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叙述的时候不断抽泣以及另外两个人的纠正,爱丽莎口中的事情经过时断时续。她经历的事实是这样的:凌晨两点,爱丽莎去楼上的房间里取相片给玛丽看。她从佣人通道爬上楼,接着又沿着走廊走向自己的房间。这段走廊连接着行李室和尚未完成的舞厅。她经过走廊的时候,隐约听到了像是在搬运家具的声音,不过,她以为是男士们在行李室里检查情况,一点也不觉得害怕。谁知,她后来走进行李室的时候,竟然没看见一个人。
于是,她轻轻地打开自己的房门,这时候,那个声音停了下来,周围一片寂静。之后,她失神地坐在自己的床边,还把脑袋靠在枕头上,想休息一下。
她有些激动地说:“瑞秋小姐,我很难想象自己是怎么活过来的。我醒过来的时候,竟发现自己的脸被什么东西砸到了!我连忙起身,这才发现墙上有个小洞,还不时地往下面掉落石灰。接下来,还从那个洞口又掉出来一根长铁棒,还落在我的床上。假如我要是睡着了,很可能会被那根铁棒砸死。”
玛丽插话道:“你没在现场真是遗憾。当时,她大声尖叫着,跌跌撞撞地往楼下跑,整张脸惨白,和枕头套的颜色差不多。”
“爱丽莎,这件事情也许可以用某一种自然科学来解释。比如,我们可以认为这是一个梦。假如你所说的全是事实,我们现在还可以看到铁棒和墙上的洞孔。”我说。
爱丽莎的脸上露出一丝难为情的神色。
“瑞秋小姐,墙上的那个洞还在。不过,玛丽和萝茜帮我整理行李的时候,却没有看见棒子。”
“不仅如此,爱丽莎还说,她看见一双眼睛正通过洞口俯视着她。那双眼睛红红的,像燃烧的火焰一般。”站在角落里丽蒂用哀伤的声音说道。
“据我所知,墙壁的厚度足足有六英尺。这样的厚度,爱丽莎根本不可能看到偷窥者,除非那个人把眼睛粘在铁棒上。”我立刻回击道。
不过,事实是没办法改变的。爱丽莎房间里的情形证明了她的话。我有必要对事实作出补充描述:尚未完工的舞厅被人在墙上打了一个洞,并穿过与之相邻的房间的墙壁。于是,爱丽莎房间那层很薄的灰泥板在凿洞的时候也被打透,一个铁棒还从洞里面飞了出来,并且落到她的床上。
我独自一人上楼查看,之后,我在脑子里画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墙上出现了两三个洞口,每一个都不浅。更让人惊奇的是,根本找不到钻洞的工具。
突然,我想起了之前看到的一个关于小矮人的故事。这个小矮人的家就位于古老城堡的两堵墙之间。想到这个故事,一个想法闪现在我脑中——我原来认为房子里有密室入口的想法可能是正确的,可我不确定这个神出鬼没的访客在暗中破坏墙面之余,是不是还跟我们开玩笑,并偷听我们的谈话。
这天下午,玛丽和爱丽莎拿着行李离开了,萝茜还留在“阳光居室”。大约五点钟的时候,从火车站开过来一辆计程车。我发现车里面坐着一个人。
计程车司机马休满脸骄傲地为我解答了困惑:“瑞秋小姐,她是来做厨娘的。我得到消息要运送两位女士的行李时,猜想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恰好这位女士需要找工作,我就顺便把她带过来了。”
我生活的标准,已经完全像是一个乡下人了。挑选佣人时,最重要的是看他是否忠诚,至于所谓的“完美”的书面保证人,都已经无所谓了。我,瑞秋,对于很多事情已经不在乎了,无论厨娘到我房里接受指示的时候是否坐得端正,我都不在意了。只要她们在擦拭银器的时候不使用去污肥皂,我就心满意足啦。出于以上原因,那天我什么都没想,就让丽蒂去把新来的佣人带了过来。令我惊奇的是,那个走进来的佣人,竟然是那位脸上有疤的女士,这让我差一点就尖叫起来。
那位女士站在门口,动作看起来有些笨拙。不过,她脸上那种自信的神情是不容忽视的。是的,她的厨艺相当精湛,而且动作麻利。假如有人帮她准备沙拉,她就能煲出一锅好汤,并做出美味可口的点心。最后,我决定把她留下。诚如哈尔斯所说,我们需要在意的是厨娘的厨艺,而不是她的长相。
之前,哈尔斯的情绪就很不稳定,这一天尤为严重。他很早就出去了,回到主屋的时候已经是午餐过后。我想,他一定去山上等露易丝了,他希望在她驾驶汽车经过的时候能够见她一面。或许,他们两个人已经见过面了。不过,根据他的消沉状况来看,他和露易丝之间的问题依然严峻。
下午,我猜哈尔斯会留在房间里看书,便和葛奇尔德一起出去了。晚餐的时候,哈尔斯看起来有些心烦意乱。他变得不同于往常,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让人难以接近。之后,每隔五分钟,他都会神情紧张地看一下时间。一顿晚餐的时间,他连续问了两次杰姆逊跟另外一位刑警到达的时间,而且还有些魂不守舍,甚至把自己的叉子叉进绸缎桌布里。别人跟他讲话的时候,他也总是跑神。最后,他还没把点心吃完,就借口去找亚历斯,离开了餐桌。
但我们压根没有看见亚历斯的影子。晚上八点,哈尔斯从瓦拉那里取走了车钥匙,并飞一样地将汽车开下了山。没过多久,亚历斯经过我的同意去巡视一遍屋子,为夜晚的守卫工作作准备。八点三刻,山姆也过来了,他继续留在草地上巡逻。至于我,只是满心期盼着刑警早点过来,并没有过多地担心。
晚上九点半,主屋的车道前响起了疯狂的汽车引擎声。汽车熄火以后,走廊里传来慌乱的脚步声。我们的每一根神经都绷得紧紧的。葛奇尔德一改忧心忡忡的样子,以最快的速度跑到大门旁边。露易丝从外面冲进屋子,她连帽子都来不及戴,大口地喘着气。
“哈尔斯在吗?”她急切地问道。
她身穿一件颜色很素的长袍,一双大眼睛满是忧伤。整张脸孔也因为一路开着快车的缘故,白得像纸一般。我起身把自己的椅子拉到她跟前,冷静地回答:“他出去了,还没有回来。先坐下来,孩子。你的身体还虚弱,根本承受不了开快车。”
也许,她根本无心听我上面的话。
“他怎么还没有回来?他去了哪里?怎么才能找到他?”她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一下,又转向了葛奇尔德。
突然,葛奇尔德开口了:“露易丝,求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快把真相告诉我们!哈尔斯去火车站接杰姆逊先生了。”
“火车站?你可以肯定吗?”
“是的。火车正在鸣笛呢,说不定他马上就回来了。”我接着说道。
我们平和的语气让她轻松不少,她沉下身子,在椅子里坐下来。
“但愿是我错了。真希望不要出什么问题,一会儿就能看到他回来。”她郁郁寡欢地说。
我们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谁也不愿意开口。有一点我和葛奇尔德很明白——我们不可能从露易丝那里得到半点消息。很显然,她不愿意向我们透露。我们每个人都期盼着听到汽车拐进车道,奋力上坡的声音。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们一直等了二十分钟,期待的声音还是没有响起。露易丝紧握着椅子的双手看起来有些僵硬。葛奇尔德脸上的明朗神色渐渐也消失了。我觉得自己的心也被一双大手给紧紧地揪住了。
二十五分钟过后,终于有声音传过来了。不过,不是我们汽车有力的引擎声,而是计程车闷闷的声响。葛奇尔德慌忙地把窗帘拉开,把期盼的目光转向窗外。
“那一定是计程车的声音!准是我们车子出了问题。按照哈尔斯的开车方法,车子不出问题才奇怪呢。”她说话的时候轻松了许多。
过了好一会儿,计程车在主屋前面停靠下来。露易丝从椅子上站起来,紧张地盯着门口。之后,葛奇尔德打开大门,杰姆逊带着一位健壮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露易丝注意到哈尔斯没有一起回来时,脸色一下子变了。短短的一会儿工夫,她的情绪经历了几番转变,由原来的紧张到放松戒备,再到现在的完全绝望。
此刻,我也不顾及什么得体不得体,急切地询问道:“怎么没有见到哈尔斯?他没有去车站接你们吗?”
“没有。”杰姆逊面露吃惊之色,“虽然我们很愿意坐专车上山,不过,搭车过来也很方便。”
“也就是说,你们根本没有碰面?”露易丝喘着气问道。
先前,露易丝生病住在“阳光居室”时,她一直在自己房间里,杰姆逊压根没有见过她,但他还是很快猜出了露易丝的身份。
“是的,阿姆斯特朗小姐。我没有看到他,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必须马上找到他。虽然我不知道他将处于什么样的境地,但我知道他很危险。我们必须尽快找到他,一分钟也不要耽搁。”她当机立断。
与杰姆逊同行的中年男子快速跑向门口,同时说道:“我出去拦计程车,让他在外面等着。你说的那位先生是去镇上了吗?”
“杰姆逊先生,你用我的车吧!它就在外面停着,它比计程车快多了。你要是再开快一点,兴许很容易找到哈尔斯。”露易丝神色冲动地说。
那个中年刑警走了之后,没过一会儿,杰姆逊也开着汽车从车道上飞驰而下。露易丝站在那里目送着两位刑警离开,身后正站着脸上略带悲愤的葛奇尔德。她一转身,两个女孩子正好四目相对。
“露易丝,你一定知道哈尔斯遇到了什么事情,对吗?你知道他正在经历一件可怕的事情,你也知道我们正在寻找事情的答案。假如哈尔斯遇到了什么意外,我一定不会原谅你!”葛奇尔德的语气像是在指控。
露易丝满脸绝望,她将自己双手举起来,而后又颓然无力地放下说道:“相信我,我也很在乎他,甚至比你更在乎。我已经极力劝说他,可他就是不肯听。”
“好了,听我说一句。也许,我们把事情想得太悲观了。你们都知道,哈尔斯总是迟到。说不定我们很快就能听到他把汽车开上山的声音。”我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轻松一些。
只是我没有如愿,哈尔斯迟迟没有出现。
屋子里的空气紧张极了。不出半个小时,沉默的露易丝走到屋外,再也没有走进来。之后,我听到计程车启动的声音,知道她已经离开了。晚上十一点钟,杰姆逊打来了电话。
“瑞秋小姐,你们的汽车已经找到了。它与一辆货运火车在车站撞上了。还好,哈尔斯先生没有在车里。我们会尽力找到他。你最好让瓦拉过来,车子的事情需要处理。”
他们还是没有找到哈尔斯。一直到次日凌晨四点,我们依然在等消息。此外,亚历斯和山姆也一直在屋子里和草地上巡视。黎明来临的时候,我疲倦极了,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哈尔斯依然没有回来,两位刑警那边也没有任何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