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孩儿最近做了很多错事,我不知该怎么弥补这一切,真的不知道……”宁向天走到絮儿的坟前,双膝跪地,沉重地说:“我伤害了她们,我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一切告诉皇上,孩儿现在很迷茫。娘,如果你在生,会怎么教孩儿做?”
宁向天不想再折磨南宫若翎,可若不继续让她服下丹药,她的生命就会就此枯萎。他很困扰,很迷茫,他不知该怎么做。
将她还给皇上,或许皇上会有方法救她?
皇甫晏阳能为了南宫若翎摧毁观星楼,能为她连续几日不上早朝,这足以说明他对她有多深的爱。若是这样,他大可不必担心他日她在后宫中的安危,他定会好好保护她。
可是温润如他也会有自私的时候,他不想将她交出,就算他明白这一切道理,他也有千万个不愿!
他该怎么办,究竟该怎么办?!
“啊——!”
宁向天仰天长啸,似是在宣泄着这一切。他的声音划破苍穹,回荡在整片山林之中,甚至能传入她的耳中。
同一时刻,宁府。
南宫若翎的脸早已被泪水掠夺,现在她的心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愁意。
不对,不能说是愁意,该说悲伤甚至是恐惧?
她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她只是觉得现在很难受,连呼吸都能感受到阵阵苦楚。
小云死了,她如昙花一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她将她最美的一刻留给了宁向天,她承受着种种的罪孽长埋青冢,远离世俗的纷争。
她想,她终于摆脱歌白月的控制,她终于能躺在他宁向天的怀中。她想,她应是如愿了,她是幸福的。
可是她还是死了,宁向天能如何面对这个事实,又如何面对自己?
当小云说出那番话时,她能真切感受到宁向天的撼动,接连而来的一切如一道道惊雷劈在他的头上,她知道他的世界崩溃了。
他会如何面对这一切?是将自己送回紫金宫负荆请罪,还是继续瞒着皇甫晏阳寻找救治自己的方法?
她猜是前者,可她也猜是后者,因为一种符合宁向天的性情,一种符合他的心情。
然而这一切的思考还有存在的价值么?这是第十一天了,幻觉越来越真实,她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尔后的十八天,她还有多少清醒的时间思考该如何解决这一切?她还有多少时间去等待他的抉择,等待那些灵丹妙药的出现?
面对着死亡的步步逼近,面对着一条又一条血淋淋的性命倒在她的身旁,她很茫然,她真切感受到生命的脆弱、死亡突然。
现在她变得很急躁,但她的急躁竟源于想再见皇甫晏阳一面!
自她闻得他为了她而毁去观星楼时,当她知道他为了自己宿醉不上早朝时,她的心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躁动。
想要去见他,无论如何都想再见他一面!
这个想法不仅塞满在她脑中,还迅速蔓延至她的全身,掠夺了她的呼吸,强取了她的心跳,控制了她的一切。
为什么会那么渴望见到他,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烈的愿望?明明宁公子远在边疆时,她也没有这样的渴望,明明知道与燚哥哥永不相见时,她也没有这样的渴望!
她仅仅是从别人口中得知这一切,她无法判定小云是否在撒谎。而且皇甫晏阳很会做戏,谁知道他是发乎于心还是另有所图?他之前也是恳切地说爱自己,但他却能在片刻间将这一切颠覆,他可以瞬间变得无情,可以泛着笑意不断伤害自己!
他是戏子,是骗子,她有千百个理由可以不相信他所做的一切,可她还是忍不住相信这一切。而她相信的理由,竟是因为那是皇甫晏阳,是那个对她呵护备至却又伤害至深的男子!
为何是他,为何自己偏偏对这个人有如此的执念?!
她很混乱,真的很混乱,她什么都不愿想,什么都不愿。
可他的脸,却肆无忌惮地出现在她的眼前,他的温柔、冷漠……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似是在宣告他的胜利。
她哭了,她再一次为他哭了,她甚至开始鄙视自己,开始看不起自己。
南宫若翎,你不是下定决心不会再因他而哭吗,你不是要活得让他妒忌么?怎么这一切都因为别人的一句话而覆灭呢!你的尊严底线、原则坚持都去哪里了?!
就算她不停地责骂自己,她还是忍不住要去想他,还是忍不住要为他流泪。她不懂,自己明明不爱他,自己爱的明明是宁向天,可为什么他总能轻易让自己流泪,轻易地颠覆自己的一切?
她突然想起公孙燚的那个问题,何谓喜欢,何谓仰慕,又何谓爱?他曾对她说,若能把这三者分辨清楚,就能找到解决一切的办法。
她抛去一切杂念,细细思考这三者的区别。她想了很多很多,想的深度也比以前要高。之前她一片茫然,根本感觉不到这三者的区别,而现在,她好像有所领会,好像能发现三者之间细微的差别。
然而那感觉只是朦胧的,她不能确定这是否就是公孙燚所说的答案。当她想继续深思下去时,却又被噩梦吞噬,让她失去思考的权利。
风吹得很安静,不知上苍是否将南宫若翎的情思托于清风,送入那个一度迷失自我的男人耳中,现在的他竟没有在饮酒,而是目光如炬地看着玉书阁内那如山般的奏折。
他在反省自己这些天的行为,他知道自己太任性了。他无视了大臣们的联名上书,无视了他们的跪劝,也无视了百姓们的议论声。
他曾答应过父皇会好好治理天下,而这也是他唯一能替父皇做的事情。他知道他是时候该清醒,是时候该发布那条告示。
“小安子。”
“奴才在。”
“传朕旨意,明日早朝。还有,命礼部宣告南宫若翎已死一事,并选好吉时厚葬。”皇甫晏阳顿了顿,“大赦天下,追封她为孝慈皇后。”
“是,奴才这就去传话!”
“若翎,从今以后朕不能再为你而沉溺,朕不能弃万民而不顾。”皇甫晏阳远目阁外,沉声说道:“但朕的皇后,只会有你一人。”
同一时间,凝香宫中。
“姐姐,妹妹来看你了。”歌白月在萧无双的耳边喃喃低语,萧无双闻言睁开了双眼,缓声说道:“你策划得如何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歌白月冷然一笑,眼里带着几分狰狞,“不过现在还不能着急,还要等上几日。”
“为什么?”萧无双眼里露出疑惑,“看着皇上为她如此,我现在就恨不得将她撕碎!”
皇甫晏阳曾派太医诊治萧无双,当然此人早已被歌白月收买,所以没有露出什么马脚。但是萧无双知道再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她曾想就此醒来再做打算。歌白月为了让她继续装昏迷,便将南宫若翎未死一事告诉她。
当然,她未死的原因则是随意捏造的,她不可能让萧无双知道她的心思。
“姐姐忘了白月说的话了么?”歌白月顿了顿,缓声说道:“我和你都很想将她撕碎,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姐姐放心,白月会尽快让她死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