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天天租碟。
志子天天准时出现在我的屋子。
其他人似乎也看出了门道,凑热闹了几次后就不再插手。
《流星花园》放到半道,我们已经开始下意识的聊天。
似乎看碟只是个引子,聊天才是目的。
我们都聊些什么,具体细节记不大清。
反正我们都只聊自己,聊自己的过去,聊自己的未来,更多的是互相安慰。
从不涉及到现实中的第三者。
有时对白都很没意义,但我们还是喜欢继续。
即使是在沉默的间歇,我们双方也都很努力地寻找话题。
到后来,连对白都变得没什么内容。
我们只是单纯地想要与对方沟通。
而我们想要沟通的那个人,只有对方。
某天晚上,我突然记起辉子有次跟我说过志子只是最后住进他们屋子的人,而且不会住很久,也许我搬进来不久后他就会回黑龙江老家了。
我对志子说起这件事,问他什么时候回老家。
问的时候我心里活动颇有些波动,我第一次发觉自己对志子开始有私心。
我不希望他离开,但又不能明确表达出我希望他留下。
“谁说我要走的?”志子反问。
……
我当然不能出卖辉子,同时心里暗喜,看来有一丝希望。
“我不会走的,就算是回家,我目前也没有这个打算。”志子说。
我心里一阵窃喜,一块石头落了地。
同时,我有一丝觉得,志子不会走的原因是因为我。
就算他原来确实有要走的计划,也会因为我而重新选择留下。
我是不是太自恋了一点?
但我相信我的直觉没错。
在感情方面,我并不是一个很迟钝的人。
记得在上幼儿园时喜欢上对床的一个小男孩,因为他在我睡不着的时候陪我聊天。
我们聊天的时间,也就只有在中午午睡的时候而已。
大约半个小时,中间还要防止被走来走去的阿姨发现。
跟他聊天的时间,我会觉得很快乐。
只有三天的时间,然后他住的床就被幼儿园的阿姨挪开。
于是我的“早恋”夭折。死于非命。
从此,我更加封闭自己。
幼时的我,总是非常自卑。自觉地与他人保持着远远的距离。
正因如此,也更加受欺负。
欺负我的,不只有小朋友,还有幼儿园的阿姨。
五岁我就上学,因为可以不再受到幼儿园阿姨的气。
那个对小男孩的脸也渐渐在我的记忆中变得越来越模糊。
我以为我早已把他忘记。忘记得很彻底。
没想到十年后,我在念高三的时候,在一群高一的新生中,轻易把那个小男孩认出来。
他长得好高,奇怪的是,脸上的五官都没怎么变化。
他已经不认得我,甚至没有看到我。
只有我自己,站在远处呆呆地看着他,不肯挪步。
所有幼时和他共有的回忆顷刻间涌上脑海。
哪怕只有短短三天。
我记忆深刻的程度,连自己都感到惊奇。
我想记住的人,即使是惊鸿一瞥,十几年后,我也会在人群中准确无误地把他认出。
稍长大后,看到帅哥我还会动心。
但只限于暗恋,即单方面的爱恋之情。
因为我不敢表达,我很怕表达后会被人拒绝。
被人拒绝时的耻辱感,我承受不起。
于是不管如何喜欢,乃至狂恋,也绝不表达。
不过在初中时,我对班里一位帅哥的浓浓情意,全班同学都看得出来。
因为我总是会瞅着他。
不论在哪个角度,哪个方位。
如果他坐在我的后面,我还会回过头去瞅他。
那个帅哥终于也发觉,但是犹豫了一段时间后他竟然没有拒绝,反而变得很主动。
常跑到我身边撩我,逗我说话。
最奇怪的是,班主任都发现了。
更奇怪的是,她发现后不仅不制止,反而把那位帅哥调到跟我一桌,给我们创造机会。
后来知道她是因为知道我爸是政府里的人的关系。
为了巴结我爸连我也一起围拢。
但是这可害苦了我,因为我上课听不进去课。
即使帅哥就坐在我身边,我满脑子想的也都是他。
我喜欢他,喜欢到无法自拔的程度,喜欢到他就在我身边我还是想他的地步。
跟他在一起,我还会感到幸福。
平生第一次感到幸福的定义,幸福的含义。
幸福到一定程度,我突然莫明其妙地开始害怕。
害怕的程度越来越甚,我竟然不敢瞅他。
甚至不再跟他说话。
帅哥气死了。以为我瞧不起他的学习成绩,于是拼命学习,不再理我。
我们的恋情,又这样夭折。
这次的时间长一点,前后大约30天。
而这次,我终于彻底发现自己的内心的恐惧。
正是这种异乎寻常的恐惧,才是导致我每次恋情早早夭折的根源。
这种恐惧,我说不清道不明,可能是因为我自身家庭的悲剧,才会让我对男人及幸福的感觉望而怯步。
太过幸福的感情,让我措手不及,让我害怕,让我退缩。
似乎我早已认定幸福与我无缘。
甚至在幸福来临时亲手把它打破。
于是留下自己独自在黑暗中悲哀。
我的恋情,永远是个悲剧。
悲剧的根源,在于我悲剧的性格。
这种悲剧的性格,导致我在一切幸福与美好的事物来临时,对它们抱持着极度怀疑敌视的态度。
这种性格=亲手把美好破坏、把幸福撕裂。
让我的世界从此变成地狱。
自己折磨自己。
如果说恐惧是导致我和男人分手的根本原因,
那不能带给他们安全感就是直接原因。
我只注意到到自己的恐惧感,却忽略了男人也是人。
同样也会恐惧,也会有不安感。
当他们爱我到达一定程度,会要求得更多。
而我在这时恰好退缩。
我的退缩,让他们产生不安感。
不安感越来越重,开始对我对他的感情产生怀疑。
怀疑越来越强,不安感越来越重。
越不安越怀疑,越怀疑越不安,形成一种恶性循环。
当不安感和猜忌都到达一定程度,他们就会选择放弃。放弃留在我身边。
继而分手。
由此看来,人与人之间表面的鸿沟只是次要,心里的鸿沟才是关键。
正是心里的鸿沟,才直接导致人与人之间的疏离。
帅哥同桌会有不安感,来自我对他的疏离。
而我对他的疏离,来自我内心的不安感。
而我内心的不安感,来自我父亲给我伤害。
而我父亲会伤害人,来自于他内心的不安感。
他内心的不安感,又来自于他父亲带给他的伤害。
这又是另一种的恶性循环。
人与人之间,为什么要互相伤害?
中国人,一代一代之间,就这么恶性循环下去。
何处是止境?
永无止境。
某种角度上,我理解我父亲。
但我永远不会原谅他。
我之所以永远不会原谅他,因为我永远无法克服他对我的伤害从此造成我内心永久的恐惧感。
恐惧感永远不会消除,我就永远不会原谅他。
当别人向我索要安全感的时候(哪怕这个人我深爱),却违背了我自身的安全感的界限。
会加深我的恐惧感,让我十分想逃离。
对方要得越多,我越想逃。
我这辈子,对别人的爱永远不会超过我内心对“安全”的界限定义。
不会压过我内心的恐惧感。
因此,我这辈子,永远不会带给别人安全感。
从另一个角度看,我就是个没有责任感的人。
一个时常想逃离的人,怎么会是一个有责任感的人?
因此,我与他人的恋情,其结局,一定是分手。
伤害别人,也伤害自己。
终于自己认识到这一点。
我的心理在成长上有了一个大跨步的飞跃,完成了从量变到质变的过程。
学会放弃一些东西,是心理成熟的标志。
至今,我仍然会喜欢帅哥。
但喜欢的程度,永远只停留在“喜欢”上。
帅哥只可远观,只可欣赏。不可幻想,更不可妄想。
我这样告诉自己。
于是不再对帅哥心存幻想。
而当别人对我产生爱恋之情对我而言则犹如洪水猛兽般,唯恐避之不及。
但是幸好,我有一招可以抵挡,那就是——装傻。
以前用了无数次,总是成功。
所以面对宏子的时候,我继续用。
而志子与我的微妙感情,云扇雾罩,扑朔迷离,难以分清。
我宁愿相信是“友情”。
正因为真相不明,所以可以继续。
宏子对我的盯梢,突然加紧。
这种加紧的情况,能让人很明确地感受到。
经常发现他在盯着我的踪影,眼睛直勾勾的,又不像是单纯的占有欲,到是有几分特务的味道。
我懒得去想这眼光背后的深层含义。
某天,我和羽毛大吵一架。
志子不在家。
吵完,我去上网。
宏子跟去。
我们开始在网上交流。
他劝我几句,突然开始转移话题。
假装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激起我的好奇心。
我当时正在气头上,根本没往其他方面想。
于是让他说出来。
他越是不说,我越让他说。
我以为他是想指责我性格也有弱点。
话一传过来,我目瞪口呆。
那句话是:“我喜欢你。”
我又一次受到惊吓。
没想到总有人喜欢惊吓我。
而且还总挑在最不合适的时宜。
我赶紧下网,要回去。
宏子见我不肯同意,于是那场上网双人份的钱,变成我付。
我认了,谁让我总遇上自以为聪明又小气的巨蟹座人。
何况他以前也请过我。就当我还他的人情。
从此以后,我们各不相欠。
经过这次惊吓之后,宏子在我心中,彻底地丧失位置。
从此,我不再躲避志子,反而开始躲着宏子。
而且躲避的程度,很夸张。
甚于当初与志子。
我已没心情再顾及任何人的感受。
他们对我惊吓震惊的程度,已经远远压倒我心中还会替他人着想的那部份善良。
何况他们当初表白的时候,根本没顾及我的感受。
即使见了面,我都以他为圆心,以当时所处场景中的最远距离为半径绕着走。
看都不看他。
没想到我的人生,都在走着这种怪圈。
躲完了这个躲那个。
彻底抛开了宏子,我只剩下志子。
我的心,和志子走得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