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相视点头,便四散各做各事。谁都没有发现,在央华宫的屋顶上,有一个黑衣男子听到了这一切,看到这一切。
他为了忘记她,离开皇宫,逃到花满楼。他与歌白月的夜夜缠绵,欢声不断。然而,他似乎真的已经很久没有再想起她,没有想起她的笑颜,没有想起她的事情。于是乎他以为他可以放下她,可以不爱她。
可他却没发现,他所以为的很久,不过几日的时间罢了。
当他看到她口吐鲜血的那个瞬间,他身体微怔,他的心在隐隐作痛。昔日她受伤的画面清晰地映在他的脑海里,似是在无声指责着他的不是。
他怪她,怪她为何不好好保护自己,为何总要伤及性命;他笑她,笑她为何还要强颜欢笑,为何还要心系他人;他怨她,怨她为何不肯低头,为何不肯放下她的傲骨。
可他更恨自己,恨自己为何还放下这样的她,为何还要替她担心、为她心伤!而那日,又要做得如此决断?!
他不懂,为何她稚嫩的吻,会让自己如此留恋?为何她笨拙的拥抱,会让自己不舍?为何她任性的言语,会让自己愉悦?
为何她的一言一语,一颦一笑,都变得无法取代?
他想,或许这就是世人所说的爱,或许她早已刻在自己心中,任谁都无法取代。
只是那又能如何,自己纵有千般情思又能如何?!话已道出,如覆水难收,自己又怎么可能去求她的原谅?!
他嘴角微扬,勾出一弧寂寞的冷笑。他星目微收,敛着昏暗的寒光。他纵身一跃,飞向那幽静的宣室,继续扮演她的冷血君王。
一个时辰后,央华宫中,“姐姐,小翠该死,小翠对不起姐姐——!”
小翠一脸歉意地跑进正厅中,额上早已布满汗珠。
“怎么了?”南宫若翎闻声看向小翠,疑惑说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王太医和太医令呢?”
“王太医向皇上禀告太医令……”小翠突然双膝跪地,啜泣道:“禀告太医令被杀一事!”
“太医令被杀了?!”厅里众人几乎是同时发出惊讶,而南宫若翎更是身体微颤,表情难过十分。
“都是小翠不好,一切都是小翠的错!”小翠身体发抖,凄声说道:“太医令知道姐姐咯血,不顾家人的阻挠立刻动身与我们入宫。小翠那时候想让太医令少走些路,也想姐姐快点得到诊治,便提议走近路……”
“小翠,莫非你们走了那条小径?”巧儿脸色一沉,缓声说道:“那条可是黄泉路啊!”
“呜——小翠那时也是一时心急,所以就、所以就……”小翠顿了顿,“我们走了那条小径,然后……不知从哪里突然窜出一个黑衣人,太医令就这样被、被杀了……”
南宫若翎将小翠从地上扶起,温柔地替她擦去脸上的眼泪,缓声说道:“小翠,你和王太医可有受伤?”
“那人本来也想杀了我们,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收了手,然后匆匆离开了……”小翠扑入南宫若翎的怀中,放声哭道:“姐姐,对不起,是我害了太医令,是我害了姐姐——!”
“你不要这么说,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南宫若翎无奈地摇了摇头,沉声说道:“如果不是因为我,太医令今晚就不会入宫,更不会被杀……”
“好奇怪,虽说那条是黄泉路,可怎么会那么巧,刚好遇到那些杀手呢?”小桂子皱着眉,若有所思道:“而且,为什么他就只杀了太医令一人呢?”
“的确,小桂子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奇怪了。”怜儿点了点头,缓声说道:“杀手在那出现这倒可以理解,但他们只杀了太医令一人,实在让人觉得疑惑。”
“小翠,那时候你有没有发现那杀手有什么异常?”巧儿顿了顿,“或者说,那时候你有发现周围什么异样么?”
“这个……”小翠止住了哭声,低头沉思了片刻,“那时天很黑,周遭的东西我看不清。声音的话,我好像听到一些很奇怪的声音,但是什么,我现在记不起来了。那时我吓怕了,所以没怎么留心这些。”
“这条线索也断了么……”南宫若翎垂下双眸,若有所思道:“究竟这是一场意外,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姐姐,你不要多想了,切勿伤神啊。”
小霞点了点头,柔声说道:“小李子说的是,姐姐现在有病在身,更要多注意身体呢。”
“道理我自是明白,但你们又要我如何不多想呢?”南宫若翎摇了摇头,无奈说道:“不管此事的真相是何,太医令的命的确是为了我而枉送。”
两行清泪从南宫若翎的眼中流出,一滴一滴掉落在地上。
她想起了刘太医昔日为她诊病的片段,想起了那张沧桑却又慈祥的褐脸,想起了他的声声叮咛。她想,刘太医不仅一次又一次地将自己从鬼门关里救回,还在暗地里帮了自己许多,而如今更是为了自己抱病入宫。他待自己百般慈爱,而自己却什么都没能为他做,反而还断送了他的性命!
她想,她又辜负了一个人,又伤害了一个待她好的人,又背负了一条人命。她心里恐惧着,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究竟何时才是个头。她很怕自己大义凛然说出去的那些话,最终会被残酷的命运再次颠覆。而自己的苦苦坚持,最终也只能付诸流水。
莫非这一切,就是所谓的命运么?莫非自己只能陷入这命运的漩涡里,任由它的侵蚀与折磨?
“姐姐,都是小翠的错,都是小翠自作聪明!”
“不,这不怪你,你不要再自责了。”南宫若翎顿了顿,缓声说道:“责任一切在我,我才是罪魁祸首。”
“姐姐才不是罪魁祸首!”小桂子激动地看着南宫若翎,正色说道:“罪魁祸首是那杀手,这才是真正的罪人!”
“如果这是有人在背里作祟,那个人也是罪魁祸首,也是千古罪人!”
“怜儿说得对,姐姐和小翠就不要再自责了。”
巧儿扫了一眼众人,缓声说道:“好了,你们都不要说了,让姐姐一个人清静一下吧。”
“巧儿说的是,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就好。”南宫若翎顿了顿,“你们都离开央华宫吧。”
小邓子拼命摇头,急声说道:“不要,我们不会离开姐姐的!”
小李子点了点头,“是啊,皇上只是吩咐我们此事要保密,待太医……们确诊了再做定夺。”
“是啊,小桂子敢担保,皇上对姐姐可是还……”
“够了,不要再说了!”南宫若翎厉声打断小桂子的话,正色说道:“这与皇上旨意无关,你们快走吧。”
南宫若翎知道,皇甫晏阳这么做,不过是不再想理会与自己有关的一切。而自己,亦不会再稀罕他的温柔。
可是,她真的能做到不稀罕么?
“姐姐,既然皇上没有明说要我们离开央华宫,姐姐又何必决意要赶我们走?”巧儿平静地看着南宫若翎,缓声说道:“巧儿知道姐姐的顾虑,可是这瘵如此可怕,若姐姐真是患了此病,我们怕且早已被传染了。而现在我们都没事,则证明姐姐并非患有此病,姐姐又何必拘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