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闭上眼,尽力回想着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背影,那不是夫君的背影,那究竟是谁的背影,以前她认识他么,与他又是什么关系?
她想回忆,可却无法回忆。梦里,她曾哀求他转过身子,可是他却渐行渐远。那种感觉恐怖而又真实。
她不敢将这事告诉公孙燚,直觉告诉她如果将此事说出来,她与他会有一道隔阂。而她又不想待在那沉闷的石屋内,所以她只能站在树荫下偷偷哭泣。
“翎儿,你怎么站在这里,怎么了?”
突然,一把柔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急忙低下头,不敢看向身后的来人。
“怎么了?”
公孙燚温柔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他绕到她的跟前,不由分说地将她的下巴抬起,却被她的泪容吓住。
“怎么哭了,是哪里不舒服了?!”
他替她擦去眼里的泪水,那暖热的大掌却没能止住她的泪,反倒让她越哭越激动。
“怎么,究竟怎么了?!”
无论他怎么问她,她都只能以泪做答。其实她不是不想回答,只是不知该如何回答。
难道要对他说自己因为梦里一个男子的背影而哭么,这样他不会生气么?
“翎儿,你别吓我,你快点告诉我究竟怎么了?!”
清辉无法照散墨夜的黑暗,也无法祛除她心中的黑暗。他真挚地看着她的脸,而她却以眼帘回避他的目光。
他似是放弃了,只轻柔地捉住她的手,稍稍用力将其往回拉,让她靠在自己的胸腹上。他拥着她,而她的哭声却越来越大。
究竟是什么让她哭得如此凄厉?她不知道,也无法得知,她只一味遵循自己的心意,尽情地哭泣。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收敛了哭声,她双手环在他的腰间,抬头看着一脸愁绪的他,过了半晌,才翕唇说道:“我很好,没事了。”
莫名其妙的话,她不知自己为何要这么说,也许只是单纯地想将自己的心情表达给他,好让他安心。
“恩,没事就好。”他颔首,而眸中依旧闪烁着疑惑与担心。
“我……”南宫若翎顿了顿,话几欲出口,却还是无法导出,无法将心中的苦闷告诉于他。
“只要你没事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他浅笑,而笑意里却交错着寂寞与温柔。
“其实翎儿……翎儿只是做了一个噩梦。”
是的,那个梦于她来说是一个噩梦,是一个既悲伤又恐怖的噩梦。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那个梦,也不知自己为何会为那朦胧的男子感到莫名的心痛。
那心痛,是揪心的痛,是针扎的痛。
“不用怕,有我在,我会保护你的。”公孙燚将她紧拥,他只以为她是梦见什么可怕的东西,或者是梦见被人陷害的情景。
却不知,她是梦见他的背影。
“恩,翎儿知道……”她顿了顿,缓声道:“对不起。”
南宫若翎也紧紧地抱着他,对他,她只觉得越发的愧疚。明明他那么好,明明他那么爱自己,可她竟三番四次将事隐瞒,明明他都将自己心中的秘密一一道出,而她却是这样回报他。
死后会下地狱吧,会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吧,她如此想到。
“不要对我说对不起,无论你对我做了什么,都不用说这三个字。”
公孙燚闭上眼,心下一片烦躁。
他没有资格让她道歉,因为他有太多的道歉还未对她说出。可是就算如此,他现在还会想着要不要将她的记忆加深封印。
他只怕时间过得越久,她想起的事情越多。若等她自己冲破封印的枷锁时,当她记得一切时,她一定会恨死他的。他不能让那天来临,他还想陪在她身边看晨曦晚霞,还想与她生儿育女,他不要她离开他的身边!
可他又担心,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再将她的记忆封印一次,会不会对她的身体有所影响?
他不敢赌,所以这几天他一直在想一个万全之策,可过去了那么多天,他还是一无所获。
“夫君。”
南宫若翎温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温柔地看着她,轻声问道:“怎么了?”
“我……我……”南宫若翎支支吾吾,脸上浮出酒醉后的的酡红,“怎么了,脸怎么那么红,难道是发高热了?”
公孙燚眼底一紧,将手心放在她的额上,可她额上的温度并无发高热的征兆,他心下不禁疑惑,不是发高热,又怎会突然脸红?
“翎儿……娘子……”南宫若翎露出尴尬的神色,扭捏了一会,小声说道:“翎儿……是夫君的娘子……所以……可以的。”
她见他一脸疑惑,又有些着急,“可以……可以行夫妻之礼……”
公孙燚闻言怔然,他一脸复杂地看着南宫若翎,困惑道:“翎儿,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她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她今天到底怎么了?
“因为上次翎儿没有准备好……所以让夫君尴尬了……”南宫若翎抿嘴,急声说道:“这次不会了,翎儿准备好了,所以、所以……”
“没事,我不急。”
公孙燚淡然一笑,心下似是松了一口气。可她的话,却又给他带来了另一个烦恼……
她是出于愧疚,才会说出这番话,他若要与她行夫妻之礼,她还需要准备,这是否言明,就算他现在是她的夫君,也不能得到她的爱?
思及此,他不禁蹙眉,那个狗皇帝真的有那么好么?!
她见他蹙眉,脸上浮出惊色,以为他生她的气,低头连忙解释道:“夫君,翎儿说的准备不是什么不好的意思,我……”
他见她着急,才恍然发现现在他的神色并不好看,他收敛了怒意,轻抚她的脸颊,手至下巴处时顺势将她的头抬起,将温唇贴在她的唇上。
只是一吻,吻后他很快将她的唇松开。他吻她只是为了让她安心,而并非向那天为了索取。
她舔了舔唇,向他莞尔,笑如水中净莲,洁白而又美丽,又一次拯救了他的心。
两人并肩而站,笑颜映在那轮皓月之上。忽然,他侧目看向她,缓声问道:“想听琴么?”
“夫君会弹琴?!”她见他点头,激动说道:“好啊,翎儿想听!”
“好,那你在这等我,我去取琴。”
言毕,公孙燚便转身离去取琴。不一会儿,他便带着号钟来到她的身旁。他席地而坐,将号钟放于草地上,右手一扬,开始弹奏他的旷世琴音。
宫商角徵羽,一曲弦动天。他的琴声清冽清丽,虽寒却不刺骨,反倒有一种沁人心脾的魅力。
她听着他的琴音,只觉得声音似曾相识,脑子里又闪过了一些画面……
初开的姻缘花落满天际,山中的百鸟珍禽绕枝而飞,其间也有一白衣男子,正弹着他的曲子,而他身旁,立有一素衣女子。
女子曾问他,这曲子叫什么名字,他没有作答,只说你身在官宦之家,听过这曲子并不奇怪。
南宫若翎心下默念,你身在官宦之家,听过这曲子并不奇怪……
生在官宦之家?
那画面不过一闪而过,她不确定那画中人是否他们。可操琴者的姿势,那与自己如出一辙的身影,不正昭示着画中人是何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