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晏阳并非故意隐瞒事实,只是如果将实情告诉他,一来失了尊严,二来他知道后又能怎样,强行将南宫若翎带回?比起忍受这种痛苦,倒不如让他以为她死了,绝了那份希望。
“皇上……”
还没等南宫曜把话说完,皇甫晏阳便疾声打断道:“退下,朕不想再说第二次!”
南宫曜见此,心下不禁一沉,他紧握双拳,正色说道:“臣南宫曜自觉身体日渐衰弱,已无法担任左丞相一职,恳请皇上批准臣告老还乡,颐养天年!”
“南宫曜,就你这岁数也想告老还乡颐养天年?”皇甫晏阳顿了顿,“朕不准。”
“臣的身体力不从心,加上丧女之痛,怕且明日就卧病不起了!”
南宫曜在“丧女之痛”这四字上加重了力度,似是向皇甫晏阳表达心中的怨气。
“南宫曜,你的心系天下,忠君之道去哪了?!”皇甫晏阳转身看向南宫曜,厉声说道:“大丈夫当以国家为重,你可明白?!”
南宫曜蹙眉,反问道:“常言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臣连齐家都做不到,又何谈国家?!”
“何谓国家,有国才有家,你不懂么?”皇甫晏阳大掌一挥,“难道你希望看到天下万民因你一己之私而身陷火海之中么?”
“皇上言重了,臣没有这么大的能耐。”南宫曜顿了顿,正色说道:“现在朝纲已肃清,朝中大臣都是有能之士,天下业已太平,臣是否担任左丞相一职,已无关紧要了。”
“南宫曜,你是存心要挟朕的,打从你听到朕在大殿上的那番话时,你就拿定主意了?”
“皇上英明,臣的确已下定决心!”
南宫曜抬头凝视皇甫晏阳,脸上尽是坚定。而皇甫晏阳亦是凝视南宫曜,脸上却稍显迟疑。
他是心意已决了,自己要将实情告诉于他么?
可正如他所说,现在四海清平,他已不再那么重要,既然如此,又何必将他强留?
过了许久,皇甫晏阳终于颔首,正色说道:“朕许你辞官,一月后你不用再上早朝了。”
南宫曜闻言微怔,却还是谦恭说道:“臣叩谢圣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甫晏阳大掌一挥,缓声说道:“退下吧。”
“是,臣告退。”
南宫曜离开了玉书阁,他没想到,皇甫晏阳竟然就这样答应了他辞官的请求,他心下不禁疑惑,究竟是什么让皇甫晏阳如此执着,不肯透露分毫?!
南宫曜没做多想,既然木已成舟,他也只能顺应这一切。南宫家的基业他是部署好了,他的弟弟侄子都有在朝中办事,以他们的能力,只要多加磨练定会出人头地。虽说可能不能任职丞相之位,但要成为重臣倒是不难。
只是他该怎么和柳氏交代呢,是等她听到这些消息,还是自己主动告诉她?
为什么她们母女就要受那么多的劫难,更重要的是为何这一切都是自己给予的?!
他开始后悔为何要答应皇甫彻的请求,他不禁在想,那场豪赌,他真的赢了么?
一眨眼便过了十天,在这十天里,公孙燚不断尝试各种办法,以求将南宫若翎治愈。可天不遂人愿,就算她每日服用天山雪莲所致的药汤,受着公孙燚的莲花针,效果还是不太明显。
而另一方面,南宫若翎被放逐到净瓶山一事已在皇甫各处传开,众人对此众说纷纭,一时间国内议论此事者此起彼伏。
有人认为南宫若翎先是被废,后传出观星楼被毁的消息,现在皇上又说她被放逐到净瓶山,这实在是太过诡异了。他们认为,南宫若翎根本就没被放逐到净瓶山,而是死于皇上的掌下。
而议论者中也不乏同情南宫若翎的人,他们觉得皇上性情反复无常,一时荣宠萧无双,一时荣宠南宫若翎,一时荣宠歌白月,到头来三个女人都落不得好下场。
南宫家的人听此脸色也不好,自南宫若翎被废的消息传出后,他们的脸色就很不好,因为这实在是有辱门楣,有辱南宫家的颜面!不过张彩蝶和林怡他们倒是不太在意这一切,他们的心里正高兴呢,还频频借此讥讽柳氏。
此事也传入了柳氏的耳中,她也因此天天以泪洗脸,还多次要到净瓶山将她寻回。
南宫曜对此只能沉默,他有何尝不想到净瓶山寻人,可在净瓶山前的百里外有一个延门关守着,如无皇上手谕,任何人都不得前进半步!
此事的传得很广,就连天牢里也能知道这个消息。歌白月听到这个消息并无太大的反应,因为她不信皇甫晏阳会这么做。而小翠听此消息竟是慌张,终日惶惶不定。而宁向天听此则愁眉紧锁,心下疑虑万分。
而皇甫晏阳,那个绝世男子依旧一脸冰霜地改着他的奏折,处理着他的国事,沉溺在他的世界里,好像玉书阁外所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死亡之期越来越近,而南宫若翎却越发平静,只每天拼命想着皇甫晏阳,想着她的爹娘,想着她所惦记的人,好像怕会将他们忘记一般。
次日清晨,幽兰谷中。
“看来用毒的人并没打算将你置诸死地……可这是为何?”
这几日药效都没能在南宫若翎的身上充分发挥,可就在适才,他观其面色,发现好了许多。为其探脉,脉象更是平和了许多。
公孙燚不得不佩服下毒者的巧手,如果有机会,他真相一睹其人的庐山真面目。不仅能下毒,还能骗过那么多人,连他也差点被骗了。
如果他没猜错,这毒药在期限那日根本不会令她致死,只会让她醒来。但公孙燚不禁疑惑,既是这样的毒性,那人又为何要向她投毒?
公孙燚不想深究这个问题,现在他只想快点让南宫若翎醒来,只想快点为她做那件事!
他将九针刺入她的穴道中,嘴角微微弯起,似是十分期待之后的一切。
同一时间,玉书阁内。
“皇上,犯人小翠请求面圣。”侍卫说道。
皇甫晏阳未抬头,冷然答道:“不见。”
“可是她说是关于南宫若翎的事情。”
“关于她的?!”皇甫晏阳眯着眼,若有所思道:“给她笔墨纸砚,让她将要说的事情写在其中,然后交给朕。”
“是,卑职领命!”
皇甫晏阳听着远去的脚步声,心下不禁生疑,她究竟有什么想要告诉朕?
过了好一会儿,侍卫终于重回玉书阁,将小翠所写的纸条呈给皇甫晏阳,便退出了玉书阁。
皇甫晏阳接过纸条,细读上面的文字,身子一愣,纸条垂落。
她的毒待到那日来临时,就会因为三种相克的毒而自我消融,然后就会痊愈,还请皇上快点将姐姐接回宫中,免受折磨!
他愣了,他自问精通用毒,可却从未想到这毒还能这样下。而让他不明的是,小翠不是歌白月的人么,她怎会帮南宫若翎?
然而这一切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就算知道了这一切又如何?他已经将她亲手送给了公孙燚,一切已成定局,难道他要背弃信义,将她从他手中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