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连不知主子何意,人怎么可能不和人接触呢?虽说羽衣姑娘与人接触甚少,但也不至于说与世隔绝吧,再说人家可是京都第一花魁,哪一次献舞妖满楼不是人满为患?
见主子问得严肃,席连突然明白,爷所言的此“人”非彼“人”,忙正色道:“回爷的话,夫人平日鲜少出门,识人甚少,除却身边时时跟着的小碗,便是叫她习舞的鸨儿红姑姑亲近些,再来就是花娘千娇喜去羽衣阁闹事。”
“闹事?”北辰烨眸色一沉,冷声道:“本侯不希望再听到千娇这个名字。”
“是,属下即刻差人去办。”心知主子性子,席连还是小小的惋惜了一下。
听闻千娇姑娘也是京都顶有名气的花魁娘子,羽衣姑娘嫁人之后更是出尽了风头,有一副好嗓子,可怜就要香消玉殒了。
他这么想,面上却看不出任何端倪,也没有一丝愧色,光想着主子冷血,倒忘了是谁提到美人名号,为她招致杀身之祸的。
“还有呢,她是如何认识司寇彦晞的?”北辰烨似乎没发觉,优雅冰冷的他在念到司寇彦晞时,表情竟有几分狰狞,咬牙切齿的。
唯恐说道十七太子爷会发怒伤及无辜,席连也不敢后退,老实的答道:“据沉香所言,当是去年拜月节,十七太子和郡主泛舟同游,夫人在妖满楼的画舫上对殿下一见倾心……”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北辰烨手中上好的御赐贡笔从中折断,落寞的落到了地上。
“继续说。”北辰烨周遭的空气都清冷了不少,抬手又从笔架上去了一支精品毛笔。
“可是爷,没了。”席连低着头,可不敢将沉香原话“一见倾心,从此不思茶饭,为君消得人憔悴”说出口。
“没了?”北辰烨眯了眯黑眸,转身直勾勾的盯着席连,问道,“那她是如何得到汗皇赐婚的?本侯不信一个单纯的舞姬,能有这样的本事,她那一身武艺莫说什么妖满楼鸨儿,就是当家的楚南也未必是她的对手,你告诉本侯没有消息了?沉香办事就这点效率吗?她可是不想做沉鸾阁阁主了?”
沉鸾阁,乃是浮沉殿的一个分支,最擅长密探,与浮凫阁的暗杀手段一样,都属于让人防不胜防的隐秘组织。
而浮沉殿是近年来江湖中新起的一神秘门派,没人知道它有多少个分支,也没人知道它的势力有多大,只知道这个门派被正派人士视为邪教,却没有人敢出来挑衅。
又或者,前来挑衅者都已经命丧黄泉了。
“属下无能,请主子责罚。”席连抱拳单膝跪地,爷身边的属下,都是一荣俱荣,沉香若要受罚,他也绝不会独善其身。
“起来吧,让沉香继续查下去,本侯要知道她八岁以前的事情,还有她那身本领是从何得来。”八岁进妖满楼,却能安然无恙到及笄,并成为人人追捧的花魁之首,这背后,应该不会简单。
“属下明白。”席连松了口气,对洛青岚也开始好奇了。
“让沉香拿了本侯的令牌,亲自去问楚南,他知道的应该不少。”缓缓放下手中笔,北辰烨心情稍稍缓和了一些。
不知是不是因为听到了她果真是出淤泥而不染的消息,他竟有点原谅了她的造次。
这时,梁上倒吊下来一个黑衣的暗卫,在北辰烨耳边说了什么,脸色刚刚转晴的趋势又荡然无存了。
“谁给他这样的胆子?”北辰烨这么说了一句,掀袍就大步出了书房。
也不知主子这个“他”指的是谁,席连不敢妄加猜测,跟着出门却已不见了侯爷踪影。
能让爷方寸大乱的,只怕只有唯一一个住过绿竹轩又住进了满宸阁的羽衣夫人了。
摇了摇头,席连加快了步伐往满宸阁方向走去。
他边走边想,只要不是十七太子要拐走夫人,应该不会出太大的差错。
当到达满宸阁时,席连恨不能抽自己一个大嘴巴,什么时候他也成乌鸦嘴了。
默默的站到脸色铁青的自家爷身后,席连快将头埋到胸口了。
是他眼花了吗?沉香不是说夫人是个内敛矜持得有些呆滞麻木的女人吗?为何他看到她主动热情地吻十七太子?
那么大胆又理所当然的当众亲吻,让他这么个大男人都觉得不好意思。
以自家侯爷这恐怖的占有欲来看,他会不会杀了这二人以泄心头之恨呢?
“你们在做什么?”北辰烨一双黑眸死死地锁在洛青岚脸上,上前霸道的将她扯进怀里。
“你怎么又回来了?”洛青岚轻蹙眉头,埋怨的望着他。
他力气好大,对待淑女也不知道怜香惜玉,难怪生得这么绝色,爱慕者也不如司寇彦晞的多。
“回答我,你们在做什么?”只当她的埋怨是恼他打扰,嫌他碍眼,北辰烨的脸色更黑了几分,一双眸子阴沉得像要滴出墨来似的。
“侯爷,本宫……”司寇彦晞按耐住内心的欣喜,欲出言帮洛青岚说话,却被北辰烨目怒凶光的样子给吓了回去。
他虽贵为十七太子,但对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定北侯还是有所忌惮。
眼见着洛青岚在北辰烨的怀里,他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种滋味还真不好受。
她明明是他明媒正娶的十七太子妃,为何此时北辰烨倒像是“抓奸”的丈夫一般。
最可气的是,方才还对他献上香吻的洛青岚,现在竟然对北辰烨这样亲近的举动不反抗,就好像她本该如此,与他才是鹣鲽情深一样。
他不想多想,但醋意在心里滚得浓烈翻得沸腾,恨不得上前将她拉回自己身边。
但理智告诉他不可,北辰烨虽然只是个外姓侯爷,但他在汗国的地位几欲与汗皇相当。
父皇早有要对他封王的意思,但北辰烨却说定北侯这个爵位是他代代世袭而得,愿意终生守之。
故司寇彦晞心里清楚,就算洛青岚是他的正妃,北辰烨开口,那便可以是他的妻,他的妾,甚至是他的奴。
“侯爷方才不是看得真真切切的吗?”洛青岚秀眉微挑,言语间有几分不耐。
“你再说一遍。”攥紧她的肩头,北辰烨有种想要掐死她的冲动。
光天化日在他的满宸阁与前夫亲热,竟然还敢理直气壮地反问他!
“不是侯爷说这是礼仪吗?殿下到访,我不该向他见礼吗?”洛青岚身形一闪,竟是灵活的摆脱了北辰烨的钳制。
“见礼?”北辰烨手下一空,被她晶亮的水眸看着,才猛然想起晨起教她的“礼仪”,“所以……”
他不知该如何说下去了,后悔吗?忆起她樱唇的甜美滋味,北辰烨坚定的摇摇头,只怪看起来慵懒迷糊的她学得太快。
瞧司寇彦晞方才呆愣后瞬间痴迷的样子,北辰烨脸上变幻莫测,这算不算是自作孽不可活?
洛青岚也是一头雾水,难道这礼仪还有别的讲究?
方才她也不知怎么的,就只是碰了碰司寇彦晞的脸颊,却也觉得不自在。
那感觉和对北辰烨时的自然截然不同,不但不会有奇怪的心乱,反而有些反感厌恶。
司寇彦晞更是被她这番言论惊得目瞪口呆,她说她亲他只是见礼,而且听她语气,竟是北辰烨这般糊弄她的。
那这么说来,定北侯和她岂不是……
她住在满宸阁,而这里又是北辰烨的寝居,难不成昨夜他们宿在一起?
“过来。”北辰烨舒了口气,也不等她答应,便拉了她一道坐在主位上,道,“以后,这礼只对本侯做就好。”
“为何?”坐在他腿上,她不自然的挪了挪。
被他掌力震碎的紫檀木桌已经换了新的,桌上照例摆着精致好看的糕点,不过此时的洛青岚却没有什么食欲,只是怏怏的小口喝着热茶。
“因为……这往后你便是定北侯府的人,本侯的女人自然只需要对本侯行礼便好。”北辰烨淡淡的睨了司寇彦晞一眼,似笑非笑的说,“殿下,不知本侯说的可对?”
北辰烨淡淡的睨了司寇彦晞一眼,似笑非笑的说,“殿下,不知本侯说的可对?”
这摆明了就是赤。裸、裸的挑衅,司寇彦晞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狠戾,很快便掩饰了过去,变成了一贯的清冷和谦逊。
他心知肚明,应了北辰烨这话,那便是将洛青岚彻底的送出去了。
因着这几日对她的与众不同勾起了兴趣,司寇彦晞略微有些迟疑,不过转念一想,他素来不耽于女色,不过是对她有些好奇罢了,想必过些日子便淡了。
说不准这就是她为了引起他注意的欲擒故纵,如此这般当是个工于心计的女子。
再说,洛青岚再美,臭名昭彰的名声也不适合做太子妃,能在定北侯府做个侍妾也算是她的福分了。
现今父皇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各方势力都在想着法子拉拢定北侯,有北辰琬他等于占了个先机,但北辰烨对自己的态度不冷不热,他犯不着为了这样的女子与他为敌,倒不如顺水推舟,成人之美。
他不觊觎九五之尊的高位,只求能够明哲保身,而北辰烨,就是最大的靠山。
“侯爷所言极是。”司寇彦晞平静的对北辰烨说,分明是奉承话,却说得云淡风轻。
就好像送出手的不是他的正妃,而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奴仆,甚至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物件。
洛青岚扯扯嘴角,真是个没有担当的男人,没出息,没胆识,真不知道羽衣看上他哪一点了。
在她看来,这羽衣再不济,也是他明媒正娶风光迎进宫的十七太子妃,竟然这么窝囊的让人一句话给要走了,要是羽衣见此情形,定会悲伤欲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