上。
人对于自己的名字总有着一种条件反射式的回应。风夕颜循声望去,只见说话的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黄色衣裙的女子。心里有些难受,相似的情景,家里的那个男子不知道这么长时间过得好不好?那个女子拿了坠子付了钱,便走了。似乎是哪家大户人家的小姐,身后还跟着个婢女,手里拿着一些大概是刚刚买的东西。她笑笑,女孩子总是喜欢逛街总是喜欢买一堆有用的没用的东西,正要移步离开,突然间听到一声惊呼。她转身却看到那黄衣女子坐的轮椅被卡在了路边的一个褶子里。婢女很是费力,眼见着要出去了,却又险了进去,来来回回几次怎么也推不出去。风夕颜皱了皱眉头,走了过去,帮忙推了一把,才将轮子从那褶子里推了出去。
“谢谢你。”柔柔的声音很是好听,风夕颜抬起头正准备笑着说不客气,可是看着那黄衣女子笑意浅浅的脸,她的眼泪突然就绝了堤。
看着陌生的青衣女子突然哭了,明儿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知道听见那青衣女子叫出自己的名字,看见她手上那枚碧翠的扳指,明儿才颤抖着说不出话来,夕颜花状的坠子从手中跌落,她始终都没有发觉。
“小姐……真的是你吗?”
有些遇见并不需要理由,只是因为隔得太久,还来不及放下离别的悲伤就卷入了突如其来的欢喜,眼泪并不只是唯一用来证明难过的东西。
秉烛夜谈,却话过往的所有痛与伤。
“小姐,你受苦了?”明儿握住风夕颜的手,西苑里新移至的雪千婳上缠满了的夕颜花正开着。
“傻丫头,你瞧瞧你,我遭遇的那些又算的了什么?”找人拿来银针,风夕颜一边说着一边下针,看着明儿忍痛却一声不吭的模样,心里那种苦涩的意味又泛了上来。
“其实也好不了了……”明儿笑着故作轻松。
“不许胡说。”虽是这样说着,可她明白却是好不了了,她治不好翊焕君,治不好明儿,她虽不是医者,可却也曾有过和那人悬壶济世的梦想,可是她却一个人也救不了,救不了她自己,救不了他和她的梦想。
“这样做,便能减轻你阴天时的疼痛了。”收了针,已是满头大汗。
“小姐,你过得幸福么?”明儿期待的眼神让她心中难受的几乎无法呼吸。
“嗯。”不想让别人担心了。
“小姐过几天就回天祈么?”
“是的,明儿,跟我一起走吧。”
“不了。”明儿摇摇头,看了看自己已经废掉的一双脚,“明儿去了,只会成为小姐的负担,况且这里,明儿过的很好。”
风夕颜有些黯然,抱了抱明儿道:“以前都是你一直在照顾我,就让我来照顾你好不好?”
差点就要点头同意,可是一想到自己,一想到小姐虚弱的身体,终于还是拒绝了。每个人都会有每个人的生活,又何必再去将宁静打破呢。
碧落来找过她一次,她都很小心地掩饰过去了。在这个自己不太喜欢的国都里,她不想再给自己惹一点麻烦。
回天祈的路上,翊郇墨依旧是老样子,对她冷冰冰的。她也不再多说什么,既然如此挽回不了,那就这样吧,到底是想冷静还是想冷战,谁也分不清楚了。唯一遗憾的便是明儿没有随着她回天祈。真的是越走越孤单了,抓不住的感觉,无力,脆弱。
很快,春天就会来临。会不会有新的希望呢,这样想着,车外的雪大了起来。已到了祈国境内,温度骤降。忍不住地咳起来。
雪落在手背上,一阵凉意袭来,听着车内的阵阵咳嗽,翊郇墨终是忍不住,将马鞭交给马夫,进了车内。
寒意随着冷风进来,风夕颜抱紧了双臂,蜷缩在一起。翊郇墨看到她这幅模样,连忙将车帘放好,一把抓起她的手,她却躲开了,丝帕从手中掉出来,一抹刺眼的红色让他一惊,风夕颜想要拿回帕子却还是慢了一步。翊郇墨看着那帕子上的血色,脸色凝重起来,怒吼道:“怎么会这样!”
“没什么大碍……”想要抢过帕子,翊郇墨却早有察觉,将手背在身后,打断她的话。
“没什么大碍?你什么时候能不骗我?”看着她嘴角来不及擦拭的红色,翊郇墨觉得心里像是被什么挠过一般,狠狠地疼着。一把揽过她在怀里,道:“风夕颜,本王要你活着,你听到了没有?”
“王爷,你好像已经说第二遍了。”调笑的声音微弱的气息从耳边传来,她浑身冰凉,让他没来由的害怕。
“你还笑得出来!”
“能见到王爷这般天人绝色,还不做梦都得笑醒。”仿佛又回到初见的时候,她的调笑,他的迎合,彼此自我保护着,却不互相伤害。
“那是你的荣幸!”恨恨地将她捱在怀中,将下巴抵在她的头顶,就这样抱着,能拥有一刻也是好的,终于明白她那么恬淡的笑从何而来,或许是离死亡越近才越发的将世间的种种看的淡漠吧,仇恨,情伤,冷战,离别统统都激不起半点波澜了。因为没有时间了,爱都来不及,怎么还能去恨呢。感觉到怀里的人轻颤着笑了,他脸上几个月来的阴霾也烟消云散。有时候只要暖暖的话,所有的冷战便不攻自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