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重天。
微风在脸上留下淡淡暖意,眼前的景象像是梦境里的一般,我的脚步再也挪不动。
无数花朵泛出的青蓝幽光集聚在一起,把天空映的别样莹亮梦幻。
我小心翼翼的掠过花海,落在一颗梨树下,这是唯一能落脚的地方。一旁的树枝上搭了个秋千,绳上缠绕着的花藤正绽放着最璀璨夺目的花。
脑袋突然像是被谁强硬塞入一段记忆,画面迷迷糊糊的看不真切。
似乎是在许久以前的时候,这些花朵还打着苞儿。梨树下的秋千荡来荡去,秋千上的女子发出咯咯笑声,她的声音像碎玉一样清脆入耳:“瑞塬,你说这些花儿什么时候能开呢?”
身后的男子握着秋千绳,看不清面貌,他一边推着秋千一边温声说道:“阿奂,等我回来的时候就会开了的。”
女子紧紧捏着绳子沉默起来,不一会儿双肩开始颤抖,声音哽咽而含糊:“瑞塬,为什么非得是你?每次最危险的事都是让你去,魔灵又岂是你能轻易战胜的。”
“阿奂,正因为无人可匹敌,父君方让我去的。”
“你怎可一而再再而三的抛下我?”
男子伸手摸了摸她的发丝,暗蓝衣袖在她发丝上缓缓滑落,他温柔道:“阿奂,你知道的,无论如何我都是要去的。你可愿等我?”
“我等。但倘若你不回来,我便改嫁了。”
“好。”
耳边突然响起天君无波无澜的声音,我脑海的片段顿的消逝:“这是瑞塬永泽大帝所种,据说是为了他极爱的女子千奂。”
我点了点头:“想必大帝是极爱天妃的。”
“千奂天妃死后,瑞塬永泽大帝便也死了。”天君的声音很平淡,但却带着说不清的意味。
据说瑞塬永泽大帝骁勇善战,六界无一敌手,果不是假话,身死如此之久竟还能强制别人的神思。
我蹲下身望着那朵绽开的花,形如牡丹,花边微翘起弧度,颜色由蓝转青皆带着浅浅光泽,就像是一条蓬起的繁杂长裙,华丽不俗。
如此极其绮丽的花我还是第一次见,心里欢喜的不得了:“君上你可知道这是什么花?我以前从未见过,倒是十分的赏心悦目。”
天君静静瞅了会儿,答到:“可以抑魔的青奂。”
我望着他目光里的柔和,开口:“君上似乎很喜欢。”
他挪开目光,淡淡道:“只是曾经有一个人爱如性命。”
“那她人呢?”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君上还有朋友。
“死了,魂飞魄散。”似乎是极其平淡的语气。
“为什么?”我错愕的开口。
天君忽的轻轻笑了笑,那是我从未见过的笑容,只是此时他的确是那般的悲伤。
冷的像冰渣子一般的声音:“因为犯了一个很愚蠢的错误。”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天君他大抵,大抵是在自责。
“即便是错,那也应该是心甘情愿,情有可原的。要不然怎么会让君上如此记挂着。”我伸出手碰了碰花骨朵,剔透明净的露珠滑落在我手心,奇异的触感。
我起身见着君上站我不远处,眼神迷离的看着我,风扬起他的天青褂子,眸子流淌着奇异的色彩,比夜里升起的月亮还要夺目。可为何他的神情那般自责沉痛?我呆在原地很不解。
这种目光很奇怪,明明是在看着我,我却总是觉得他透过我看见了别人。
“君上,我是钟银。”我在想他会不会连我是谁都不知道。
“钟银……”天君反复念了几句,脸色瞬间冷淡下来。什么也没有说转身就走了,毫无征兆的。
我觉得,他方才一定是思绪出了错,一定是这样的。
夜里,我给君上换安神的香,听见他低低念着什么,便以为是要吩咐我去做什么,连忙凑上去听。
“椒?”疑惑的皱起眉,君上要吃辣椒吗?好奇怪。
“椒椒……椒,我并不想不想如此的。”细微低沉,都带了颤音。
晶莹的泪珠在脸上滑落,我骇的坐下:“哭,哭了?”
伸手摸了摸,湿湿润润的,是做噩梦了吗?更让我震惊的是,他已不是梦里那个少年那般法力,作为天君的他此时居然没有发现我,是什么梦会让他卸下了所有防备?
我也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差错,接连五六天都见不着君上人影,后来代代奇怪的看着我:“你是不是犯了什么大错?君上一向好说话的,怎么会无缘无故让我把你分配到别处。”
我沉默无语,他要把我分配到别处?为什么?
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是他救了我,所以我想尽所有对他好,我并没有做错什么。
“我怎么会知道。”我心里堵的慌。
代代看了眼我,不知道如何开口安慰便转身离去了,我漫无目的的往前走着,想了许久,也实在是想不明白。
抬头见着天君站在我五步之外,还是风轻云淡的模样。
我站在原地半响,缓缓问出声:“君上,可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一如既往的淡然:“没有,没有原因。”
我勾唇笑着,极不甘心,声音有点高:“那君上总应该告诉我,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生气了?”
天君没有答话,这种沉默让我气愤。
“你若是真这么厌恶我,何不让我回家?”
这并不是我的错,对于这种莫名其妙的惩罚我无法接受。
天君看着路边的青竹,声音悠旷:“既然成了仙就该了断前尘,既然前尘已断,那你又何来的家?”
“到底是因为那个幻境吗?我都快忘记了,君上难不成因此而耿耿于怀!”
他皱了皱眉,陷入诡异的寂静。
“如此,那便听从君上的分配。”我知道我如何都是拗不过他的,我只得认栽。
可是所谓的分配并没有出现。我想,既然他不想见我,那我便避开他罢,反正我已经不是近身仙侍,要躲开天君非常容易。
对于这件事情,莲花仙子目含怜惜的望着我:“阿银,其实离开君上,反而自在些。”
代代拍了拍我的肩膀,乐呵呵的:“你倒是好,现在悠闲自在了。”
唯独司命奇奇怪怪的说了句话:“阿银,此事与你有利无害。”
我整日与司命打打闹闹,再见到天君的时候,是在西王母的瑶池圣会,我缠着司命带了我去,过程十分顺利。
“你跟来做什么?”这瞪眼的就是皇亲国戚苛敖大人。
我扁嘴:“这和你有关系吗?司命答应的。”
“师傅定然是被你给迷惑了。”他闷闷道。
司命说,等宴会一散,他就把好吃的都打包给我;我觉得,司命大抵是天底下最好的仙。
我兴高采烈地回到房间时,天君正坐在桌边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拿着杯子,一杯接一杯的喝,我轻手轻脚走过去,语气恭敬:“君上喝醉了?小仙送君上回去罢。”
君上按住我手,凉的像是瑶池里的湖水,抬眼看向我,眼睛如他手中的酒水一般荡起了圈圈涟漪,他指了指椅子,道:“你坐下。”
我规规矩矩的坐下,看见天君握着酒杯的手指泛白,应该很是用力,他浅浅笑着说:“你一定很怪我这般无故编排你罢。”
我想拍马屁的说没有阿,可是话到口边却说不出来了。
天君抿了口酒,声音含糊低沉:“我本不想这般的,可是由不得的。”
他执起酒杯,问:“阿银如今是喜欢司命么?”
我睁着大眼睛看着他,一瞬后,理所应当道:“我喜欢司命阿!因为司命待我好,这不是很正常的么?”
一个人对你好就应该喜欢他啊,就像我也喜欢莲花仙子,也喜欢代代,我是这样认为。
“也对。”天君说的话总是很惑人:“我从未对你有过好脸色。”
“那以后……我也待你好就是了。”
“阿银,现在可还来得及?”他目光温柔望着我,就像那个夜里,他低低的说喜欢我一般。
我呆了呆,抬头喃喃:“君上你说什么?”
“阿银。”他伸手抚上我脸颊,轻轻的唤。
我猛地推开他得手,浅笑:“君上醉了。”
“阿银,我不是不想去兑现当日对你诺言。”他紧紧拧着眉,叹道:“而是这般做,我便负了另一人。”
“君上不必为难,早在我醒来的时候,我便告诉过自己,那不过是黄粱一梦,不必介怀。”
“我介怀,阿银。”我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