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昕听在耳中恨得牙痒痒,到底谁才是叛乱,这些人为什么这么好骗,为什么这么容易就相信这些所谓上位者的话?他不由得怨恨起来,有什么好拯救你们的,你们就是活该被统治,活该被奴役
昌临默默跟在一边,警惕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也许是心虚的缘故,看来往的人哪个都奇奇怪怪,哪个眼神都不怀好意,大约是理直气壮太久了,现在很不能适应这种感觉,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少爷,咱们就这么多人,真的要这么过去吗?”
木昕暗暗咬牙,看了看至今跟在自己身边忠心耿耿的十几个人,他们望着他,以他的意志为意志,他的命令为目标,不知怎地他想起那日和冷娴一起去济年城救璎卉的时候,他犹豫片刻“起码我们要知道方家现在的状况如何。”
昌临舒了口气,看来少爷是不会硬闯了,他其实觉得洛小姐的话很有道理,“那少爷,我们去那边酒楼坐坐吧?”
这种不大不小鱼龙混杂的酒肆最适合打探消息,木昕一行人分散开来扮作来往的行商,在酒楼点菜坐下,大声谈论着生意,昌临和木昕曾主持木杳会抛头露面,可能有不少人认识他们,所以他们不方便出现,在雅间中观察着下面的动静
“哎兄弟,方家是出啥事了,这咋一路过来原来的商户都关门了,俺们大老远几个月过来,他们关门了俺东西卖给谁去?”木杳会的汉子操着一口浓重的西北口音,把酒杯重重撂在桌子上向旁边一桌食客喊道
那人看起来三十出头,同桌的还有六七十岁的老人,听到问话转过头来“你们还敢和方家做生意,不怕被抓起来?”
汉子一脸不解“咋了,俺啥也不知道啊,这是出啥事了?”
大约是看他打扮土气,又是外乡人,食客们说起话来就带了本地人的高贵和俯视感,说出的话也多了夸大的成分,这里多少真多少假,有多少水分,全凭自己判断了“不知道吧,方家和叛党勾结!现在被摄政王扣押了!”
“这是咋回事啊大哥,咋和叛党扯上了?”汉子挪了一下板凳,表现出一副急切的好奇心旺盛的样子
“他们不听王的号令,”食客敲了一下碗,一脸你懂吗的神色抬高了眉“哎知道吧,王让他们征粮,不征,拖了好久征到了,又不给军队,气的人家带兵的将军都要反啦,他们那个儿子还偷偷把咱们的粮运给别人,你说,这样的人,谁还能留他?”
“可俺咋听说那些叛党是原来皇上的血脉,是正经八百的继承人呢?”
食客们发出一阵哄笑“老弟,看你是外乡人,不妨跟你明说,什么皇家,什么正统,都是狗屁,他继承皇位,凭什么,就凭他从他娘肚子里出来带了谁的一点精血?谁坐皇位都轮不上咱们,你管那么多干嘛,不打仗,咱们安安稳稳过自己的日子,这就最好了。”
汉子挠着脑袋“可这王上来之后,俺家那边好多人被征兵的拉走了,家里的粮也被抢走了,大家都饿的吃不上饭,这也好吗?”
食客转过身来认真和他拨算盘珠子“小兄弟,你是来做生意的,你运的是什么东西?”
“皮货,家里织的棉布,俺那穷,啥也出不了,就野兽多些。”
“你打算卖多少钱?”
“拉了一车,咋着也得有五六万金元吧?”汉子犹豫道,他们是木杳会的人,对现在的行情再熟悉不过,却故意说了个低价,显得自己乡下人,什么也不懂
食客拨了两下算盘“现如今虽然行情不好,私人不敢收你们的皮货,也没贱到这地步,卖给官家就算你们七万,现在放的官粮价是每升十五金元,你家几口人,五口,算多点,你们一天十升米,一年也就三千六百升,五万四千,保证温饱日子还能过得不错,你种地一年能出多少粮,一般也不过五十石五千升,还要赋税,不是官粮,卖出去就贱,不过八块十块金元,家里吃的也少,只靠种地,嘿,”他啪的一下把算盘拍在桌子上“早晚谁都要饿死!”
这位食客显然在这里很有地位,账也算的清楚,话音刚落周围就窃窃私语道说得对,木昕也在楼上暗暗咂舌,他虽然在军队里负责粮饷,但从没有如此认真的计算过普通百姓的赋税和收入,他只知道军队需要多少,能征来多少,还有多少要用钱去凑,如今看来倒真是高手在民间了,更何况他们这些人,随便一出手便是几千上万的金元,单冷娴叶照这两次在那家店花的钱就足够一家五口生活半年,他突然有些肉痛,太浪费了,钱不是这么花的
汉子一脸信服的样子“大哥说的有理,但是现在没了方家,俺们上哪找官家卖给他东西啊。”
“哎这你放心,王只是囚禁了方家,并没对他们怎么样,还接管了他们的产业,只是关了不少店面,你去城中,那家最大的货行,就在收呢,你早些过去,说不定还能赶上天黑前带着钱出城回家去。”
目的达成,汉子爽快应了一声“哎好嘞,多谢大哥了!”
看来冷娴所说不差,摄政王还没那么傻直接对方家下手,木昕一行依次结账离开,出门前他吩咐昌临道“那个算账的人有点意思,你留意一下。”
既然知道家里暂时没什么危险,木昕便放下心来,也清醒不少,他也不喜欢这样在城中躲躲藏藏的感觉,正在犹豫要不要回去济年城,歇脚的客栈门被暴力破开,房间中突然闪身进来几个人,蒙面带黑纱,为首的是个女人“方公子,等你很久了。”
端着烛灯进来的昌临瞬间把手中托盘扔了过去,将木昕护在身后“你们是谁,想做什么?!”
“现在慌了?当初跑来金火城的时候不是挺有底气的吗?”女子摘下面纱嘲笑的看着他,面孔很陌生,木昕不认得她是谁,她既不是冷娴或者流烟身边的人,也不是那个丽桐,这让他稍稍放心
看到他的表情,女子嗤笑一声“走吧方公子,还等着我们请你不成?”说着扬手招呼身后的人跟上,小小的房间一下子挤进十几个人,显得异常拥挤,没有任何空间留给他们做出反应或者逃跑
“你们是谁,要带我去哪?”木昕坚持不肯合作,喝问着朝窗边退去
女子露出不耐烦的神色“真是啰嗦,到了你就知道了,动手。”
窗外倒挂下一个黑影迅速手起刀落,扛着他们的身体消失在夜色中
日夜兼程赶到潮州城的叶照在主帅府中见到凝桑,她穿着的银色战甲上沾了血迹和泥土,面色非常憔悴,显然已经和驻扎在城外的黑龙军交过手,见他到来,紧绷的面色微微放松下来,不等他开口便交代战况,这次小规模突击只是为了试探他们的实力,并未见到传说中的守心部队,然而就算如此,黑龙族的战斗素质奇高,行动迅速有序,令行禁止,双方激战正酣一声龙吟就能让他们毫不恋战立刻撤离,还不忘带走受伤的同伴,他们对守心部队充满好奇,但就目前情况看来,即使幸运战胜,也不可能知道他们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
“这次试探后他们肯定会知道城中守将,也就是银龙公主我都没有到守心境界,很快那支神秘队伍就会前来偷袭,而我们毫无还手之力,这位是潮州老城主,他应该是目前城中最有实力一战的人了,但我们不能这么做。”
“公主,老臣一辈子都守在潮州城,为了潮州免遭屠戮,老臣愿意出城迎战!”
“不可,还没到那个时候,绝不能让您去冒险,”凝桑果断抬手拒绝了他“现在最要紧的,就是让城中百姓撤离,转移到后方去,今晚就开始。”
“好,”叶照立即打算去准备,凝桑补充道“让军队里十八岁以下的孩子跟着百姓一起走,沿途保护,这一路危险不大,不必抽调太多兵力,老城主,您最好也一起离开,这里由我们来守。”
“绝不可能!老臣生在潮州,长在潮州,就算是死,也要死在潮州,还是请公主和准驸马一起离开吧,若是你们有个闪失,老臣担待不起,无颜面对整个皇室和整个龙族。”
凝桑皱眉,勃然大怒,这还是叶照第一次见她发怒的样子,威严中带着上位者天生的王者气质“潮州城主,现在我是这里的守将,我以银龙皇室唯一后裔容公主的身份命令你,和百姓一起撤出潮州城!沿途保护他们的安全!保证他们安全到达下一目的地!若是沿途有一丝闪失,我要你全家拿性命来还!”
烛光跳跃,闪烁在她银色的铠甲上,闪烁在老城主已然浑浊的眼中,苍老的脸上,那是水迹映出的光,他缓缓站起来拜倒在地“谨遵我王号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