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姬让两个兵丁叫来了车子,身心疲惫地回到了王宫,耶律浑和哼一声接着,并急忙让侍女们为金姬沐浴洗漱更衣,金姬现在什么都不想干,什么都不想说,只想休息,好好地睡一觉。
沉沉一觉醒来,金姬依然感到身子还有些乏累,她推开被子,早有侍女侍候她起床更衣了。金姬来到餐厅,东蟾王早在一桌子的山珍海味旁恭候着,看到这些美味佳肴,金姬忽然想起来那半碗农家粥,她是强忍着才喝下去了那一些,可怜那老汉还以为她舍不得,一家子已经没有隔夜粮了。
耶律混对母亲说孩儿无能,让母亲辛苦暗访实在是孩儿的罪过,但愿有朝一日东蟾国再度繁荣,以不辜负母亲的辛劳。金姬说我们是母子,就不能讲那些客气的话,只盼望着有如意的太阳照耀的那一天,子荣母贵,反之儿子庸庸碌碌,无为无能,为娘的还能有何脸面,只能是被人瞧不起。
金姬坚持要去郑记窑场看一看,但是耶律混向她说起了前些时间自己在那里撞鬼的一幕,金姬大笑说世间本无鬼,所谓的鬼其实是人阴暗的一面,被塑造成了具体的形象,那是人的一种心理愿望,是抽象的,怎么会有真鬼,你所以是看到了鬼,那是有人在捣鬼,在耍技俩,在背后是有目的的。人的真知不是以善恶而论的,阴暗的人就无知,善良的人就渊博,不是这样的,金姬就证明了这一点,她的心里有着强烈的阴暗的一面,但是她的真知又是充实的,这就她非常强势的原因。
在耶律混的担心中,金姬去了郑记窑场,耶律混先让人去观察了一番,然后才让哼一声护送着母亲坐车去的。对于郑记窑场金姬有着非常强烈的向往,只从耶律桢带着五彩陶器进献给皇上,那种神奇就给她留下了刻骨铭心的印象,那种美轮美奂的器物几乎就是上苍赐予的神物,她怎么也想象不出人是怎样制作那种神物的。说心里话金姬是很敬重百合王后和郑东家的,但是她在嘴上从来都没有说,因为这些都不属于自己,霸权的专横把这些尊重都变成了嫉妒和敌对,就是现在金姬对不曾拥有这些人才和财富还十分的懊恼。
金姬正是怀着这种敬重和嫉妒的情绪来到了郑记窑场。她向四周放眼望去,立刻惊呆了,不是有王府的管家陪着,她真可以怀疑这里真的是神奇的郑记窑场吗?金姬走下车来,但只见遍地蒿草葱茏,一片碧绿,都有没膝深,要不是看到陶窑伫立,和一排一排的房屋,金姬真不敢相信这就是促成了东蟾国繁荣的郑记窑场。哼一声又陪着金姬来到了制坯间,屋子里也同样长满了蒿草,哼一声拨开了草丛才看到了制坯的轮子。哼一声不敢再让金姬四处走动了,因为蒿草里爬动着各种蛇和刺猬、黄鼠,还有黄鼬、狐狸和狸猫在逃窜,蒿草纵横,金姬也无法再走进去,她只好站在高处的地方,向四处眺望着,想象着窑场那曾经的沸腾景象。哎——金姬长叹了一口气,不知这眼前的衰败景象是否令她联想到了自己的所作所为。
金姬回到王宫来了,几天的观察和暗访使她获得了第一手的资料,她并且决定当前蟾城最要紧的事是消除百姓对官兵的恐惧,走出家门进行生产劳动,其次是回复郑记窑场的生产,再有就是对于兵丁的管束,不许他们再骚扰百姓。金姬把这些说给了东蟾王,并且征求了哼一声和哈噶道宝的意见。哼一声说让老百姓走出家门进行生产劳动和管束兵丁不难,难的是回复郑记窑场的生产,郑东家从城门打开的时刻起就不见了,也就是在那个时刻神蟾塑像忽然变成了一团火光向着瀚海驶去,据我所知窑场的工匠们都已经逃走了,这些人都是从中原来的,我想也一定是又逃回中原去了。就更不要说郑家的人,而在蟾城守家在地的一般窑工,绝大多数都被蒙得喀杀了,余下的也都逃走了,所以现在郑记窑场里不要说是做盆的,就是和泥的都找不到了。现在蟾城里也找不出一个人来做盆,要想回复窑场的生产,除非我们也到中原去请工匠。
金姬听到蒙得喀说到这里,忽然竭斯底里地大吼道,什么!让我们低三下四地到中原去求人吗?不要忘了宋朝那是大辽的臣子,那是一个劣等民族,是我们的敌人,汉人出现在我们这里只能是奴隶,而绝不是工匠,谁要是去尊重我们的敌人和奴隶,那他就不是契丹的子孙,而应该和那些汉人一样被殊杀,被唾弃。
哼一声再也不敢言语了,他只想到了回复窑场的生产,没想到这个建议竟冲了金姬的肺管子,金姬这一发火哼一声寻思过味来了,对呀百合王后是怎么死的,什么罪名,那不是金岩、金姬兄妹一手策划的吗,自己怎么就忘了呢。哼一声一语不发地低着头,生怕堰流水勾起来老冰排,金姬把他和蒙得喀联系起来,还好金姬没有在朝着他发火,而是十分严厉地说让他赶快起草一份告示:蟾城百姓从即日起走出家门,进行生产劳动,任何人,特别是兵丁不得骚扰,如有违抗,按照对抗朝廷从事,兵丁如有违抗者一律处死。落款是东蟾王。
哼一声唯唯诺诺地照着金姬的话做了,他先拟定了一份告示,再三斟酌了字句,觉得妥贴后,又找来十几个人抄写告示,很快一百多张告示就写出来了,接下来他又派人去各处张贴,一时间这些告示就贴满了蟾城的大街小巷。但是由于老百姓都不敢出门,这些告示还是看不到。哼一声就亲自带了人到街上去喊话,宣传告示上的内容,哼一声还唯恐百姓们听不到,又让一些兵丁挨家挨户地去喊话,去宣传。
百姓们开始不敢相信,都让那些兵丁吓坏了,但是毕竟有些胆大的就到街上去看究竟,这些人把那些告诉看了几遍,就跑回去告诉家人,告诉邻居,告诉亲戚们,于是就有更多的人出来看告示,大街上终于有了百姓的身影。大街上不见了兵丁,老百姓的胆子大起来,于是就开始做活计了,经商了,蟾城从此又有了活力的迹象。
辽朝的兵丁大都有过侵犯中原的经历,因此身上都积攒了抢掠的痞性,头目也向他们宣读了王府的告示,但是那些兵痞就有些不以为然,他们觉得爷太才当兵,要不然拼着性命为了什么,兵丁们耍爷太的对象当然是百姓,跟别人耍爷太他们还没有那个本钱。王府的告示等于是给他们的身上捆了一条绳索,他们当然是不愿意,并且时刻地在寻找时机准备挣脱。
兵丁们有这样的想法是有根底的,也是过了这么长的时间,他们也渐渐看得出东蟾王不过就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皇子,东蟾国说了算的主是那个流放的皇后,落配的凤凰不如鸡,这些个兵丁嘴上不说,在心里并没有把金姬当回事,其实金姬也早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她也在心里发狠要等待着一个机会,要做出个样子来给兵丁们看。
这一天金姬又化妆和两个侍女出宫了,她们都穿着男人的服装,金姬依然是挎了个篮子,那两个侍女一个扛着锄头,一个肩着镢头,你不到跟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是三个女人,就是做活计的农夫。这次出宫金姬谁也没有告诉,就连东蟾王和哼一声也不知道,金姬是有心计的,她要看一看王府的告示贴出去后,整个蟾城人的反应。
这一次金姬并没有选择在正街上走,而是选择了背街,这里的道路狭窄,车辆行人更少一些,但是金姬心里知道在这样的地方违犯规矩就更多一些。三人正向前走,忽然看到一个小头目的人带着一个兵丁从一个院子里慌慌张张地出来,金姬觉得可疑,就告诉两个侍女要个外地注意那两个人,特别是他们的衣着相貌。那个小头目和兵丁走到了街上,他们也没有把对面三个拿着农具的人放在眼里,就在金姬三人面前大摇大摆地过去了,金姬可是一直在盯着两个人看,所以就是到了跟前的时候金姬也是直视的,那个小头目模样的人对金姬的眼光颇不满意,他在心里说我们官军不仅是爷太,而且我还是爷太的头,怎么能允许百姓对自己这样直视,他突然停下了脚步,就在要脾气发作的时候,这个小头目忽然想起来什么,拔脚走开了,但是就在他停下来的片刻之间,金姬已经清楚地看到这个人的左腮上有一小块明显的胎记。
金姬带着两个侍女来到了两个兵丁出来的院子前,还没有进门就听到从里面传出来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