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早的便听见有小厮丫鬟在园子里走动轻声交谈的声音,尽管平日里也都会有小厮丫鬟常来打扫管理园子,却也不像今日这般的早,可想父亲母亲很是重视与将军府的这次晚宴。
上官红玉只知道这位恭萧汝将军几乎不与朝中任何官员有过分亲密的来往,不参与任何形式的宴会,也很少宴请朝中大员。为何今日却愿意来府中赴宴,何况还是南圣首相的府邸,这其中必是有什么重要原委的。
上官红玉没有了睡意,便起身更衣,依旧是白色的罗纱裙,只是今日的裙尾偏长,裙裾上方零星有几朵金丝红线绣的桃花。
刚换好衣赏,便听见红拂敲门轻唤的声音,上官红玉应了声,就见红拂端着洗漱用的应声而入,一套水绿色的罗衫衣裙很是清心惹眼。
“想着今日小姐必会早起的,拂儿刚才还怕自己多想了打搅了小姐休息不敢过来,哪知小姐自己都已经更完衣裳了。”红拂一边说着一边熟练的为上官红玉准备好洗漱。
上官红玉笑笑说道,“平日里你不是总说与我心有灵犀的么,为何今日却这般的不敢确定了?”说着便走过去漱口洗脸。
“若是白日里自然行的,可早上拂儿不确定呀。”红拂边很认真的回答边为上官红玉递上手巾。
“这又是为何?”上官红玉隐着笑问道。
“拂儿担心小姐若是还睡着,心儿自然也睡着了吧。”红拂依旧一副很认真的表情。
“敢问姑娘这些是哪儿学的,小姐我自知没本事教得我们红拂这般利嘴灵牙。”上官红玉在红拂头上轻轻拍了一下,算是教训。红拂嘿嘿嘿地笑着接过上官红玉递过来的手巾整理去了。
“小姐,我们用过了早膳就过去还是过了午后再过去?”红拂转身走向端坐在梳妆镜前的上官红玉,执起用木梨花水浸泡过的檀木梳为上官红玉梳理柔顺青丝,远远的像极了山间倾泻的瀑布落下九天。
“不急,时候到了她自会遣人过来知会的,发髻像往日的那样便可。”上官红玉说罢,顺手拿起桌上一个精致得小盒打开,里面乳白色的面霜,散着淡淡的木梨花香。上官红玉用手轻轻地抹在细嫩白皙的面上,抹匀后又接着拿起另一白色略大的小方盒打开,是雪白细腻的粉末,上官红玉用棉娟粘了轻轻地在面上点匀。
“小姐的羊乳木梨花膏和珍珠粉只剩这两盒了,我让小四送两盒过来么?”红拂用一对白玉梨花簪子,一长一短,上方绾成简单大方的稍稍偏右的单髻,下方的随意的披散着。
“你自去办着就好,你的该添置的也别简着,自去备着便是。”上官红玉答应着,也执起眉笔在纤巧的眉上轻轻的描了描,看着不娇不艳,方显淡雅。
红拂站在上官红玉身后端视了一番,说了句,“小姐,你等一会,拂儿很快回来。”说完便匆匆地奔出了屋。
上官红玉也不问她去干什么,这小妮子总是这般风风火火的,不定性,好在知得人情世故,也不曾做错什么。看着铜镜里有了些光色的自己,上官红玉蹙眉,自己一直是个懒人,不喜化妆描眉,描眉点唇的麻烦又难洗掉。想着,手抚上眉间那颗红艳艳的血痣,父亲说这是祸端,师傅却说这是福气亦是祸端,可何为福何又为祸,单单凭着这便平白地说福祸不是很荒唐么,终究谁也说不明其中缘由。
正想着的时候,就见红拂手里拿了几枝花开得正盛木梨进来。她把花枝插在桌上的白釉花瓶里,再摘下三朵开得最好的木梨花朝上官红玉走过来。
“小姐,拂儿知道你最不喜欢头饰,便想起昨日在园中见着这木梨花开得正好呢,摘几朵插在发髻间肯定好看。”红拂说着,把三朵纯白色的小花插在发髻间。
对着铜镜一看,真的平添了几分灵秀之气。
“呀!果真是好看极了。”红拂惊羡地说道。
上官红玉对着镜子里的自己,从眉眼到朱唇细细端详了一番,竟发现自己和这世上自己唯一的亲人—丞相上官席无一相像的地方。细想起来,上官雪玉和上官墨玉的眉眼和他都是那么神似的呢。人家都说女儿多多少少都是随父亲的。或许,这张脸是生母留给自己唯一的东西了。
“走吧,我们用早膳去。”上官红玉隐去眸间的淡淡的触殇,整理好眼色站起来朝饭厅走去。刚一踏进西侧厅的饭厅,就见已有三两个长的标志的丫鬟准备好早膳在那候着。见上官红玉进来,齐齐朝上官红玉行了礼,道了声,“小姐早。”
一个丫鬟走上前,替上官红玉布好清粥,恭敬地对上官红玉道,“小姐,请用早膳。”
“嗯,你们先下去吧。”上官红玉吩咐了话,便走到主位上坐下,她一向不喜吃饭还一圈人围着。
“是。”丫鬟们很恭敬地应了声,后退小几步然后转身踩着小碎步出饭厅走了。
“过来吧,吃了早膳,我们练琴去。”上官红玉眼见丫鬟们走远了,便喊红拂过来一起用餐。
这个时代里主子和丫鬟同桌用餐一般人家也定是不可能的,更何况是一朝的相府里。上官红玉却和红拂同吃餐饭十多个年头了,这自然是除却相府初一十五阖家宴之外的,外人面前依旧会如主仆一般,私底下比姐妹还腻。两人恬恬静静地用完早膳,吩咐了丫鬟收拾便往西院后方的走去。
西院前面是个很大的莲池,夏日里莲叶颔抱莲花,美不胜收,而西院后方也有一个荷花池,比前面的大很多,穿过西院西南角的走栏,再过几座稍高些的假山便可见一个足以在里面泛舟的荷花池,与其说是池,还不如说是小的湖泊。小湖映一片荷叶的绿光,高高低低,亭亭玉立,零星开着些荷花,远远的便可闻到一股荷叶的清凉。湖中间建着个小亭,四面悬挂着曳地的白纱,在微风中轻拂,从湖边假山边有一道弯弯曲曲的红漆梨木栏通往亭子那边。
小亭有一个美丽至极的名字:望月亭。上官红玉自来喜欢‘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这句诗,初读时心里便冒出‘望月’两个字,遂名‘望月亭’。
这个亭子是上官红玉十二岁时向父亲请求建的,也是这十六个年头来唯一主动提过的请求,丞相大人也很乐意的答应了,而且一切按上官红玉的要求修建。之后西院后面这个荷园子丞相大人也亲自下令:不得吩咐,任何人不得进入。只由着上官红玉自己用,打理也由红拂亲自操持,只有忙不过来时方会找几个丫鬟小厮过来。
整一个上午,上官红玉和红拂都在呆在望月亭里,上官红玉弹琴,红拂伴乐而唱,歌声依旧,笑声依旧,却也穿不到同一屋檐下相隔甚远的东大院。
午后依旧是和红拂一同用过午膳,便回到屋里小憩。小憩起来,和红拂在里屋说了会话,差不多时辰了便整理衣裳,红拂重新为上官红玉换了发髻上的三朵木梨花,然后到前厅慢悠悠地边喝着茶边和红拂说着玩笑等候来传。
申时的时候,如上官红玉所料,母亲身边的良卓领着两个丫鬟过来。见了上官红玉依旧恭敬的行礼,然后才开口道,“三小姐,恭萧汝将军和将军夫人已到主院客厅,公主说小姐若是准备好了就同奴婢一起过去。还有公主叮嘱小姐记着昨日说过的话。”良卓的表情如同木偶一般,似是把原话带到,却也是句句带着如主母般旨令的口气。
“走吧。”上官红玉不想再多说一句话,站起来,便先于良卓一步跨出西厅朝主院走去,良卓也没有越礼走上前,领了丫鬟跟在上官红玉身后一丈远,没什么脸色。
“嫡姐和二姐都到了么?”上官红玉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想知道自己是否是最后一个。
“大小姐是和相爷一同回的府,午后便到了,现在正在主厅陪着说话,二小姐还未回来,公主已经派人去接了。”良卓如实回应。
“哦,是么。”上官红玉淡淡的应了一声,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嘲讽。
到了主厅的门前,良卓既不走上前,在上官红玉前行了个微福的礼,说道,“三小姐稍等,容奴婢前去告知公主一声。”话毕,便转身进了主厅去了。上官红玉站在门外,隐隐约约可听到些许谈话的声音,多是互相褒赞的语辞罢了。
眨眼的功夫,就见良卓走出来,对上官红玉恭敬的说了句,“三小姐,公主有请。”
“好。”上官红玉应道,然后就提裙跨进了厅门,步履沉稳,仪态优柔,微微颔首,面上和熙。
正厅的主位上坐的是自己的父亲丞相大人和母亲颌惜公主,上宾座上自然是母亲口中的恭萧汝将军和他的夫人许氏婉之。上官红玉在主位前两丈之外便止了步,躬身蹲下规规矩矩地行礼。
温润道,“红玉给父亲母亲请安。”声音温和却不似亲近。
“过来拜见恭老将军和老夫人。”上官席依旧是上官红玉从小到大见到的那副义正而辞严的面容,丝毫不曾改变,语气刚毅坚硬。
“是。”上官红玉原就站在恭萧汝的正前方,只消转身即可。
“红玉见过老将军老夫人,红玉迟来,还望将军和夫人见谅。”上官红玉福身行礼,面上柔和了些。
恭萧汝老将军身材高壮魁梧,神色威严地正坐在丞相父亲的右手边的上座,坐姿稳如泰山,尽管已是银丝缕缕,却也刚硬之气十足。
上官红玉自然对这位恭老将军有些耳闻的,甚至还有些敬仰。这位久经沙场老蒋士,一挥手便是千军万马的百万雄师,他便是战场上斗智斗勇,为帝国打下无数江山立下汗马功劳的三朝元老,恭萧汝恭大将军。这样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员,有一独子曾死在了敌军的铁骑下,尸骨无存,好在其子留有一子。伤心悲痛之余更多的是投注了更多的关爱给恭家唯一的长孙身上。
此人刚正不阿,不结权贵,从不与朝中任何官员过密来往,一视同仁。朝中官员对他更加敬畏三分。
旁上坐着恭将军的原配也是唯一的夫人,许氏婉之,当今圣上钦赐的一品诰命夫人。快及六旬夫人的许婉之却依旧面色红润细致,鬓间隐隐只有几丝银线,看得出年少时必定是个绝色美人。
“不碍事的,快起来吧,我们也是刚到。”许婉之面色和悦的走过来,双手拉起上官红玉的手,欲扶之状。上官红玉道了声“谢谢夫人”,便起来。
“红玉竟也长这么大了呢,还出落得这么标致。回想起来我都快十三四个年头没见着小红玉了,来让祖母瞧瞧。”说着便细细的端详了上官红玉一番,连连点头,似是看都了什么满意称心的物件。
上官红玉很是好奇,怎么就成了祖母这么亲密了。自己和这位面容慈祥的妇人有什么渊源?为何她对自己这样和善,和善得连自己的戒备心都淡隐下去了?
“老夫人,您就别站着了,来快坐下吧,红玉会一直都会在这儿陪着的,待会啊您可以慢慢地细细地瞧。”一直站在颌惜身旁的上官雪玉面带笑容地走过来,一边说着一边扶将军夫人坐回原位。
上官红玉这才注意到自己口中所谓的嫡姐。今日上官雪玉身着粉色的罗纱裙衫,发髻亦是简单,由简单的纯金簪子和金叶瓣盘成凌云髻,配以三帘十七颗海蓝珠的额方珠帘点缀而成,淡雅恰当的妆容,可谓是清新脱俗,儒雅大方,肤如凝脂,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胸口间佩戴着如雪似脂十分通透的牡丹雕羊脂玉。
果然是‘美目盼,沁人心,矜绝代色倾城姿’。上官红玉在心中感叹到。
“好好好,是我这个老人家激动过分了。”说着笑着坐回了原位。
“父亲,母亲。我回来了”老夫人刚坐稳,一道清脆爽朗的声音传来,接着一个青蓝的身影就跨进了客厅,这一位便是上官家二小姐上官墨玉。步伐不似深闺女子细碎,却显出不一样的大方来,面上笑容盈盈,妆容精致,深浅适度,妖娆的灵蛇髻,鹅蛋圆的墨玉贴着胸口如雪的肌肤,姿仪绰约,却不拘不谨,颇有些潇洒的姿态。一颦一笑,且妖且丽,倾城之姿不亚上官雪玉,却各显风采。
“怎么这般不懂礼数,平时里你母亲教你的礼节都不知学哪儿去了。这是恭老将军和老夫人,还不快过来拜见,”。上官席满口的责备,面上却和和的,丝毫不见怪罪之状,而且隐隐几份宠溺的口气怕是连上官席自己都不知。
“老夫教女无方,教老将军老夫人见笑了。”上官席转向恭萧汝夫妇,面露歉意的说道。然后使了个眼神色让上官墨玉行礼。
“哦,知道了。”上官墨玉吐了吐舌头,转身规规矩矩的给恭老夫妇行礼。
“墨玉见过老将军老夫人,墨玉来迟,让老将军老夫人等候,是墨玉的不对,还请老将军和老夫人见谅。”福身笑意盈盈的道歉道。
“无妨无妨,快起来,”许婉之面色和悦的说着。恭老将军依旧是威严十分的端坐着,看着自己的夫人,面色稍稍温和了些。
“吩咐备膳吧。”上官席朝着良卓吩咐道。
“是”。良卓听了吩咐退身而去了。
“今日家宴,有幸请到老将军和老夫人,老将军和老夫人请移步饭厅。”上官席很恭敬的说道。
一行人移步朝饭厅走去,老夫人一直拉着上官红玉,上官红玉也不好拂开她,便由她挽着。
“小红玉这这些年过的好吗?”许婉之笑盈盈的看着上官红玉低声问道,眼睛却直直地定在上官红玉眉间的血泪痣上。
“红玉很好,父亲母亲疼爱红玉,姐姐们也爱护红玉,多谢老夫人关心。”红玉谦谦和和的应答到。心里想着,为何她会对自己如此关心,外人都只知相府的嫡女与二女。上官红玉感觉这许婉之对那二位都是淡淡的,反而对自己似乎多上了几分心。
“那就好,长得这样的好,看得出丞相和公主对你还是上了心的。”许婉之轻轻地拍着上官红玉扶在自己手腕上的手,脸色有些感慨有些欣慰。
“嗯。”上官红玉弱弱地应了一声,面上依然是得体的笑容,心里却多了几分难言的无奈。
席间依照主客尊卑辈分的秩序坐着,丫鬟们在旁布菜斟酒,只有上官席和恭萧汝在谈论一些军事上的事,不是什么要紧的。
颌惜和许婉之互相低声的谈着,面上均是带着得体的笑容,上官雪玉优雅地用着膳食,没有一点声音,就连平日里一向不受礼数约束的上官墨玉也安静得体极了。
上官红玉自顾自的用膳,似乎这里一切都与自己无何干系。一餐饭下来上官红玉也是食之无味,虚虚实实的笑容里,乏味疲累至极。
用过茶点之后,恭萧汝和许婉之便告辞回府,在门口送别的时候,许婉之借着广袖遮掩悄悄地把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戴在了上官红玉的左手上,除了上官红玉没人知道。上官红玉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位慈善的老夫人,她依旧淡淡的笑着,看着上官红玉,轻轻的扶着她的手背。
“情深缘浅,后悔有期。”许婉之用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低地对上官红玉说道,面色依旧得体慈祥,声音却多了几份真切,旁人看来也只会觉得这老夫人喜欢红玉得紧,怕是要走了舍不得,拉着手道别呢。
上官红玉怔怔地看着许婉之随恭老将军一起跟上官席和颌惜寒暄道别,然后笑盈盈地上车走了。
“回去吧。”上官席对众人说了一句,然后转身进门去了,完全没有了刚才的谦和,又换回了一如既往的严肃凛冽,颌惜和上官雪玉也跟上去也进门去了。
“唉,终于送走了,累死本小姐了。”上官墨玉很没形象的伸了个懒腰,整一副慵慵懒懒的姿态,完全看不出她就是方才那个礼数得体的女子。
“诶,三妹,刚才那老太婆是不是给了你什么东西啊,不要小气,拿出来让我也瞧瞧呗。”上官墨玉本是转身要走的,却突然又停住的脚步,神秘地凑在上官红玉耳边来了这么一句。上官红玉有些震惊,这么小的动作她是怎么看出来的。
“二姐眼力真好。”既然被她看到了,也没必要装样,索性让她知道了去,解了她的好奇便了了事。
“看吧,就是这个,二姐若是喜欢,我愿赠与二姐,只是我也不能白送了二姐,这或许能值很多钱呢,所以二姐找一个同价物件与我来互换,如何?”上官红玉淡淡地笑了笑,摊开手心说道。
“哦哟,这老夫人手笔可真‘特别’,这么‘特别’的物件,我可没有。况且是人家老夫人亲手送的,我怎么好夺人所好,三妹还是自己留着作纪念吧。”上官墨玉看着上官红玉手心里的黑珠母,顿时没了什么兴致,转身大步的走了。
上官红玉也回了自个儿的西院,红拂一直静静的跟在自己的身后,踏进了闺卧的门,才问道,“小姐,恭老夫人送你的真是那黑珠母?”
“你说呢?”上官红玉淡笑着看着红拂。
“不会吧。”红拂一副惊讶的表情,甚是可爱。
“当然不会了,这你都相信。”上官红玉好笑地敲了敲红拂的小脑袋。
“你瞧,在这里。”上官红玉把左手的袖子拂起来,只见一晶莹剔透的深红玉镯戴在白皙的手腕上,如血液凝成的印记,颜色竟然与自己佩戴在颈项上的红玉佩是一样的颜色,仿佛原本就是一对似的。在烛光下色泽更显得通透了起来,泛着一层的淡淡的光晕,如日里消暑用的冰砖散着冷气似的。可戴在手上却感觉不到寒冷,反而有一股清清凉凉的感觉流到心间。
“真好看。”红拂眼睛直直地盯着手镯看,忍不住赞叹道。
“看着有些来头。”上官红玉若有所思的看着,想起恭老夫人临走前附在耳边对自己说过的话,不禁更是奇怪了起来,“情深缘浅,后悔有期”,这又是何意?
“可小姐方才为何没有实话告诉二小姐呢?”红拂满脸好奇地看着上官红玉。
“我说不上来,心里隐隐觉得不能让她知道。”上官红玉用另一只手抚摸着手腕上的血玉。总觉得这东西戴在手上,好像有生命一般,自己似乎能用心感觉到它。
“也是,这么好的东西,若是她真看上了,要了去,不就可惜了么。”红拂边看着边感言道。
“这倒不是,只是好像是它不想让她知道。”上官红玉指了指红玉镯,如实的说道。
“什么!小姐你说是它告诉你的!”红拂更加震惊了,莫非这是个妖物,可也不大可能的吧,这光天白日的,哪有什么妖魔怪谈。
“它又不是怪物,怎会说起话来,我只是感觉它是这样想的罢啦。”上官红玉解释道,这丫头一惊一乍的,肯定又想远了。
“哦,是吗?小姐,你褪下来。拂儿也想感觉一下。”红拂满脸的跃跃欲试,上官红玉自不会拂了她的意,这样也可以看看是不是自己感觉错了。
“好好好。”上官红玉一边好笑地答应着一边褪手镯。可是怎么也拿不下来,奇了怪了,方才恭老夫人戴在自己的手上的时候,只感觉到冰冰凉凉的刮过,便已戴在了手腕上了,难道它还能变大变小不成。上官红玉纳闷地不放弃地继续褪玉镯。
“小姐,拿不下来?”红拂见上官红玉皱起了眉,便问道。
“好像是。”上官红玉很无力又无奈的说道,放弃了取下玉镯。这老夫人看着对自己如此慈善,想来应该不会害自己的,可这玉镯又是怎么一回事?是自己太容易信人了,还是她太会伪装了?可那般慈祥的笑容,那般暖心的问候,难道是能装出来的么?和师傅如此一模一样的和善是假的么?上官红玉心中无数的疑问,却又无法对着那样一个满面慈善的老人升起任何的猜疑。自己什么时候开始这样松懈了?上官红玉心里狠狠地责备了自己一番。
“莫非小姐是和这玉镯有缘,还是说小姐原就是它的主人,所以拿不下来了。”红拂还是不放弃的盯着上官红玉手腕上的玉镯,似很认真的思考着,不沾天不着地说了一句。
“有缘人?”红拂貌似不经意的一句话倒是引起了上官红玉的注意,有这样的可能么?难道这个世界上真有灵性这种东西。太荒唐了!
“是啊,以前拂儿看过这样一本书,说是有把剑任谁都不能把它从剑鞘中拔出,只有有缘之人方可拔出的。还有还有,传说有一支叫歌怨的长笛,通体朱红,据说没人能将它吹出声响,只有它自己认定的人方才有用的呢。”红拂很认真地回想着自己以前看过的书中的记载。
“是么?怎么拂儿看过的书小姐我会没看过呢?”上官红玉笑着敲了下红拂的脑袋,以示惩戒。
“小姐,拂儿真没骗你呀,前面那位我确实不知道,可后面一位可是真的,据说那歌怨笛子的主人便是南圣人人都认识的惠和王纳兰长寻贴身之物。”红拂见自己小姐不信,便努力证实。
“那么拂儿是见过这位惠和王咯?亲眼见他佩戴在身上的了?”上官红玉再笑着问道。
“没有。拂儿日日寸步不离的陪着小姐,拂儿见过的小姐必定也见过的。”红拂迷糊的回答。
“那就对了,我是没见过的。都说了是‘传说’了,那别人也是道听途说来的,信不得。不要瞎话了,快点去准备浴汤,你家小姐我现在只想快点去就寝。”上官红玉倒头靠在贵妃长椅上,懒懒的挥挥手吩咐红拂。
“小姐……”红拂幽怨的看着自家小姐。上官红玉不打,红拂也就作罢,转身去做事去了。
上官红玉虽然不全信红拂的话,却也觉得她所说的未必全是瞎话,只是真有灵缘之说么?但愿是好的,自己实在不愿陷进什么世俗纠葛中去。一则是清朗一身便无烦无忧,再者自己也疲于应对。上官红玉闭上眼眸,心里祈愿就这样安宁下去吧。
时间依旧一日复一日,距离恭萧汝夫妇过府来已经过了一月之久,日子依旧是平淡安静,若不是手腕上的血玉镯提醒,上官红玉只觉得他们像梦中的过客,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除了每隔十日一次去城外师傅的‘碧波云天’谷请安问候,习舞练琴外,便是呆在自己的西院里。有一次虞舞师傅不经意的看到腕上的玉镯,倒是怔了好一会,上官红玉以为她是知道些什么的,哪知师傅也只说是难得漂亮的玉镯,让上官红玉好好留着。之后悠悠地念了句,“终是有期”。上官红玉问是什么,她就没再回应了。
期间上官墨玉来过一次,说是来借几个铜板买个胭脂水粉,然后便从上官红玉这里拿走了五百两的银票两张,说过几天就会还回,还说记得和以前一样千万不要告诉旁人。上官红玉哭笑不得,相府的二小姐买胭脂水粉哪用得着自己去。上官墨玉来这里找上官红玉借钱怕是不下十几次了,借口却从来都只是一个,而且从来是有借无还的,可是自己却还是每次都逃不过这位二姐的软磨硬泡,赶紧给了打发她去了。
然后颌惜身边的良卓也来过两次,一次送了些宫中的玉荷酥,还有一次送了几匹今年新产的绸纱过来,说是做夏装用的。
日子舒坦平静的过着,上官红玉内心却时不时的有些许异想,隐隐约约会有点惶惶不安,可又说不上来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