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门的事情就从猫眼宝石金牌被老周带离罗布罗泊开始了。跟车的技术员,天天做梦都梦见那个南斯之拉夫女人蹲在他身边哭,闭眼就能看见,给周围人说,周围都嘲笑他胆子小,自己还趁回城的机会偷偷看了精神医生。一次在吃完精神药品后,没带安全帽进了钻机机场,被突然脱卡的钻头把人活活劈开了。据说当时在场的人都证实,他一边朝机场走一边对自己身边说:“你别跟我,我没拿你东西。”然后刚好站在电机下面,又刚好一个钻头脱卡了,又刚好从脖子处砸了进去,这个人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死了,至今还是钻机队一个传说。老周拿到的这个金牌,据说在当时就有人开十万,老周开始还不想卖,但是老岳父鉴定完这个金牌是贵族使用的物件后,一天吃过晚饭,到房子外面和地质大院的老头们聊天,说着说着,头一歪就过去了。当时几个老头还以为他睡着了,一个关系好的,一推他,人直接躺倒了,身体都开始硬了。老周岳父突然死去后,金牌的事情传出去了,老周怕惹事,草草处理掉,赚了那个时代一笔巨款,还投资了最早的批发市场摊位和私人出租车。本来一切发展顺利,他老婆都劝他辞职单干,老周还是想再碰个巧,一直没答应。一次在这会他出事故的地点,他撞死一个放羊的男孩,他一直坚持说看见一个女人拉着那个小孩站路边,他开车过去的时候,那个女人推小孩到车上的。但是同车的人和被撞死小孩一起的人都证实当时根本没他说的女人,老周几次争论后,也再没提及这个撞死人的事故,只是东大门他能少来都少来。遇见撞死那个小孩的日子,他刚好在东大门,他都一定进城,不会在野外,据说这是他找高人算过,高人指点的结果。这次他还是把自己碰死在上次撞死小孩的地,据说前后不差五十米。肇大莽子追问那个金牌具体什么样的,李头晃晃脑袋说:“是黄金的,那么长时间了,还是金灿灿的,挺沉,上面是一个长龙角的老虎头,那个猫眼就镶嵌在老虎嘴里。当时整个金牌都是臭味,我离远瞅瞅,没细看,老周连夜自己偷偷回了,那个物件他说他丢了,其实早卖了,要不他哪有钱买房买车,称为最早的发家户。”我说:“那他干么不自己单干,还蹲单位。”老周说:“那时候,哪有现在环境宽松,你要是个待业青年,哪怕你自己赚钱,还收入不错,年轻女人宁愿找个一月拿刚够吃饭钱的上班工人,也不找有钱的待业青年,时代啊!”听完李头这么解释老周的车祸,我和肇大莽子很纠结。
李头大着舌头把他和老周的故事说完,肇大莽子忍不住把我们发现古墓的事情说了出来,但是隐去了一部分物件还在我们手里的事情。李头听说后,连着说可惜,因为现场的遗物里没见那些物件,估计被哪个人拿走了。肇大莽子喊我出去解手,在外面小声对我说:“你还清醒吧,你主动点,再跟这家伙多喝点,透下队里到底处理这个事情是什么调子,要是找替罪羊,我估计是第一个,现在能扛我们的只有李头,探下他的本心,我们不能在这活地狱卖了力气还被人拉垫背啊。”我连连答应,因为我上次换队和福利的事情,别人已经把我划到肇大莽子这派了,我们现在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利益体,我也不希望自己一辈子在荒滩默默无闻工作,当一个所谓的平民英雄,也不希望跟个棋子一样,被队里那帮老资历的中专生随意拨弄,更不希望在听到女人大声喊就是死也不嫁地质男的时候忍气吞声,摸摸口袋里那几张钱后,忍着抽她几耳光的冲动把自己扔在茫茫人群中。学校毕业的这段时间,受的罪,经的事,已经是把半条命交给天了,我一点不希望肇大莽子被踩到连照顾我的资格都没有。回到帐篷,在说了一堆吹捧、自己开涮自己的小笑话气氛下,李头被灌软了,手扶桌子想自己站起来,已经撑不起来了。肇大莽子见这个状态刚刚好,连忙问起队里的意思和李头的真实意思。原来队里某些人是想借这个事情搞掉李头的副总工,然后放话出来是准备撤了李头的职、再处理跟这个事故有关的一切人员。肇大莽子和我听完,心里是很凉的,不过李头最后一句狠话让肇大莽子和我很释怀了。李头直接挥舞着失控的手,猛猛砸在桌子上吼道:“我爸爸就是这个单位的,两代人都扔这个队了,处理我只能从我尸体上趟过去,总工办既然同意了,谁挑头这么做,我用我所有关系死磕他,我做队长是不可能,但是告状把队长告下来还是可以。”说完一头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肇大莽子和我把李头伺候睡好后,肇大莽子问我:“你脑子清醒吧?”我说:“39+58是多少,你知道么?我告诉你,是97!”肇大莽子说:“可以啊,副总工加司机都被你甩翻了,还能算个两位数。”我们出去转了转,看厨子和司机都睡的呼呼的,肇大莽子问我:“你觉我们会有事情么?”我说:“不会,李头要是扛住,我们就没事,就是当垫背,也不会处理很惨,再说,他们有什么证据说我们同意车下去了,老周联系的总工办,总工办同意的,你又没同意,要翻脸李头的话,咬死推总工办。”肇大莽子说:“恩,好主意,老周也是,检了堆宝贝着急换钱,结果把命丢了,便宜他那寡情的媳妇了。”第二天李头匆匆忙忙的回东大门了,老周的事情也没我们想那么复杂,在李头在队务会议上强硬的砸了一通桌子后,老周的事情就赔钱处理了,任何人没受牵累。
李头选派的技校生和姓罗的司机到了东大门,肇大莽子留下厨子,我们两人开车去接他们,在摇晃一天后,到了东大门。晚上饭桌上,肇大莽子许诺的丰厚条件后,把技校生激动的一塌糊涂,我看看这几张年轻的脸,就想起我毕业的时候,他们还是幸运的。饭局结束后,肇大莽子看我脸色微微叹口气说:“都这样,你不第一次震住这些家伙,以后不好管,要给他们有念头,才能防止人自己偷偷跑掉,你干时间长就知道了。”第二天回到驻地,几个小孩见识了罗布罗泊的大风和酷热,晚饭一个人饭里的沙子把半个牙给崩掉了,几个孩子嚷嚷想回去,肇大莽子没理会。第二天按计划跑路线,在走到一个沙窝子时,一个眼睛尖的小孩说:“那有一个人。”我们走过去,发现一个身穿白衬衣,蓝裤子,解放鞋的女干尸,仰面躺着,脸上呈骷髅状,舌头伸出来都被晒干成肉条了,全身一层皮包着骨头,尸油把衣服都浸透了,看上去滑腻腻的,有股怪怪的味道。肇大莽子淡淡的说:“这个人估计是哪个民工花钱买的媳妇直接带这里,自己想跑跑迷路了,死这里的,看样子尸油都晒出来了,死了也2月了。”一个小孩子问:“我们把她带回去,报案么?”肇大莽子说:“把坐标记录下来,回去报案吧,你拿回去,也没车给运过去,就是运过去了,被问好多问题,你回答不出来,你自己蹲小号吧。”所有人围了个圈,看这个女尸半天,心里那种苍凉感,阵阵朝胸外涌,这个工作的残酷性,在罗布罗泊再一次在我眼前上演。肇大莽子在集合点的车上吃着西瓜问我:“你怎么对那个女尸没感慨呢?”我说:“我有,但是没用,只能愿她下辈子托生好人家吧,我就想尸油怎么不是红色的呢?”几个技校生听完,想起那个女尸,口里的西瓜直接吐出去了,被肇大莽子骂半天,说:“一个西瓜拉进来相当于五十块一个,喷那一嘴就是十块钱没了。”
罗布罗泊的夜寂静而又毫无生气,见证了白天的死亡后,几个小孩晚上情绪不高,肇大莽子就想赶紧把这个工区干完,早点离开,听完老周的故事,想着还有一半物件在我们手里,他也有点信宿命轮回。我对肇大莽子的说辞不以为然,该见的也见了,该挖的也挖了,该拿的也带身上一段时间了,肇大莽子和我都没事,对鬼神之说,我还是保持不信,但是不否认的态度。肇大莽子自从老周没了后,一直情绪不稳定,脾气很大,把几个小年轻一天训几次,跟司机老罗也相处不愉快,因为两人年轻时就因为喝酒打架有过节。肇大莽子为了加快进展,决定分两队跑路线。日子就在平淡中一天天过去了,慢慢小孩们跟我们混熟后,说出他们也是被总工办半威胁半鼓励来到这个工区的,看着他们,只有同情。一天,我带人到了汇合地点,没找见说好等我们的车,过了将近一小时,肇大莽子也带人来到了汇合地点,两人确定我们没走错后,担心起老罗,害怕他迷路。我们的担心一个小时后伴随着死亡消息告诉我们是真的。几个人一直等到太阳高升的时候,地表温度已经到五十度,一阵阵大风吹过时,就感觉身上水分被一瞬间带走,老罗车上没卫星电话,打营地电话也没人接。在图上算了下,回到营地还有十四公里路,肇大莽子不敢冒然决定走回去,几个人轮换用地质锤在一个大盐碱壳子下挖了一个洞,然后把水集中到几个军用水壶里,空出三个壶准备接尿。每个人都头在洞里,身体在外,躲在盐碱壳子下面,等到下午三点,已经离约定的集合时间晚了四个小时,还没见老罗的车。肇大莽子给李头和队里分别打了电话,汇报了这个事情。队里和李头都很着急,初步定下等太阳西下那两个小时,尽快返回营地,要是这段时间再联系不上老罗,回到营地后,第二天开始寻找车辆和司机。
时间过的真慢,现在想起那天的感受,真是生不如死,地表温度最热的时候将近六十度,露在外面的身体感觉在慢慢变熟,肇大莽子牢牢的控制住几个装水的水壶,定点让每人喝半壶盖水。水在这个时候,是那么弥足珍贵。肇大莽子尽管努力控制自己少说话,保持水分,还是忍不住骂了老罗几句娘。在这样的修罗场,我们熬过了几个小时,在跟营地卫星电话联系没人接后,我们捡了几块石头,摆了几个字和方向箭头,跟李头和队里请示后,肇大莽子和我带着几个小孩朝营地走去。太阳的余辉还是那么灿烂,罗布罗泊仍然弥漫在一片热浪中,一个小孩热的受不了,脱掉外衣,肇大莽子见了,厉声让他穿好,说:“你脱衣服越多。水分蒸发越大,这里风都是带沙子的,你现在感觉不到,你回去就发现身上都能被沙子砸烂,一个个的小口子,这里沙子都是盐碱沙,洗的时候保证蛰的你想死。”小孩不服气的瞅瞅肇大莽子,慢慢把衣服穿上,肇大莽子看他眼神很火,解下皮带就是几下,其余小孩见肇大莽子敢动手打人,立马都服帖了,按照肇大莽子要求,一个个把衣服捂严实,快步朝营地走去。每走半小时,肇大莽子和我就校队下方向。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太阳落山后,我们离营地大约还有四公里,我忍不住问肇大莽子:“莽子哥,你说怪不怪,这里鬼都不显魂,怎么满地不是人脚印就是车轮印,还有手推车的车轮印,这里风大的连帐篷都吹翻,这些印子也早该吹平啊。这是最可怕的,本来戈壁就没路,人又是跟群动物,习惯跟着脚印走,这里这么乱的脚印,跟着跟着就迷方向了。”肇大莽子说:“是啊,开车都能迷路,别说人了。”
罗布罗泊的夜瞬间就来临了,黑漆状的天空镶嵌着点点繁星,地面上一个个清楚和不清楚的脚印反射着星光。肇大莽子和我商量冒险走回去,还是在原地等到黎明再走。肇大莽子指着北斗星说:“我们对着这个和手上物件还有图纸,应该不会迷路,我们水挺一天没问题,走吧,万一迷路了,就原地休息,明早再走。”所有人同意后,走了两小时终于到了营地。营地里的厨子也不在了,几个帐篷黑呼呼的,肇大莽子让每人把地质锤拿出来,准备应付意外。一间一间帐篷搜完后,一切正常,就是人没了。肇大莽子第一时间像李头和队里汇报了情况,李头和队里又是高兴又是紧张,连夜带车赶往罗布罗泊。肇大莽子一夜没睡,坐在卫星电话边上研究图纸,琢磨老罗可能走迷路的位置,我不知不觉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几个小孩早已经昏昏大睡。第二天一早,肇大莽子留一个体质差的小孩守电话,把我们计划寻找的区域坐标告诉那小孩,让他随时汇报。我们带够水、油、装备,在距离营地六公里的地方发现老罗的车,车上没人,肇大莽子一看直接吼道:“完了,车上没人,可能出事了。”几个人沿着半径两公里的范围内寻找,没找见人。卫星电话给李头汇报时,李头电话也吼开了。
老罗和厨子在罗布罗泊里生死不明,肇大莽子和我把那辆车里外翻遍也没找见任何线索。在和李头和队里电话后,肇大莽子决定再找一次。看着自己才刚从死亡线走出来的我们这些人,这个时候每个人心情都是复杂的,在温度已经四十二度的环境下再走下去毕竟也是玩命的行为。肇大莽子大手一挥,就替我们做好了决定,几个小孩眼里闪着兽类的贼光,恨恨的答应了。我们开始新一轮寻找,在找了一个小时后,刚给李头汇报完没进展,突然看见,一个反光体闪了一下,我们过去一看,发现一把锤子,所有人立马在周围排成排搜人。大约找了两小时,在距发现锤子两公里的地方,我们发现了厨子,厨子在一个盐碱壳子下面,圈着身体坐着。肇大莽子赶紧上去,摸摸他的鼻子,又摸摸脖子的动脉,转头对我们说:“死了,脖子都硬了,死时间长了。”肇大莽子上下模了下厨子的衣服,也没有关老罗的线索。肇大莽子连连骂娘骂天,我们所有人跟散了骨头一样,慢慢的坐了下来,看着厨子的尸体发呆,一个小孩直接大哭了起来。我看看他哭的伤心样子,上去一脚,骂道:“你也想死么,这么热的地方,你越哭死越快。”那个小孩吓的呆呆的看着我。肇大莽子冲动完后,对我说:“才子,老罗这个畜生肯定在周围,他们一个车出来的,老罗不会离开厨子很远,肯定两个人听说老周的事情,来找宝的,应该不是第一次这样了。”我说:“恩,我说怎么老罗的车,比老周开的时候烧油烧的快呢。”肇大莽子手一挥,说:“给厨子尸首做个标记,继续找老罗,再找一个小时,要是找不见,拉着厨子尸体我们回去再说。”
我们在厨子周围开始又一轮寻找,在大家都打算放弃,回去处理厨子尸首的时候,老罗突然从一个山包后来转了出来,说:“我看见你们,我就出来了。”肇大莽子上前抱着老罗,左看右看,上摸下摸。老罗连喊:“水、水!”我把水壶递给他,他一气牛饮。肇大莽子看他身体都好,心里安慰了,连忙问:“你们到哪去了?”老罗缓了一会说,他们那天在我们走完后,开车去捡风凌石,老罗喜欢奇石,厨子见到我们挖出古墓,也想挖见一个,每次也跟老罗去捡石头,那天他们开出营地一截后,发现在一个地方石头比较多,就把车停那了。找了一会石头后,他们突然发现有几个人排着队跟我们穿戴一样,在前面六百米处走着,厨子和他都见了,就想过去。他们两人连连喊了几声,那队人也没答应,他们不服气,就去追我们,结果发现那队人大概二十多个。他们更奇怪了,因为方圆几十公里内就我们几个人在,他们以为有同行也在周围,就拼命追过去,离那对人还有五十米的时候,发现那队人穿的不是我们发的衣服,是一身蓝色军装,一个个神情也疲惫。厨子和老罗大喊几声,他们还是没听见,老罗火大了,一个加速跑跑过去,发现诡异的事情,他不管怎么跑,那队人好像和他之间距离没变化,老罗回头时,厨子已经不见了。老罗大喊厨子的时候,那队人也停下休息了,老罗想让这对人帮忙找厨子,连忙走过去,发现一个情况,每个人的脸都是枯的,换句话说,每个人都是尸体。老罗吓坏了,提着地质锤挥舞着,那些人都是影子,锤子穿过去只有忽忽的风声,老罗这下反而放心了,仔细一看,这些人有的还是金发的外国人,背的枪都是老三八大盖。老罗狠下心,咬烂手指,把血含嘴里,朝周围一喷。老罗回头看看自己走过的路,无数错杂的脚印在身后,说明这些影子还是留下脚印的,是个实实在在的影子,老罗顿时头发炸了起来,朝来的方向拼命跑了起来。跑了两公里,没见那些影子追他,他才发现和厨子分开了,而且自己也迷路了,他心里那个后悔,他知道他不按时到约定地点接我们,我们可能会死,他开始沿着自己脚印,走一截做个标志找着回去的路,在走迷几次后,基本找见回去的方向,已经到天黑了。老罗身上的水还有一点,就在一个山包背面睡着了,第二天他也没见人找他,害怕水不够,活活死回去路上,老罗就躲山包后面,刚开始见我们在周围,他害怕再是那队影子,就没敢出来,后来听见肇大莽子吼吼,就出来了。听完老罗的叙述,肇大莽子谈不上火、也谈不上憋闷的脸色上下浮动。老罗说完后,说他累了,想躺下休息会,肇大莽子正要骂,突然看见老罗,一下子就捂着胸口蹲下了,然后慢慢的倒在地上,我们赶紧揭开他衣服,同时朝他脸上浇水,肇大莽子摸摸老罗鼻子和脖子动脉说:“已经死了,血管都不动了,死透了。”死亡再次在我们眼前冷酷上演,肇大莽子把老罗衣服盖他身上,转头对我们说:“赶紧回车里,汇报给队里,这次好了,又扔两人,加上次五个,一个月死一个小分队了。”我默默的没吭声,这种事情说再多都是闲的,人都死了,还说什么呢。
老罗的死很突然,突然到大家都没反应过来,几个小孩顾不上害怕,一个接一个去摸老罗的鼻子,看看他是不是还有一丝呼吸,是不是肇大莽子误判他的死亡。残酷的事实证明老罗就这样离开这个世界,大家接受这个现实后,几个小孩压抑不住心里对死亡恐惧和生死间的落差,嚎啕大哭起来。肇大莽子也跟着哭了起来,我努力的回想老罗去世前的每句话,拼命想理清他和厨子到底为了什么会这么冒险,结果把自己的命留着这个修罗场。肇大莽子摸摸眼泪,问我:“你信老罗说的那个原因么?”我摇摇头,我说:“我不信,就是海市蜃楼也不会看那么清楚,他门是不是发现什么了,然后出意外了,各自逃跑的时候,走散了。”肇大莽子点点头说:“可能吧,谁知道呢,不过别人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不觉的刚才老罗有点回光返照的状态?”我叹口气,说:“我确实没发现,前面厨子死了,见他还好好的活着,当时就是救人的兴奋了,哪注意他神色。”肇大莽子长叹一口气,说:“这两个家伙肯定发现什么,要不,他也不敢拿我们这帮人的命不当回事,我们是把他救了,可惜啊,他命数已尽。”我过去拍拍肇大莽子肩膀说:“人的命,天来定,你计划那么详细,安排那么到位,谁想到老周为了挽救婚姻会开疲劳车,谁知道这两个人才凑一起,就瞒着我们在这块地寻宝,我们的命都差点被他们害了。”肇大莽子淡淡的说:“一下子死了七个,这个鬼地方,谁来谁是疯子。”标记完老罗尸首地点,我们朝车走去,我跟在肇大莽子后面说:“莽子哥,这次死两人的事情,要有个解释理由,你想一下。”肇大莽子说:“现在太乱了,我现在就想赶紧睡一会,我什么都不想想了,自己认倒霉算了。”我听完,默默无语,以前嚣张个性的肇大莽子这次是彻底被打击惨了。
肇大莽子和我一人开着一个车,把老罗和厨子的尸首拉回营地,刚把两个人尸体放在帐篷阴影处,李头的车就到了。跟李副总工一伙的地派人物这次基本全部到场了,一连五个车一字排开,后面一辆救护车还打着爆闪。李头看完老罗和厨子的尸体后,反手就朝肇大莽子脸上一巴掌,肇大莽子脸上五个指头印黑紫黑紫的涨了起来,我一见,把腰间的刀子拔了出来,站到肇大莽子前面,几个小孩也围了过来。李头一看手下人反了,整个人直接爆发了。我长这么大,怒发冲冠、暴跳如雷,这两个成语一直以为只是个传说,这次才知道古人没骗我,人发怒到极点确实可以办到的。李头的眉毛头发一根根笔直笔直的竖了起来,跳着指着我们骂道:“你们还想动刀子?!扔进去七个人了!七个人啊!你们是来干么的,肇大莽子你怎么带的队!”跟李头一起来的人,劝解道:“你让小曹把事情说一遍你再发火,人都死了,问清楚,想想怎么处理吧。”肇大莽子把事情来龙去脉仔细说了一遍,李头哼哼道:“是他们自己找死,你们都是捡了一条命,老罗这个家伙就是爱占小便宜,就想一夜暴富,这次好了,被人救活了,还是死了,真是命啊!”李头扭头问我:“小子,你拔刀子,刚才是想捅我么?”我瞅瞅他说:“老子为你赚人民币,在这死人国里卖命,你自己瞅瞅,周围几十公里内,连个活的动物都没有,莽子哥已经计划的很周密,谁知道能遇见的都遇见了,我们这几个人都是刚从死人界里爬出来的,没肇大莽子,今天躺那的不是那两个,是你面前的所有人,你还是想想怎么铲事吧。”李头被我骂愣了,回过劲,狠狠的说:“你小子,一个生瓢敢骂总工,你牛叉,你给我说出个解决方案,说的对了,肇大莽子的位置是你的,说的不对,你给我滚到大城市里测地基去吧。”我直直的看着那老头,李头呵呵一笑,说:“你小子,不牛了?怵了,你当你是谁啊!”我狠狠的说:“我是谁,我是你大爷!你听清楚了,我就是测地基也是那个保证楼不会盖歪的!这个行当我要不是为了钱,我早不干了,我来告诉你怎么处理,老罗是猝死的,可以算病亡,不占死亡名额,家属要闹就坚持体检,官司打到联合国,尸体都可以证明是猝死,厨子编制是队里外聘服务公司的合同工,不占队里死亡名额,就当是意外事故处理,公司肯定没意见,队里钱给到位置,他家属肯定没意见。”李头带来的的人听完,相互低声嘀咕几句再没吭声,李头瞅瞅我说:“小子有性格,敢当我爷,你说的我会考虑,都收拾下,你选两个人留下,肇大莽子和其余人回城。”肇大莽子捂着脸,挑了两个人留下陪我,其余人收拾好行李,把尸体抬到救护车上,坐在车上准备走。李头准备上车的时候,肇大莽子一下子跪在李头车门口,说:“李总,你让才子也回吧,他得罪你的地方,我替他陪罪了,这个事情我一个人全部扛,不会连累你们的。”李头撇撇嘴说:“都是自己人,你多想了,他回去了,这里谁看啊,我刚仔细看了看,物资够三个人呆半月,一星期后,我派人来接他们。不过,你小子确实说的不错,这个小子确实是打熊不抖腿的主。”说完,关上车门。肇大莽子起身上了车,扭头对我摇摇头,带着愧疚的眼神看着我,一直到车后的漫漫烟尘遮住他那双牛眼。
看着车队变成远方的一股白烟,转身看看空空的帐篷,想起刚来这里时候,肇大莽子和我信心满满的神情,又想起肇大莽子下跪时那个神态,想想自己从进队到现在,没在一个适合人待得地方工作过,脑袋提在手上出大力,一直被某些人操控着自己的人生,今天两句狠话不知道以后会被发配到哪里去测地基,人生又一次被自己两句狠话改写的一塌糊涂。沉重的无力感和无穷的压抑感瞬间在胸口纠缠聚集,冲撞着脆弱的心脏,不由自主的大吼起来。跟我留下的两个小孩呆呆的看着我,一个小孩过来说:“吊,你骂的对呢,我们出大力替他们赚人民币,出了事不罩着自己手下,还抖威风。”另一个孩子说:“好了,别安慰才子哥了,李总都服的人,你能安慰住么,赶紧做饭去。”我这个时候才想起来问他们名字,一起这么久,肇大莽子和我都没问他们名字。高个的小子叫大官人,因为家里穷,又爱耍帅,全身上下从衣服到项链、耳钉、裤衩、袜子清一水的假名牌,因为姓柴,被叫柴大官人,叫着叫着成了大官人;另一个小子叫两块钱,因为上子弟技校的时候,一次为两块饭钱的纠纷,一个人群挑了拌面馆里六个成年男性公民,自己还没死没伤,一战成名,因为是地矿子女,地质技校校长咬牙让他提前一年毕业,因为毕业的时间不正常,刚进队就被发配到罗布罗泊了。
晚上,在罗布罗泊寂寞的夜空下,吹着沙粒风,三个人烤着肉,喝着酒,聊着相处这段时间的故事,喝到半醉,大官人说:“才子哥,老罗说的是不是真的,真有突然出现突然消失的队伍么?老罗这么就死了,你说他能甘心么?”我说:“不清楚啊,可能真、可能假,就是编嘴子也不至于编造个鬼故事吧,肇大莽子说老罗那会是回光返照,我觉的可能是真的,他和厨子这样私自出去,也不是今天第一次了,他开这些年的车,应该不会不知道他不按时赶到集合地点,会搞死人的。”两块钱说:“确实,那么多年的老司机了,死人的事情不知道见多少轮了,又不是捡完宝贝拍屁股去美国发展,不至于不按时接我们。”大官人说:“我现在挺害怕的,我们住的帐篷外面,白天就停的老罗和厨子。”我说:“怕什么,人死灯灭的,就是显魂又能怎么地,显了,顺便问下他们到底白天见着什么了!”三个人,就一宿酒醉在黑色夜空下那片盐碱壳上。第二天打报平安电话,肇大莽子在电话里信誓旦旦的保证我会没事,还会怎么怎么样,我淡淡的答应着,最后安慰肇大莽子:“我从毕业到现在,见过的生死太多了,想想死去的人,只要活着就有机会,我不信一个快退休的老头能按死我一辈子,要那样,我宁愿不干这个专业。”肇大莽子听完后,道声保重,很安心的挂了电话。我、两块钱、柴大官人三个共和国的年轻地质队员天天在这个让七个同行丢命的修罗场里,白天看地面上的滚滚热浪,晚上数点点繁星,都等待着自己未知的命运,柴大官人发誓要开宝马买正品名牌,今天的他靠委屈自己的婚姻,得到了他以前做梦都想得到的一切;两块钱嚷嚷要当金融巨子,现在的他因为偶然一次机会,倒卖几个矿权赚了人生第一、第二桶金,现在转行成为2个知名服装品牌边疆省总代。没想到,当初满身汗臭,一脸超黑古铜色、漫步盐碱壳的小孩,短短几年,现在一身香水加时尚服饰周旋在美女佳人中,赚着永远不会枯竭的女人钱。人生如果能有彩排,那么人生肯定是轮回世界里最乏味的一局。三个人内心慌张也无奈的等待着自己未知的命运。
忐忑了几天,也没见队里接我们的人和车,三个人倒是过的挺休闲。两块钱的饭做得不错,一天两顿饭、睡到自然醒,每天真是太阳晒屁股了才起床,现在看见某些成功人士,夸耀他们的品质生活。我想想,在罗布罗泊的时候,除了车不是奔驰,其余好像我都比他们强点。方圆几十公里都是我的宅基地,帐篷爱搭哪就搭哪,每天事情就是吃饭、睡觉、发呆、聊天、还有两个小帅哥伺候着,几吨油在旁边搁着,车想怎么开就怎么开,也没黄实线,也没限速标志、更没红绿灯。人和人经历最大的区别,可能有人一辈子只是个点对点,有人一辈子是一个圈,双方评价对比发现最初和最终都是一样的,区别是经历不一样。两块钱和大官人天天拿那辆吉普苦练车技,练了几天后,自己也很没意思的停下了。一天、终于等来了电话,是李头打来的,李头在电话了简单的说了几句:“现在开始,你带队完成罗布罗泊填图、你作为内聘技术负责,待遇跟队标准走,今天我让几个人过去,物资也一起送过去,你收拾好地方,安排好。”我问:“那莽子哥呢?”李头说:“他被停职检查了,他自己压力太大,我建议他休息段时间,他晚点给你打电话。”挂完电话,我不知道是高兴还是失落,同批人里,我一跃成了副技术负责,虽然是内聘,已经比别人进步。自己第一次带队,还不知道派来的是哪些神仙,怕震不住场、稳不住人,没了肇大莽子支持,感觉很没底气。脑子一团乱的时候,肇大莽子电话打了过来,听语气精神还不错,他笑着说:“才子,那个项目你接手好好干,我先休息了,两个人的事情处理很顺利,都是自己媳妇闹多年离婚的可怜男人,一直口风紧,我们不知道,谈完补偿,家属爽快的签字同意,李头还是坐地派老大,一个人全摆平了。”电话外面,李头开始骂骂咧咧的说臭肇大莽子,我赶紧说:“我心里没底,我带不下来怎么办?”李头听见了,抢过电话说:“你小子给我听清楚了,你必须带下来,你们两个人给我捅天大的篓子,就想拍屁股走人,你那天骂我的底气呢,拿出来好好干,我老李不管你是地派还是学派,你给我干事情干出彩,我才认你,我不会亏待手下人的,肇大莽子搞两事,我不是照样保下来了,你放松压力,好好干。”肇大莽子接过电话说:“其实,我被派到一个会战里了,跟上次昆仑一个类型的,队里拿不出人,当将功补过。”我听完,心里很酸,说:“注意安全,一定搞把好枪。”肇大莽子说:“没事,你还不放心你莽子哥?”
挂完电话,大官人和两块钱看着我问:“不下去了?”我说:“下,干完这个填图就下,你两个人把营地收拾下,明天人和物资就上来了,以后我负责了。”大官人和两块钱瞪大眼睛,说:“你指鼻子骂总工还让你负责,你可以呢。”我摇摇头说:“谁知道呢,这个项目也不是好带的,不知道是好还是坏,明天来的人看我年青不知道能否镇住。”两块钱恨恨的说:“吊,敢嚣张,我当你狗腿子打手,管不住,我还不信打不服?”我挥挥手:“别、千万别动手,又不是黄萝卜练新兵,见面就是军威皮带伺候着。”大官人问:“什么是军威皮带?”我说:“部队新兵进场军训,都有些刺头,以前是为了加快训练进度和质量,也为了看哪些人够狠,可以选派当侦查兵,新兵军训第一关,都是排长朝每人脸上两记皮带,要是挨打不躲闪或挨打完敢还手的,一般都选出来当侦查兵训练的,打仗时候的尖刀部队都是这些狠人组成的,要不打越之南,一般人谁敢滚地雷,到敌后下杀手。”大官人问:“你要是去打仗,你咋样?”我说:不知道,没打过,但是我肯定不会拿皮带扇排长的脸。“大官人问:”那你不行,没胆色。“我说:”他都敢拿皮带扇你,说明他都考虑好一套方法制你了,你再按他思路干,那不是个匹夫么,我要干,我一定在他当所有人面站主席台的时候,拿枪指他的头,让他服软,替所有挨打的哥们出气。“两块钱说:“明天这些人上来,怎么办?”我说:“还是按莽子哥的安排继续搞,人要是不服管理的,直接让司机拉回去,司机要是乱跑的,资历再老,照样换掉,宁愿按时不完工,也不能让个别人害了我们大家性命,命都丢一回了,再丢就没上次那个好运气了。”两块钱和大官人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