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忽地掠过一个小小的红色身影，木怜夕看得真切，那是…自己？！
当年与林佐初见时那个小小的自己。
林佐勾起嘴角笑笑，脸上竟难得地现了些温暖的神色，他蹲下身子，皱了眉思考，“百叶酥，街角的那一家吗？好想去尝尝。”他舔了舔嘴唇，像是有些懊恼，“可我连百叶酥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他往后一倚，脑袋“咚”地一声磕在了墙上，像极了那日男人在看台上敲的那声鼓响。
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林佐的头一下又一下往后磕在石墙上，咚咚咚咚咚咚，力道越来越大，速度越来越快，好像一旦开始就再也不能停下，带着想要冲开一切束缚的力量。
他的拳头攥紧了，背倚着墙蹲下不住地喘息，他未说话，木怜夕却清清楚楚地听到了他心里的声音，那样悲怆而绝望，却又不顾一切的声音。
她听到他说，“逃，逃出去，离开这儿！去找那个人，问问她，街角的那家百叶酥在哪儿？逃出去，离开这儿，离开！”
无端的，木怜夕的心痛得难受。
忽觉眼前一恍，猛地，所有的一切都在她面前碎成渣，像是上好的琉璃，被摔得支离破碎，她真实地感觉到一股外力将自己从那个世界中拽了出来，头痛得难受。
但几乎瞬间，头部的感觉被一股更为强烈的感觉所淹没，压抑，窒息，胸闷，这些强大到不可忽略的感觉让她猛地睁开眼。
眼前是模糊的，视线像是聚不住焦，但眼前又是一幌，她终于看清了现在的时局，这是林佐的卧房，而自己…
她更为真实地感受到了颈部的压力，她猛地睁大了眼——林佐！
是的，满眼通红的林佐，一脸的冷汗，脸上表情扭曲着，一手支着床板，一手狠狠掐住她的脖子，他像是还魇在梦里。
木怜夕开始挣扎，她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手臂上的力道慢慢流逝，伴着她的呼吸一起，连意识都开始沉没。
“林佐！”门口突然传来李吾的一声大吼，外头的亮光从门里涌进来，木怜夕觉到压在她身上的林佐身形一抖，颈上的力道霎时轻了，林佐似是才清醒过来，极快地转头四下里看了看情况，动作踉跄地跳下床来，就算是这样，他依旧躲过了李吾的攻击。
他的剑放在桌上，他飞快地两步跑到桌前，将剑抱到了怀里，动作快得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背后追他。木怜夕觉得他将剑抱到怀里的一刹那，整个人立马就不一样了，他身上那些浮躁不安的东西消失了，有什么在他身体里沉淀下来，他眼神清明，又是平日的模样。
不过木怜夕也顾不上观察他，她勉力坐起身来，喉间一紧，紧接着就是一阵猛咳，只咳得她眼前发黑。
李吾在木怜夕旁边，又急又怒，却又帮不上任何忙，只能帮她顺着背。
林佐在桌前站着，抱着他的剑，看着她，眼里有点儿无措，半晌他才道了句：“对不住。”
“你怎么回事？”李吾一把揪住了林佐的衣领，这次他没有躲。
林佐垂下眼睛没说话。
“无碍。”木怜夕又咳了两声，一说话喉间就是生疼，她只得对李吾摆摆手，又道：“无碍。”
李吾放开他。
林佐的衣服被李吾揪出几道皱褶，他也顾不上整理，他不善言辞，脸上的冷汗还挂着，一双漆黑的眸子里冷清又孤独。
木怜夕看着他，又想起方才梦里的那个黑衣少年，心脏里的顿痛感一时又强烈起来。
她捂住了心口。
“你先出去，我有话与他说。”木怜夕对李吾道。
“小姐，可…”李吾瞪着林佐。
“没事，你先出去吧。”木怜夕对他摆摆手，“无碍。”
“可…”李吾还想说什么，但看着木怜夕逐渐拧起的眉头，只好作罢，他从怀里掏出个火折子将桌上的灯点着了，抱拳应了声是，便走出门去。
火光一亮，林佐不适应地扭了扭脸，木怜夕借着亮起的灯光才看清了他苍白的脸色。
木怜夕听着李吾的脚步声，他走出房门也就三四步吧，便站住了，转过身来面对着房门，巨大的黑色影子投到房门上，一副一有不对立马就往里冲的架势。
木怜夕看着那黑影子笑笑，李吾这个人别的她不敢说，但要论负责任，这人绝对绝的高手。
她转过头看着林佐，喉咙现在是火烧火燎的痛，她强撑着开口：“怎么，你做噩梦了？”
林佐看着她沉默了会儿，“忘了。”他皱皱眉头，“你怎么会在这儿？”
“你听力不是好得很吗？怎么这次没听见我进来？”木怜夕笑。
“嗯。”林佐应了声，还是看着她。
木怜夕咳了两声，但还是坚持着，她知道她现在留在这儿毫无意义，但毫无理由的，她就是想留下。“你喜欢猫吗？”木怜夕问他。
似是没猜到她会问这样的问题，林佐有一瞬间的发愣，半天才道：“嗯。”
“我也挺喜欢的。”木怜夕笑，“不过我从未养过猫啊，你有养过吗？”
“没有。”林佐摇头。
“啊，这样啊。”木怜夕坐在床边上晃着腿，林佐站在桌边抱着剑，木怜夕盯着他的脸想着方才在他记忆里虎着脸喂猫的那个少年，她莫名觉得想笑，紧接着就笑出声来。
林佐果然皱了眉头看着她。
木怜夕对他招了招手，“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林佐眉头皱了皱，抱着剑站在原地没动。
木怜夕叹了声，她看着他手里的剑，他紧紧抓着那柄剑，紧得指节都发白，她想起那些在他梦里见到的血腥，她知道那柄剑对于他的意义——
这是他生存在这个世上唯一的底气。
他将他的安全感统统都系在他的那把剑上。
木怜夕觉得心疼，禁不住地想对他好，她笑着对他说，“林佐，我送你一只猫给你养好不好？”
林佐皱着眉头没应声。
木怜夕站起身来，莲步轻移走到他面前，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我送你只猫养好不好？”
林佐瞪着眼睛看了她一会儿，然后跟被烫着似的猛地往后一退。
“怎么了？”木怜夕一把扯住他。
“你离我远些。”他又往后退了一步，语气冷冷的，“我这个人身上煞气重，离我近的人都死了。”
“没事，我信你不会伤我。”木怜夕看着他。
“你别信我。”林佐道，盯着她的眼神几乎可以说得上凶狠。
两人静静地对视了一会儿，像往常一样，木怜夕先败下阵来。
“那好吧。”木怜夕站起身来，叹了声，喉咙又是一阵疼，她轻咳了声，“走了。”
说着就转身往外走去。
“等等。”林佐喊住她，手跟着意识一扯她的衣袖，但紧接着就像是想起什么，又很快地放开了。
木怜夕转过头来，“怎么？”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白色瓷瓶来递到她手上，“祛疤化瘀的，一日两次。”
“啊。”木怜夕笑着应了声。
林佐避开她含着笑的眼，低声道了句：“对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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