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林佐在夏日温暖阳光的照拂下睁开眼睛,他试着动了动手指,每个骨节都干涩得要命,他想翻个身,咬着牙努了半天力最终还会放弃了。
妈的,疼,浑身疼,骨头怕是又断了。
他不得不躺回榻上缓了缓,昨天和柳拓打斗的场景渐渐浮现在眼前,柳拓看他的眼神至今他还清晰记得,林佐皱了眉头——柳拓绝对是想杀了他的。
我操,这算什么?林佐苦笑了声,又一次的虎口余生?又捡了一条命回来?
那自己还真是幸运啊。
林佐抬起手看着阳光从自己指缝中漏下,曾几何时,他在林家堡也是这样在受伤后一个明媚的早晨醒来,看着阳光在自己的指尖跳跃。
林天诀。
这个名字许久未有人提了。
林佐将手收回了被子里,只看着从窗中射进来的大片阳光发愣。
明明那个人总是凶神恶煞,可不知为什么,现在分开许久,印象里反而没觉得那人有多可怕。
太寂寞了吧那个人,林家堡那个地方清清冷冷的,他连个可与他好好说话的人都没有。明明是渴望与别人亲近的,却总是端着一副臭架子,却又暗暗地在背后羡慕别人。
那人与柳拓不同,他眼里没有那种阴骘残忍的东西,他永远都不会杀了自己,虽没有人明确和他说过,但林佐就是如此坚信这一点。
一想到他,林佐就觉得自己心中有些难受,但多想无益,现在他只想踏踏实实活着,虽说还达不到曾和阿佑说的那种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但他还是想试着多往前走几步,尽量地不往回看。
木门“吱呀”一响,林佐眉头轻皱,猛一回头,却见青儿从外头进来,一见他就笑了,边说话边将手中东西放到床头柜上,“我就觉得林侍卫快醒了,就赶忙去厨房热了饭菜和汤药,这一回来,果然是。”
“嗯。”林佐应了声,挣扎着就要起来,青儿急忙上前来扶他。林佐的肩膀昨天被柳拓所伤,现在他一挣扎,白色的纱布上便见了红,青儿大惊失色:“天哪,这怎么又流血了?我去找大夫!”
“不必了!”林佐拉了她一把,青儿抬头一看他,四目相对,青儿急忙低下头去,满面羞红,“啊,那就听你的,先,先将汤药喝了吧,然后再…”
“小姐呢?”林佐打断她,他原本以为可以一睁眼就看见她,可现在青儿都来了,也没见她。
莫不是他把柳拓打伤了,木怜夕生气了?
“啊,小姐…忙呢。”青儿原本还笑着,一听林佐问木怜夕唇边的笑意就浅了些,“她在核对账簿呢,林侍卫先将药喝了吧。”
“嗯。”林佐应了声,眼中多少有些失落,“那就有劳青儿姑娘了。”
青儿将药给林佐端来,林佐接过来先是闻了闻,然后一仰头喝了,对她笑了笑。
青儿害羞地低了低头,伸手将药碗接过,“林侍卫是这么吃还是还吃床再吃饭?”
“我先起来再吃吧。”林佐淡淡的。
青儿抬起头来看着他,脸上虽挂着红晕,眼神却是坚定的,“那…那青儿伺候林侍卫更衣。”
“不必了。”林佐客气地对她笑笑,“这不大方便,传出去对青儿姑娘名声不好。”
“我不介意这个。”青儿急忙道,说着就要去掀林佐的被角。
“那也不必。”林佐挣开她,“下面的事儿我自己料理就好,青儿姑娘去小姐那边吧。”
“小姐那有嫣儿呢,一时半会儿用不着我。”青儿垂着头,眼中泪水而打着转儿,聪明如她,她又怎么听不出林佐语气里的拒绝,但她还是想为自己争取一把,“林侍卫,我没什么别的意思,我就是想帮你一把。你看这深宅大院的,我们谁活的都不容易,所以能互相帮衬大家伙儿都互相帮衬着点儿,咱们两人也不能例外不是。”
林佐的面色稍有些不善,他就是再榆木脑袋,此刻也懂了青儿的意思,“青儿姑娘的美意林佐心领了,这木府虽是深宅大院,但林佐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容易的,小姐待人宽厚,林佐自然没什么需要青儿姑娘帮衬的。你我孤男寡女多有不便,恕林佐不能留客,青儿姑娘走好,不送。”
“林佐!”青儿心中一惊,猛地抬起头来看着他,眼泪啪地从眼眶中坠下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林佐薄唇紧抿,“字面意思。”
青儿咬了咬下唇,静默半晌,然后一转头跑了出去。
林佐没再说什么,慢腾腾地穿上衣服,又将桌上的饭菜都吃了。
他并没有嫌弃青儿的意思,他只是对她没感觉,反正是打定主意想找个自己合心的女人过一辈子的,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将就自己。对于青儿,既然没感觉,不如从一开始就说清,省得后来麻烦。
吃罢饭,他想到屋外走走,想着去看看木彦,这小家伙自从他换地方了以后就气得不行,一直对他爱答不理的,现在他受伤了也不来看他。
哎,妈的,他这是找了个徒弟吗,简直像养了个祖宗,整天还得哄着。
身上的伤不算多严重,柳拓的拳头说实话比林天诀的轻多了。林佐自嘲地笑笑,顺着小路慢慢往前溜达。他住的地方和木彦住的地方隔得不远,走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就能到那儿。
刚进院门,就听到木彦咋咋呼呼的声音,“师父到底怎么了,我怎么就不能去看师父了,我不,肯定是那个坏蛋又欺负师父了!你不要拦着我,我要去看他!”
紧接着是一女子的低声呵斥:“木彦,别没大没小的,你这是跟谁说话呢!”
“小姐!”林佐一愣,青儿说她不是在书房批帐吗,怎么到这来了?
“可…可是…”木彦这小子绝对是哭了,声音里裹着浓浓的哭腔,隔着老远林佐都能想象出他那副眼泪汪汪的样子来,“夕儿姐,求你了,木彦不会去闹师父的,你就让我去看看他吧!”
“不行。都说了你师父现在还睡着呢,他刚受了伤,你可不许去吵他!”木怜夕一字一句地警告他,“你跟你李大哥在这呆着别乱跑,听到没?”接下来的话是对李吾说的,“李教头,你看着他,这小子皮得很,可别让他跑了。”
“小姐你就放心吧,我还能连一个小孩儿都看不住了?”李吾乐呵呵的。
“我说呢,怎么大清早的都见不到人,原来都在这窝着呢。”林佐的嘴角不自觉地挑起来,这种被人关心,暗中替你打点好一切的感觉真好。
“行,那我就先走了。”木怜夕对李吾说了一声,刚走到门口整个人就站那儿了,“木木佐!”
“小姐。”林佐冲木怜夕露了一个标准的八颗牙齿式微笑,一脸的纯净无害,“早安。”
紧随木怜夕出来的李吾见到这一幕惊得差点掉了下巴,这这这,这还是那个凶神恶煞地将他按到水缸里的那个林佐吗?
“师父!”木彦见到林佐顿时眼中一亮,脚下加足了马力就冲林佐扑去,“师父我可总算见着你了!”
“哎哎哎,你个小兔崽子!”李吾率先反应过来,急忙七手八脚地去追他,木怜夕紧随其后,可木彦跑得贼快,李吾抓了一个空,眼看木彦就要扑到林佐身上,木怜夕急忙伸手一捞,狠狠拽了木彦一把,木彦被拽得身子往后一仰,一个屁股墩儿摔在了地上,木怜夕可就不妙,她脚底不稳,左脚被自己的右脚一绊,竟猛地扑在林佐身上!
李吾大惊失色,急忙前去拉她,可谁知他未注意脚下——木彦还坐在地上!直接一绊,身子便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
若只是木怜夕一个人的重量,林佐好歹是练过武的,再怎么重病也能承受住她的重量,但若再加上李吾这个大男人他可就吃不消了,只听得木怜夕一声惊呼,三人齐刷刷地跌在地上,林佐垫底。
空气中一时沉默,只听得呼呼风声,突然,木彦“哇”地一嗓子哭腔恍若石破天惊,三人顿时如梦初醒,李吾率先起来,急忙给木怜夕赔不是,木怜夕脸颊红红地伸手去扶林佐。
林佐一声轻咳,当然没吐出血来,他只是被撞得不轻。
“师父师父……”木彦眼泪汪汪地站起来,猛地一把抱住了林佐的腰,将头贴在他肚子上就是一通哭,木怜夕急忙拉他,“轻点,你师父身上带伤呢!”
“无事。”林佐摸着木彦的头对木怜夕笑笑,“他这跟你们刚才那一下比起来还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你敢取笑我!”木怜夕羞得脸颊通红,粉拳一举作势要打他,但拳头都到他脸边上了,又恨恨地挫了挫牙放下了,“先给你攒着,等你好透了直接打死你!”
“行,听你的。”林佐也不气,只是温柔笑着看着她。
他突然之间这么温柔让木怜夕多少有些不适应,她装腔作势地冷哼一声,却又急忙转过身来担忧道:“伤口是不是裂开了?外衫都有血了。”
“啊,可能是吧。”林佐低头看了一眼,果然在自己外衫上指甲大小的血迹。
“什么叫可能是吧!”木怜夕着急起来,“李吾,快去叫大夫!大夏天的这伤口可耽误不得!”
“哎得嘞!”李吾也不知道是怎么,看着林佐木怜夕两人只顾乐,现在木怜夕一召唤,他挺欢快地应了一声,屁颠屁颠地就出去了,临出门时还意味深长地笑着冲林佐眨了下眼睛。
林佐接收到他的信号,蛮有威胁性地一勾唇,李吾撇了撇嘴角,冷哼一声出去了。
他们这一应一和正好被木怜夕看在眼里,木怜夕眉头微皱,“你们这干嘛呢?”
“啊?”林佐一愣。
“你…”木怜夕不知想到什么,大睁着眼睛瞪住林佐:“你们不会是…天哪!”木怜夕惊得一手掩口。
“什么?”林佐一时没反应过来。
“断袖之癖!”木怜夕指着他,“林佐你真的…”
我操?断袖之癖?林佐一脸懵逼,你看我怎样了才能将我同这几个字联系起来啊?我很娘吗?我翘兰花指吗?我说话拖泥带水拿腔作势吗?
妈的,老子都没有你凭什么这么说啊!
林佐轻咳一声,“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啊。”木怜夕猛地往后一退,大睁着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承认了,你真是…”
木彦抬起头来,“夕儿姐,断袖之癖是什么?”
“小孩子不要问。”木怜夕一把拽起木彦就把他往屋里推,“快,躲你师父远点儿。”
“哦~”小木彦嘟着嘴迷迷糊糊地被木怜夕推着走。
“不是,你们这…”林佐一脑袋黑线,他这还重伤患呢,不管了?!
“你们俩站住!”林佐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来一把扯住了木怜夕,“谁说我是啊,我没那癖好!我一正宗纯爷们,大小姐你别坏我声誉好吗?”
“啊啊啊啊?”木怜夕看着他。
“啊什么,又不是乌鸦!”林佐瞪着她。
“真不是?”木怜夕表示怀疑。
“真不是!”林佐斩钉截铁。
两人四目相对,空气中“嗤嗤拉拉”窜过一溜儿火星子,最终木怜夕终于憋不住了,偏头一阵笑,边笑边用手指着林佐:“哈哈,你看你那傻样儿!”
“你!”林佐指着她一时竟说不出话来,真是,自己又被这个小妮子给诓了。
“这也就是你,这要是别人敢这么说我上去就一…”
“就一什么啊?”木怜夕斜眼儿瞟他。
“没什么。”林佐收了手势,“就一…就一顿夸呗,您这眼力真好,这都能看出来。”
“多谢夸奖!”木怜夕冲他行了个不是多标准的抱拳礼。
“不客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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