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为,海伦之所以能流利地使用语言,应该完全归功于她所接受的每一种思想观念,几乎全部来自于语言本身。我们使源源不断的好书陪伴在海伦左右,在学习过程中,把最优美、最纯净的语言范本呈现在她面前,提供给她,如此这般,她在对话中就会不知不觉地用到她所读到过的词句。这在她接受教育的过程中,这是至为关键的一环。
有时候,语言并不能将我们的经历和感受完全表达出来,但有一点我们必须要注意到,那就是对于我们精心准备,自认为远远超越儿童理解能力的壮丽如诗的语言,儿童却从中体会到了极大的愉悦感。
一位老师对班里的小孩们说道:“将来你们就会理解这些东西的。”同时,她停止了阅读,合上了书本。“哦,请把剩余部分读完,就算我们还不理解。”孩子们恳求道,虽然他们还无法做出解释,但是他们的确感受到了文字的韵律之美,并深深地陶醉其中。
开始的时候,海伦对刚刚接触到的语言也并不了解,但是这些语言自会留存在她的头脑里,直到用到的那一天出现,她就会自然而轻松地把那些词句用到她的对话和作文中去。事实上,在尚未体会到阅读的快感和益处时,一个小孩子没有必要理解书中每一个单词的意思。只有在遇到实质问题的时候,解疑释惑才属必要。如果过于依赖阅读,大量的原始创造力就会被消耗在享受书本的快乐之中。其结果就是,当她能够表达自己的“所见所闻”时,她所说的仅仅是重复别人说过的话,因为,此前她所见到的都是别人眼里的东西。但反过来讲,阅读也是非常有必要的,因为没有经过充分的阅读准备,原始的创造才能也是不可能被发掘的。
我认为,儿童对于书本的看法是在不知不觉间形成的,我们应该鼓励儿童为了纯粹的快乐而阅读。阅读也应该独立于常规的学校教育之外。书中所呈现出来的神奇想象力应该成为儿童生活的一部分,因为这是人类智慧的结晶。可以这样说,儿童对于“思维的图画”与“文学性的想象”的敏感程度越高,他们将来能够创造优美诗句的可能性就越大。
海伦一直以来所接受的教育,使得她的生活完全无论是以自然界、书本,还是凡夫俗子的角度来审视,可以用绚烂多彩来形容。她有着不同凡响的艺术家气质,以及丰富的情感、强烈的求知欲。她的头脑里充满了如此之多的奇妙思想和伟大诗人的理想,在她眼中,似乎没有任何东西是平淡无奇的,因为她的想象力正以绚丽的色彩描绘着她的人生。那么,她所努力追求的也是一种热烈而欢快的生活。
自传性的短文
1892年海伦·凯勒为《青年之友》写了一篇自传性的短文,以下内容就摘录于此。
在我一岁左右的时候,我发现了正确的走路方法。于是,在这个阳光灿烂的夏天,我连一分钟也停不下来……
每到爸爸晚上回家的时候,我就会跑到大门口迎接他。他会用他强壮的臂膀把我抱起来,帮我整理垂在脸上的乱发。他还会说:“我的小姑娘今天都干什么啦?”接着,就一个劲儿地亲我。
明媚的夏天过去没多长时间,冬天就到来了。那年的2月非常寒冷和萧瑟,在我十九个月大的时候,我生了一场大病。对于那场病,我至今还有模模糊糊的记忆。我被发烧折磨的呻吟不止,妈妈坐在我的小床边,她一边忧心忡忡地祷告说:“天上的父啊,请赦免我的孩子吧!”一边对我百般抚慰。
但是,我烧得越来越厉害,连我的眼睛里面都是火焰。又过了几天,连医生也认为我救不活了。但有一天清晨,我的高烧突然消退了,就像它来时那样难以预料,匆匆而过。
然后,我就安静的睡着了。我的父母知道我活了下来,他们都很高兴。在我病愈之后,他们并没有及时发现无情的高烧已经夺走了我的视觉和听觉,从此之后,我的生命中将不再拥有光明和声音。
但是,那时我太小了,并意识到自己正经历着什么可怕的事情。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已经被黑暗和寂静包围了,我想也许是因为在黑夜的缘故吧。当时的我一定很奇怪,为什么等了这么久白天还不来,它躲到哪里去了?
然而,渐渐地,我就习惯了寂静和黑暗的环境,我甚至忘记了自己曾经那么幸福的经历过白天。很快,牙牙学语的我不再出声了,因为我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但我并不是一无所有!的确,虽然我失去了视觉和听觉这两件上帝赐福给我的美丽礼物,但还有一件最珍贵最神奇的礼物仍然属于我,那就是我的头脑,我还拥有清晰活跃的思维。刚有了点力气,我就开始对周围的人和事产生了兴趣。当母亲做家务的时候,我会紧紧地靠在她的裙子上。我用我的小手触摸每一件物品,探查每一次移动,正是以这种方式,我开始认识我所生活的世界。
当我又长大一点的时候,我感觉我应该同周围的人进行交流,因为我有这样的需要。于是,我开始向我的父母和朋友们做出一些简单易懂的手势。但是,我通常没办法准确无误地表达自己的想法,每当这个时候,我就会因为着急而愤怒……
老师来了有两个星期了,我已经学会了快二十个单词了。我真的有茅塞顿开之感啊,如同太阳突然出现在了沉睡的世界里一样。就在那闪耀的瞬间,语言的秘密暴露在我面前,我终于见到了那个美丽的国度,那个值得我用一生探索的世界。
有一段时间,老师在每天都会向我灌输杯子”和“杯子里的牛奶”两者之间不同的含义。但是我很迟钝,我一直把杯子拼写成“牛奶”,把牛奶拼写成“杯子”,甚至连老师也不抱什么希望了。最后,老师给了我一只杯子,领着我来到泵房。我们用泵压水,当冰凉清澈的水流汩汩涌出时,老师让我把杯子放在水管下面,同时为我拼写了“w—a—t—e—r,原来,这就是“水”啊!这个单词令我心头一震,我似乎开窍了。那是一个充满了灵性的早晨,喜悦的歌声在我心中洋溢……
那天,我学会了很多单词。具体有哪些现在我已经记不全了,但有几个单词我记得很清楚,那就是:妈妈、爸爸、妹妹和老师。我想,那天晚上,你很难找到一个比我更快乐的小孩了。我躺在床上,脑子里还在想着白天的事情。
平生第一次,我盼望着新的一天早些到来。第二天早晨,我满心欢喜地醒来,我触摸到的每一件东西似乎都是一个颤抖着的生命。因为,在我眼里,所有的东西都是新奇而美丽的。从此以后,我开始一刻不停地学习奇妙的知识。
当我拼写单词的时候,我还会根据单词做出相应的动作。我会奔跑、跳跃、摇摆,而并不去考虑我当时在哪里。对我而言,那是一个美丽的春天,我和老师从早到晚都在户外流连,花园的花朵有些正在含苞待放,有些已经开始结果。悬垂的全银花形成长长的花环,芬芳馥郁的花香弥漫在空气中,我沉浸在再次发现光明和欢乐的喜悦之中,我觉得玫瑰花从来没有开得那么绚烂过……
此时曙光微露,真是一个迷人的夏日。就在那一天,我要去见一位阴郁而神秘的朋友。我起了床,匆匆地穿好衣服,然后就跑到了楼下。老师已经在门厅里了,我央求她立刻带我去看大海。
“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们必须要先吃早餐。”她一边笑一边回答道,
吃完饭,我们立刻赶往海滩。我们走过低矮的沙丘,可能是因为走得太快了,我常常会把脚陷进毛扎扎的蒿草里。于是,在温暖、炫目的沙地上,我一边摔着跟头,一边哈哈大笑。此时,暖洋洋的空气中散发着独特的香味,而且我注意到,我们越往前走,空气就变得越来越清新,越来越凉爽。
突然,我们停了下来,不用别人告诉我,我就知道,大海就在我的脚下。我还知道,大海是令人敬畏的,也是浩瀚无边!因为就在转瞬之间,阳光似乎就从眼前消失了。但是我并没有感到害怕,反而兴奋得大声叫喊。
我马上换上泳装,一股股小波浪冲上海滩亲吻着我的脚,我无所畏惧地一头扎进浪涛里。不幸的是,我的脚撞上了一块岩石,致使我一下子跌进冰冷的水里。
一种陌生的恐惧感袭上了我的心头。咸涩的海水令我难以呼吸,难以睁眼。恰逢此时,一个大浪轻而易举地把我抛了起来,就好像我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石子。后来一连好几天,我都处于战战兢兢的状态,无论老师怎么劝说我,我也不敢下水了,直到夏天快要结束的时候,我的勇气才慢慢恢复过来,才感受到了随着海浪漂来荡去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