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通常情况下有两种,其中一种指的是物欲。这种最为直接外露。爱直接被物欲所勾起,然后产生强烈的渴望,渴望得到自己所爱的东西。这是单纯的物欲之爱。另一种指的是仁慈。由爱来激励着我们去爱些什么,这才是高极形态的爱,是爱的激情的升华。笛卡尔自己也认为,这样的区分方式比较简单,因为它似乎只涉及到了爱的结果,而没有涉及到爱的本质。因为正是这样的爱告诉我们,只要我们自愿地去和某一外界的对象相结合,无论它的性质如何,我们都会对它产生一种近似乎仁慈的情感。这两者的区别在于自身的态度。如果我们从一开始就已经断定,这件东西就是我们梦寐以求的东西,我们不是通过意志与之相结合,只是想通过无论什么样的方式,一定要得到它才可以,这便是最常见的爱的结果之一。但有时我们更愿去相信这件东西是我们想要得到,并且自愿地去和它结合,这是爱的基本结果之一。
如果单单从结果而言,那么,有多少种外界事物,就会有多少种爱或物欲。尽管所要追求的对象不同,但是这种爱的本质是相同的。有野心的人希望握有权势,有雄心的希望建立功业,怀着贪心的人只想多多的敛聚财富,迷恋美色的人则是满脑子的男女温柔之事。这样的爱究其本质来说,还只限于占有欲方面,而不能就确切地说是对于对象的爱。但是,也有另外的一种爱,它只追求付出而不考虑回报。这种爱也存在于我们的身边,就像父母对子女的爱,操碎了心吃尽了苦也无怨言。忠诚的人对于朋友的爱,所谓两肋插刀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这种爱不是建立在物质基础上,不是以物质利益为目的爱。第一种爱也是爱,但他们爱的只是自己,是由于爱自己,所以才会对自己希望拥有的东西产生强烈的占有欲。而第二种爱则是爱对象,心甘情愿为对象去做这样或那样的事情,是一种纯粹的爱。
虽然憎恨是与爱相对立的,但是笛卡尔却没有对恨做出更多的注解,而仅仅是略略地带过而已。这是因为,笛卡尔对恨的激情抱着一种非常冷漠的态度。他对恨的观察和体会远不如对爱深刻。也许是他故意不对恨作过多的剖析,或者是不愿对恨做出更多的论述。于是,我们很难在笛卡尔的学说中区分出多少种恨来。虽然我们的意志使我们尽量地远离了那些邪恶的东西,但是,我们几乎不能从邪恶中找出什么差异来。笛卡尔对恨这种激情的淡漠态度,与他本人的性格有关。
原来,笛卡尔生性淡薄,他的一生都是那样的平静恬淡,与世无争。他从不愿意和任何人发生争执,对于只讲利益的人更是不愿与之打任何交道。他只对精神性的东西感兴趣,特别是对科学和真理始终都抱着一种真诚的爱。但笛卡尔的淡泊不同于自闭,事实上他对朋友一向忠诚坦白。笛卡尔愿意为了友谊朋友付出,而他的朋友、同学也给了他丰厚的回报。也正因为如此,笛卡尔一生中从不执著于什么仇恨之类的东西,而他对真理和友谊,也怀着极强烈的理想主义色彩。大概就因为这样,笛卡尔不愿意对恶的事物多加描绘。而他不注重利益、一心追求真理、信守对朋友忠诚的信念,虽然带有很强烈的理想主义色彩,还是因此受到了人们的尊敬与仰慕。
“渴望”
此前,笛卡尔把渴望归于灵魂的力量。在灵魂的激情当中,笛卡尔再次对渴望展开了讨论,而且是作为灵魂的主要激情之一来讨论的。笛卡尔认为,作为激情的渴望,是由动物精神而引起的灵魂的活动。动物精神向灵魂发出信号,使它更希望向它描述的某些东西是好的,是有利的,并且是我们所需要的。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都会强烈地渴望好的东西出现,并且想一直保存下去不想失去它。在渴望好的东西出现的同时,我们也会渴望坏的东西不要在眼前出现,最好是永远都不要出现。这两种渴望我们都有。当时的经院哲学也在谈论着渴望,但是,他们是把渴望善与避开邪恶区分开来的,即渴望善和避开邪恶是完全相对立的,称为趋善避恶。笛卡尔认为,“趋善,同时避开与它相对立的邪恶,永远是同一个运动。”当我们趋向于善的同时,就是在有意地避开邪恶,或是我们认为它是恶的东西。正是因为我们对坏、恶的东西反感、恐惧与忧虑,我们才更希望去追求好的、善的东西。同样,当我们追求善的东西的时候,也会隐隐地把它和恶的东西相比较,那种对恶的东西的厌恶之情也就会再出现。所以,当我们把渴望并追求善与厌恶和避开恶结合在一起来看的时候,我们就可以得到一个结论:在渴望这种激情中,善和恶是相互引发的激情。
“喜与忧”
快乐是在灵魂拥有善的时候自动泛起的感情,也是灵魂中的一种让人感觉到惬意的感情。除此之外,灵魂不能在它所拥有的其他任何事物中得到快乐,事实上,灵魂从它所拥有的那些事物中也不会得到什么东西。所以,它对我们所享有的乐趣仅仅在于拥有它们。笛卡尔在这方面的描述不是那么容易理解。笛卡尔的意思是,当大脑中的印象向灵魂描述某个东西是善的时候,并不是为了得到什么,也不是要把作为激情的快乐和纯粹的理智上的快乐混为一谈。他所指的快乐要更超脱,更理想化,那就是善。善只能借助灵魂的活动进入到灵魂当中,所以笛卡尔才会把善称为在灵魂中被激发出来的惬意感情,而快乐,则存在于它所拥有的善当中。就在灵魂与肉体相联系的时候,这种理性上的快乐也伴随着激情出现了。当我们的理智突然发现我们已经拥有了某种善的东西时,虽然它与身体相关的一切都不相同,虽然它无法准确去表达、去描述,甚至无法去想象,但是,在大脑中仍然会立刻形成某种印象。这种印象来自于人的想象力。人总是必须对某种事物产生印象,即使它是如何的不可思议,这时就只能借助无边的想象力了。这种印象形成后会促使大脑进行某种活动或者是促进了动物精神的活动,而快乐的激情也就由此被激发出来了。
忧愁是灵魂从邪恶中感到了不安从而引发的沮丧和郁闷。当我们以灵魂去面对外界事物,而大脑向它提供的印象却不相符合的时候,一种强烈不适的感情会因此而生,这样也会引发忧愁。忧愁中也包括激情的忧愁和理性的忧愁,这是忧愁与快乐的相同之处。而两者截然不同的地方在于,快乐因善而生,而随着忧愁而至的往往都是邪恶。
那么,快乐与忧愁这两种激情是如何产生的呢?其实快乐和忧愁的产生来自于两种不同的信念。快乐因拥有某种善的东西而生,而忧愁则是因为灵魂发觉到了我们存在着某种邪恶和不足。当然,我们往往会简单地感知到快乐与忧愁,而在这个过程中,并没有发觉到善或邪恶在其中起着什么样的作用,或者根本就没有看到善与恶的存在。有三个方面的原因可以引发这种情况的出现:
第一,当善与恶在大脑中形成印象的时候,灵魂并没有参与到其中,所以当快乐与忧愁产生时,灵魂也没有发觉其中善与恶的存在。
第二,快乐与忧愁只出现在肉体的水平上,并没有通过灵魂去更深一层的认识它。
第三,虽然它们已经出现在灵魂中,但是,灵魂却并不认为它们是善或是恶的,但是我们在大脑中原本就存在着善和恶的印象,我们往往会以它们作为依据去对照新出现的事物。所以当它们和大脑中的善与恶的印象相混合的时候,也会引起快乐与忧愁。
笛卡尔对激情的分析,尤其是对以上六种激情的分析,大致有两个特点。第一个特点是笛卡尔较侧重于心理方面的分析。虽然笛卡尔对激情生理基础做了很多阐述,但是这种叙述只是一个铺垫,是为激情的心理分析做铺垫。笛卡尔这样做的原因,其实就是为了从激情的心理分析引出对激情的道德评价。
特殊的激情
特殊的激情是笛卡尔在《灵魂的激情》中考察的第三部分内容。笛卡尔对特殊的激情的考察是建立在对一般的激情和原始的激情的考察的基础之上的。笛卡尔认为,特殊的激情是由原始的激情化合而成的。当然,特殊的激情已经超出了在一般的激情和原始的激情中所考察的生理学和心理学成分,而带有浓重的伦理学成分。所以,也有研究者把这一部分成为“激情伦理学”。笛卡尔认为,激情的伦理学部分的内容应该是只会最高级的问题,应该被认为是位于人类知识之树的顶端。下面,我们将对笛卡尔在这一部分研究的“尊敬和鄙视”、“勇敢”、“懦弱”以及“光荣和羞愧”等“激情”作详细介绍。
“尊敬和鄙视”
正如笛卡尔所讲,“尊重也是一种激情,它代表了灵魂的一种倾向,灵魂向自己描述某物值得受到尊重。”也就是说,在笛卡尔看来,尊重也是一种激情,是灵魂所拥有的向它自身表示被尊重事务的价值的一种倾向。那么是什么造成这种倾向的呢?笛卡尔说,“当然按照规矩,这种倾向肯定是由动物精神的特殊运动引起的。”笛卡尔认为,“尊重”这种灵魂的倾向,是由动物精神的特殊运动引起的。具体的运动过程是这样的,首先是动物的精神传输到大脑,然后,动物精神在大脑内部强化服务于“尊敬”这一目的那个印象。
与“尊敬”相反,“鄙视”是灵魂考虑它所鄙视的那个事物低下与渺小的一种倾向,例如,笛卡尔说,“而鄙视则是灵魂的一种相反的倾向,即灵魂认定某些东西低劣,对其产生鄙视。”这里所说的相反,自然是指“鄙视”是和“尊重”相反的倾向。当然,“鄙视”和“尊重”还有相似的地方,那就是他们的产生机制都是一样的。“鄙视”也是由动物精神的特殊运动产生的:动物精神进入大脑后对那个渺小或者低劣的观念的强化最终导致“鄙视”这种激情的产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