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虎
“子凝师姐,青亦师兄,欢迎回来。”
他们一降落,附近的师弟妹就对他们点头行礼。那些小毛头之前还完全无法判断谁是谁呢,最近终于至少知道观中肖兔的只有一位子凝师姊,而和她在一起的龙八成就是荀青亦师兄。
子凝跳下龙背。青亦把龙脸凑到她颈间告别,子凝也抱住龙首磨蹭。
“路上小心。”子凝说,抚摸着青亦的侧脸,抓抓他的龙须。
青亦点点头,开玩笑似的对子凝吹了口气,才弯来弯去的腾上天空,绕着圈子离去。子凝目送他离去,头发因青亦刮起的狂风而漫天狂舞,她目中难掩感伤,随即往道观主观走去。
明明离主观还有一段距离,子凝大老远就听见子威很没用的在哭喊:“师父!我已经二十五了!我不要跪算盘!”
哇靠,师父们的处罚方式还是一样令人发指,吓的子凝停下脚步,考虑着现在逃还来的及吗?
“顾子凝,妳也给我进来!”想也知道里面的师父们早就察觉到她了,其中孙紫静师父更用泼妇骂街的凶狠口吻对她吼道,”给老娘进来!”
子凝也不想跪算盘,但似乎别无选择。她咬着下嘴唇慢步走了进去。没想到屋里景象一片惊悚。
美艳的千琴师姐、雍容的俊美子威、潇洒的贵公子子蓝都像笨蛋一样,羞耻无比的跪算盘外加提水桶面壁思过中,其中子威还不停的胡乱哀叫。那景象太过震撼、太过愚昧,让子凝立刻爆笑出声。
“笑!还敢笑!脸都被你们丢光了!”孙紫静师父冲过来掐子凝,子凝很配合的吐舌头番白眼做出一副快被掐死的蠢样子。
白羽观求生秘诀,尽你所能的取悦师父们,这样你才有好日子过。
“不准给我装死!子凝呀!妳低俗的赌徒样有多糟蹋这张脸,妳知不知道呀!”孙紫静师父狂吼,”要赌也要赌的美一点呀!”
“那样就不好玩了。”子凝悄声说道,那自然没逃过孙紫静师父的法耳,她老人家又更激动了。
“要尽力维持白羽观的形象我跟妳说过多少次了!要美呀!要美要美!不美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当孙紫静师父改抓子凝的衣领前后摇晃摧残子凝,外加宣扬她偏颇的邪教思想时,其他两位师父正从容优雅的喝茶看戏。
白羽观的授课三位师父分别为最上阶的白羽真人习依,以及她的两位后辈孙紫静和赵山平。他们也都是被草氏古族所救养的孤儿,宣誓一生辅佐草氏古族。
孙紫静是一位”直截了当”的女性,对于美的形象有几乎病态的坚持。属狗,魔身刚好是狐狸,于是把魔身修练成九尾媚狐钓男人回道观养成为她毕生的梦想,可是这位上百岁却还年轻貌美的大婶目前只有五条狐狸尾巴,还有待精进。
还有,这位大婶还有暴力倾向,很严重。
子凝现在就快被掐死了,她索性变成家猫大小的黑兔。没想到孙紫静师父完全没有心软,掐着兔子的腋下继续用力摇晃。
喔喔喔喔,兔子不能摇的呀!
“妳怎么可以辜负山下老百姓的美好幻想?妳怎么可以边抖脚边赌博呢?”
山下老百姓的美好幻想干我屁事呀?喔喔喔快吐出来了,化身为兔子的子凝哀叫。
这位没天良的孙紫静大婶负责”旗术”的教学,是一种以旗帜作为法器攻击的道术,也是子凝专精的项目之一。
一旁的赵山平气质出众,衣衫朴素,眉眼细长,不说话不露出真面目时看起来就像一个多愁善感的书生。注意,那是他对山下百姓的伪装形象,他真面目可不是这样。
“喔呵呵,好久没看到这些小鬼跪算盘提水桶了,看起来真愚蠢,都几岁的人了,喔呵呵呵呵。”他用衣袖掩嘴狂笑,十足幸灾乐祸、把快乐建筑再他人痛苦上的浑蛋样,”喔呵呵呵,再赌呀再赌呀!老子整死你们!”
没错,赵山平师父看似温柔风雅,其实是个风骚的娘娘腔,看来子威很可能就是受他影响。
说到子威的娘娘腔,其实子凝要替他澄清一下。子威虽然爱乱叫却不真的是像赵山平那么货真价实娘娘腔,他会被笑只是因为他使用的武器。
子威使用的武器是符咒,不是普通的纸符而是精致的绣符。绣符会因为刺绣者的道行深浅而有威力强弱之分,但比起纸符要强大太多,而且三五不时还可以洗过重复使用,好处多多。
但问题来了,谁来刺绣?当然是使用符咒的道士本人呀。
于是大家就可以常常看见有如贵族子弟般雍容大方的子威,拿着根绣花针在那里坐姿内八的绣花绣草绣鸳鸯,还哼小曲儿。看到的人十个里有九个会露出嫌恶的表情,而没表情的那个是被吓到没表情。
这真的不是性别歧视,男人刺绣不会怎样啊,而是子威自己本身的问题。那个家伙真的有毛病,刺绣就刺绣,子威却说什么非得也要融入什么”绣花女的心情”,坚持这样绣出来的符会比较强。
子凝曾经问其他使用绣符的道士是否有这回事,他们都露出惊恐的表情猛摇头,直说:“哇靠你们道观那个家伙没问题吧?他是不是在修练什么邪术啊?”
子威却还是不听劝,继续他的惊悚绣花女生涯,这娘娘腔的臭名可说是另类的实至名归。
把焦点放回赵山平这老家伙。
他跟孙紫静一样年纪一大把却还年轻貌美,专攻医术。属龙,魔身刚好也是只龙,还是只闪闪发光无比张扬花俏的金龙。
孙紫静师父曾嫌弃他:“不过就是个医者不会低调点吗?金光闪闪的俗气死了。”
赵山平翘起兰花指,发现翘错指头又把兰花指收回,然后比起正确无误的中指对孙紫静师父歪脖挑衅:“医者就不能高调吗?少忌妒我的名气比妳大,妳这只长的像老鼠的狐狸精大婶。”
当时两人连续以魔身大战三天三夜,娘娘腔金龙对病态大红狐狸,两个人在白羽山顶决斗专用空地打的激烈,弄得天空金金红红闪个没完,道观其他人连觉都睡不好,只能起床赌博,还好习依师父是不管赌博的。
没想到山下的人民都以为那是什么祥瑞之气而激动落泪,直呼:“伟大的白羽真人!伟大的白羽观众道士呀!我的列祖列宗呀!”然后开始朝山上进贡。
所有的混乱场面在平时不动怒、最后终于被惹毛的习依师父出动,把那两人殴打到昏迷后才终于落幕,同时,为时三天的自由赌博假期也宣告结束。
再来看到传说中的白羽真人,那女人从头到尾都闭目养神的,理都不理现场一片混乱而且旁边还有个娘娘腔赵山平,定力可谓出神入化。
只是真人脸上似乎写着:“想干麻就去干麻,只要别烦我就好,你们这群王八羔子。”
白羽真人最强的正是”代面化魔”这项道术,她的魔身可以变的极大,魔身的力量听说甚至可以和那些千年大妖怪匹敌,而白羽观道士们精湛的代面化魔术正是她所教授。
白羽真人习依一年四季除了下山之外大都处于化魔状态,重点就来了,她她她真的是只白凤凰吗?
往座位上一看,哪有什么凤凰?连根羽毛都没有。白羽真人的魔身是只身上有牡丹花纹的大白猪,两根长牙总是有着点点红斑,一副刚捅过人的样子。
猪猪猪?到底是哪个失明的混账说白羽真人是只白凤凰?
这就是个美丽的误会了。这个国家的人尊称一个人或是家族时,会把他们的姓氏拆开念,管大人就变成”竹官大人”,荀公子变成”草旬公子”,习真人也就被称为”白羽真人”了。
可是不了解的人就以为习依是以魔身取名的,有白羽的不是白凤凰还会是什么?误会就这样产生了。
所以从此以后习依为了不让崇拜者惊骇过死,下山到城镇时都会化做人形。还好习依人形时一身白袍飘飘,发色受魔身白猪影响也变成全白,看起来一身白,像极随时要羽化的白凤凰,彻底满足百姓的期待。
真是圆满呀。
但白羽真人虽是猪,仔细一看,却可以立刻察觉到她那奇异的与众不同,魔身所散发的魔性魅力竟不输龙凤。
白山猪黑眼微瞇,额间有着一大圈鲜红图腾,身上的牡丹花纹开的艳丽夺目,长牙上的红斑细看竟也像点点花瓣。白羽真人的魔身散发着一股其他人所没有的震慑感,与那些修练成山神的大妖竟有几分相似,如魔如神。
一从习依身上收回心神,子凝立刻觉得自己快被孙紫静师父弄死了。
“师父,妳可不可以别再摇我了?我宁愿去跪算盘,要我跪多久都愿意呀呀呀。”子凝翻着白眼,真的快吐了,可是吐在这位师父身上无疑和找死无异。
孙紫静停下动作哼一声,不满的嘟起她那绛红色朱唇。
“算妳幸运,总管婆婆说今年兔年,要一只兔子陪她上市场讨喜好杀价。”
“哇靠,大过年的,我一只全黑的兔子讨什么喜啊?送葬还差不多吧?”
“总有办法的呀。”
孙紫静转身把子凝毫不留情的一扔。
道观金碧辉煌的天花板在子凝眼底掠过,她用兔子特有的惊恐叫声捧脸尖叫。师父我只是稍稍顶嘴,妳怎么可以把我这只可怜的兔子往天花板扔呀!
妳这杀千刀的病态大婶!
事情却不如子凝所想象的那么血腥的在天花板上爆血成为兔泥,而是落入一个温软的怀抱中。正当子凝惊魂未定的兔喘时,沁凉的牡丹花香流入她的鼻腔中。
是习依师父,子凝抬头看,习难得的从白山猪变成人形。一头白发如瀑布,好长好长又没有使用任合发饰,就那样散落一地,一副好久没修剪的样子。习依一双眼又黑又圆,正半笑的瞅着子凝,额间红图腾如血。
习依师父整个人颜色好淡,就像在发光一样。小黑兔子凝目眩神迷,怔了愣了,就那样成坐姿仰头盯着习依师父发愣。真不愧是得道之人,即使魔身是不甚美丽的杂食性动物,却丝毫不影响习依师父之美好似神祉。
“别动。”
习依轻声说,子凝立刻连呼吸都停止了。习依师父高雅出尘又温柔,既不暴力血腥也不娘娘腔,除了懒惰之外简直就是完美!所有弟子都对习依师父特别尊敬,子凝也不例外,习依下的令一定遵从。
子凝这才注意到习依座位旁边放了近十个小碟子,里面装满了深浅不一的桃红颜料。习依搔搔子凝的颈子安抚,随即以左手捧起她,开始以右手做画。
习依拎起早已准备在座位旁的小毛笔,自其中一个小碟子沾了沾即往子凝身上画去。沾着涂料的毛笔冰凉,画过毛皮时就像在搔痒,一笔又一笔。整个厅堂安静了下来,其他两位师父都专心看习依作画。
只是墙角提水桶跪算盘的那三个赌徒有点杀风景。
“可以问画的是什么吗?”子凝以兔爪攀住习依的虎口,尽量不要掉下习依的手掌。
“桃花。”
颜料层层迭迭,干了又加上去,极其繁复。习依笔不停,却不见任何厌烦之色。子凝任她摆布。
习依用衣袖搧了搧,刚刚还湿润润的涂料立刻干成硬硬一层。子凝跳下习依手掌,跳了几步,这种身上似乎有薄薄一层壳的感觉真奇怪。
“看。”孙紫静递来一面她平常用的小铜镜,子凝跳近那镜子几步,打量起自己。
深深浅浅的桃花有大有小,在她兔身的两侧争相开放。漆黑的兔毛更衬出桃花的鲜美欲滴,彷佛可以触摸到花瓣的柔软。
从小就一直渴望能跟其他人一样魔身拥有美丽花纹、却因为不明原因一直无法如愿的子凝不禁泫然欲泣,她跳到习依他们面前以兔身深深各一拜。
“感谢师父们的厚爱。”
“客气什么啊妳,怪不舒服的。”孙紫静撇开头,有些羞赧的说。习依和赵山平就只是轻轻的浅笑。
“快去吧,总管婆婆一定等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