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那时师傅将臣妾送回城中,便匆匆离开。臣妾本想再次出城,但却遇到爹娘。爹那时候连身上的伤都没有包扎,便与娘一并出来找我。”南宫若翎顿了顿,娘对臣妾说了很多对不起,将臣妾强行带回府中。当天夜里,我根本无法入睡,到了深夜,我发现娘起身出了房门。好奇之下便跟着她,一路跟至院子里,却发现爹早已在那里等着娘。”
皇甫晏阳看着眼前的女子,他突然觉得自己与她的相遇,莫非也是早有安排?
只是这念头如夕阳最后一抹残光,转瞬即逝。
“直觉告诉臣妾,他们有事瞒着我。所以臣妾便躲在一旁的树后偷听。那时夜深人静,他们不仅发现臣妾的存在,而他们的话臣妾更是听得一清二楚。”
南宫若翎凭栏远眺,任由寒风像刀子一般割着她的脸,“娘亲劝爹爹把所有事情都告诉臣妾,不然我对他的误会肯定会随着年月愈增。娘说如今臣妾已对爹起了歹心,只是苦无能力。待臣妾长大后,便真的会亲手杀了他。”
“之后呢?”
“之后臣妾听到我娘这番话,开始心虚,不知所措,欲要离开的时候不小心踩到身旁的枯枝,发出了声音,被他们发现。”
“南宫曜为什么决定把这一切告诉于你?”
皇甫晏阳看着南宫若翎的背影,他才猛然发现眼前这一直与自己作对的女子,竟比寻常女子更为柔弱,更需要别人保护怜惜。
“是娘执意要告诉臣妾的。”南宫若翎顿了顿,“爹发现臣妾后,先是一惊,尔后便打算让娘送我回去。而娘则想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便不顾爹的反对,把所有事情全部说了出来。”
南宫若翎轻轻地叹了一声,转身对视皇甫晏阳,“娘把爹当年疏远我们的原因全部说了出来,而且还跟臣妾说,我们母女二人之所以能踏入南宫家的大门,全赖爹委曲求全,放弃了他多年的理想。”
“多年的理想?”
“爹自幼习武,最大的理想便是征战沙场,戎马一生,为国效力。南宫家的家主世代任朝廷左丞相,族中人虽是朝中重臣,却都是文官。爹本来便是长子,祖父也很看重爹,所以下任家主人选非他莫属。祖父也因此不许爹做武官,一定要做文官,然后继承左丞相之位。”
“原来南宫曜有此志向,”皇甫晏阳顿了顿,“难怪他与父皇从小便一同练剑。”
“爹为了完成自己的理想,付出了很多,比如说因此娶了大娘和二娘。因为祖父曾答应爹,只要爹娶了她们,并生有儿女,那祖父便不会拦着爹,让他做武官。”
“那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
“恩。所以爹也不再相信祖父、不信族中任何一个人。娘告诉臣妾,爹之所以越来越疏远我们,甚至一整年都不来我们,是因为爹假装想通了,甚至放弃了原本的修行,与祖父说放弃了当武官的理想、放弃了我们。”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不错,”南宫若翎点了点头,“爹从修行的地方,也是与娘相识的地方毅然回到南宫府。祖父自是高兴,便将爹推荐进朝当了文官。在那一年里,爹一直忍着没来见我们,终日埋头于书案中。在祖父的帮助以及先皇的赏识下,爹短短一年内便当上了左丞相,成为了南宫家的家主。”
“南宫曜是为了家主之位才会一直忍辱负重,为的就是你们母女二人。而他不告诉把这些告诉你,一来免得你操心,二来免得泄露风声。”皇甫晏阳顿了顿,“至于将你们接回府后,迟迟不肯将因由道明,便是知道你对他已积怨甚久。他担心你知道真相后会自责痛苦,所以才不愿把这一切告诉于你。”
“不错,一切如皇上所说。”南宫若翎顿了顿,“不知皇上是否觉得先皇与家父性情甚为相似?若翎认为,他们都喜欢什么都不说,默默承受一切。以为这样就是最好的,这样就不会伤害到自己的孩子!”
“殊不知他们的温柔,才是最大的伤害。”皇甫晏阳的眸中露出一抹忧伤。
只是这抹忧伤,相比适才,已淡了许多。
“而且当我们知道真相之后,我们会无地自容,会痛不欲生。”南宫若翎向前走了几步,抬头凝视皇甫晏阳,“臣妾也知道个中滋味是何,虽不及皇上十分之一,但却也是知晓。所以臣妾真的不愿皇上继续低迷,像臣妾那样最终落得一个久治不愈的心病!”
皇甫晏阳垂下双眸,身体微颤。
“虽然,臣妾不知如先皇尚在人世,会怎样开解皇上。但若翎知道,先皇绝不愿看到现在的皇上。”南宫若翎顿了顿,“而且先皇看到皇上这般,定会十分难受。”
南宫若翎双膝跪地,正色说道:“臣妾恳请皇上为了德容皇后,为了先皇,为了天下万民,请振作起来——!”
“……这些话从你口中出来,听着实在有些奇怪。”
不知过了多久,皇甫晏阳才缓过神,嘴角泛起了一丝笑意。
“皇上想通了?”南宫若翎的眸里闪着光亮,适才的黯然一扫而空。
“朕往后会一切如常,你且安心。”皇甫晏阳现在心中虽是平静了许多,但若说释然,却远远谈不上。
“臣妾只在意皇上的心舒坦点了么?”南宫若翎恳切地看着皇甫晏阳,她不在意皇甫晏阳是否上早朝,也不在意他会否被人看穿。
她在意的,不过是他的心。
“皇后是在怜悯朕?”皇甫晏阳狐疑地南宫若翎,她把这一切告诉自己,是她的义务。但她对自己的关心,不过是出于怜悯。
皇甫晏阳不屑怜悯,因为他从不需要,亦不能要。
“不!”南宫若翎果断地摇头,“臣妾绝无怜悯皇上之意!”
“那为何你要如此关心朕?依你的性情,此举委实古怪,除了怜悯,还有何解释?”
“臣妾、臣妾真的不是因为怜悯皇上才关心皇上的……”南宫若翎垂下蝶睫,神情略为慌张,“因为皇上是师傅的孩子,而师傅对臣妾有恩,所以臣妾才会关心皇上的。”
“言来说去,你还是因为怜悯才关心朕。”皇甫晏阳顿了顿,“朕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你走吧。”皇甫晏阳的眼中凝着一丝寒意,嘴角的笑容也随之消失。
“臣妾都说了不是因为怜悯才关心皇上,皇上你真的误会臣妾了!”
“就算你不是怜悯朕,朕也不需要你的关心。”皇甫晏阳大掌一挥,“收起你的关心,带着它们离开此地。”
皇甫晏阳本打算转过身子,却被南宫若翎的玉手止住。
“为什么不能让臣妾关心你,难道皇上不喜欢被人关心么?”
南宫若翎一脸不解地看着皇甫晏阳,她不明白皇甫晏阳话里的意思。
“在朕眼里,会关心朕的只有三者,一是父母,二是妻儿,三是朋友。试问,你是以何种身份来关心朕?”
其实在皇甫晏阳心里,只有父皇和母后会关心自己,因为妻儿与朋友,皇甫晏阳此生并不不打算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