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遇闭上眼,沉沉地睡去,随之而起的肆意鼾声让床前的哥哥有些无奈。
柴进尴尬地看了安道全一眼,后者也有些不好意思再留下了,毕竟家丑不可外扬,而且安道全也觉得有些困了。
他从床沿站起,朝柴进一拱手:“柴大官人,令弟应是无恙了,道全不敢耽误令弟歇息,这便告辞了。若是病情再有反复,可着人叫我。”
柴进本是想让安道全多留一会的,毕竟自己弟弟的病情再有个反复也是说不准的事。但考虑到两人此前关系本就一般,不好强留,而且安道全就住在忠义堂下面第二坡的右边一带,而柴进则住在忠义堂左边,两家不过一个坡度的距离,若真是有急事,不过几十步路的时间。
将安道全送走后,柴进也困得不行,回屋睡了。
酒醉的人是睡不久的,或是因为睡眠质量太好,很容易到了半夜就行,柴遇也是如此,他是丑时末被安道全从死神边缘唤醒的,沉沉睡去之后,不过寅时末就再一次醒来了。
若在后世,这个点大部分人还在睡梦之中,但在古代,卯时很多人都起床干活了。不过幸好家人都知道自己起死回生之后身体虚弱,需要静养,倒是也没有太多人来打扰自己。
柴遇早已厌倦了后世的生活,在获悉自己穿越之后,对眼前的许多事物都充满了新鲜感,但他也知道这是一个处处透着凶险的古代,后世尽管法律、制度为人所诟病,但是要和北宋末年一比,那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所以说,转生古代,或者说夺舍了柴遇的身体,真可说是祸福相倚。他目前身在梁山,虽然整个过程匪夷所思,但自己却又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前世并不如意的柴遇突然有种强烈地想要混出一番名堂来的冲动,这不得不让他好好去思索当下这个时代和目前的处境。
既然梁山刚刚排完座次,那便应该是北宋宣和二年了。对历史还算有些了解的柴遇知道,这个年号是宋徽宗用的最后一个年号,共七年,此后就传给他的儿子钦宗了。当然,这些庙号都是皇帝死后大臣给拟的,现在还不能直接说出来,不然可就破天荒了。
宣和过后就是钦宗的靖康年了,在靖康二年的时候,金人南下,徽宗和钦宗这对父子会被掳走,北宋至此灭亡,南宋的历史则因此开启。当然,随着自己到来之后,这些历史会不会继续续写还是一个未知之数。
那宣和二年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年头?会发生哪些事?整个宋国及周围的情况又是怎样?柴遇不得不冥思苦想,好在身在后世的时候他对这块历史比较了解,到底还是给他挖掘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宣和二年,也就是西元1120年,作为一个熟读水浒传并对北宋末年、南宋初年有一定研究的人来说,这并不是一个陌生的年份。如果说仁宗、英宗朝是一个群星璀璨、名臣辈出的年代,那么徽宗和钦宗朝则是一个星光黯淡、匪盗横行的时代。
原本没有可能当皇帝的端王赵佶,因为其兄宋哲宗不幸早夭且没有子嗣,被太后生拉硬拽地推上了皇帝的宝座,对于这样一个擅长诗词书画的天才文艺青年最终成为一个帝国的主宰,确实是一个社稷不幸诗家幸的事。
也难怪当初哲宗驾崩,向太后主政,力主端王赵诘登基的时候,章惇曾大呼:“端王轻佻,不可以君天下。”
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样的一个钟情于声色犬马的皇帝当朝,身边也聚集起了像同样喜欢书画且是大家的蔡京、帮皇帝收集书画奇巧且好大喜功的童贯、曾经的球友高俅、生活奢华糜烂的王黼和出身书艺局的梁师成等人。
奢靡的生活和沟壑难填的对花石的喜好,加重了整个帝国百姓的负担,加之时称“六贼”的重臣们贪赃枉法、横行霸道,更是加剧了宋朝的民不聊生,迫使百姓流离失所,好汉们落草为寇。
梁山聚义正是在这样的一个时代背景下得以形成,另外大宋境内大大小小的龙盘虎踞的强盗不下数百处,大的就有梁山宋江、河北田虎,淮西王庆等几个,南方还有一场山雨欲来的起义正在酝酿之中。
不过这些所谓的好汉,大多是乌合之众,当真正的历史风暴席卷而来的时候,他们便像被秋风扫落叶一般卷走,连渣滓都不流一点。
梁山上真正能让柴遇看得起的却没有几个,剩下的人里,好一些是滑吏出身,比如一枝花蔡庆和铁臂膊蔡福,有一些人品极差,是纯粹的强盗,比如矮脚虎王英、小霸王周通,有的为人小气,比如打虎将李忠,而像金眼彪施恩这样的人本就是当地的恶霸,至于险道神郁保四这样的抢马贼,不过形势所迫才得以加入梁山……
另外像杜迁、宋万、宋清、李云、朱贵、朱富、张青、安道全、金大坚、萧让、皇甫端、段景住这些人,更不过是随波逐流之辈。
在柴遇的记忆中,梁山现有的格局也是经过一系列血与火、背叛与救赎、斗争和妥协才最终形成的。比如最初的火并王伦就是一次赤裸裸的背叛,只不过经过那次火并,晁盖带来的新生力量让梁山焕发出异样的生机,从结果论的角度看似乎不错。
打败江州无为军后,宋江带领了一大帮人山上聚义,一时间新老头领超过了四十人,但在山寨里排名就意味着地位,宋江不吏员中的老油条,古时候以左为尊,他便提出老人坐左边,新人坐右边这样的和稀泥的方法。
至于晁盖曾头市中箭身亡、卢俊义和宋江的首席之争,甚至是刚刚结束的梁山一百单八将的排座次,无不充斥着各种阴谋和阳谋,妥协和打压。
因为一次蓄谋已久的房屋拆迁案子,拥有丹书铁卷和前朝皇室遗脉身份的柴进也被投入狱,最后不得不拖家带口地上了梁山,成为其中的一位头领。柴遇也跟着哥哥上山,靠着柴进的地位和人脉,过着没心没肺的日子。
由此柴遇不禁想到他的便宜哥哥柴进,尽管梁山上成分复杂,派系盘根错节,但柴进似乎和每一派的人都有些交情,比如柴进对宋江有恩,对属于梁山元老的林冲有恩,对属于三山系统(二龙山、九花山和桃花山)的武松有恩,他与卢俊义、李应这样豪强出身的人也颇多共同语言,因为柴家亦官亦商的身份,他和降将派系的诸人关系也不错,属于一个各方面都吃得开的人。
只可惜他的外号是小旋风,而不是一股能席卷整个华夏的大旋风。
哦,对了,柴遇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师傅。
靠着当年自己在沧州柴府对武松的一饭之恩,上了梁山后柴进就拜托武松帮忙管教自己的弟弟。美其名曰管教,其实不过是变着法儿让武松把自己的绝艺倾囊相授,可惜武松虽然是个好老师,当年的柴遇却不是个学生。
不过幸好柴遇也沾染了哥哥的一些豪爽习气,他和武松做不得师徒,关系倒也还不坏,不然就不会有大宴上拉着灌酒的事发生了。
比起武松,现下的柴遇更想跟卢俊义、林冲、董平等人学艺,不是说武松的武艺比不上这几个人,而是若是以后需要沙场作战,这三个人的武艺更能派的上用场。骑兵冲阵、枪法和击刺之术,一直是沙场上的不二权威。
但现在的柴遇,却只能天马行空地瞎想,因为水浒传的关系,他对梁山的一切都非常地熟悉,但他目前也不清楚自己穿越过来的这个世界,是怎么样的一个情况,各位头领的性格是否真如自己掌握地一般,一切都是未知之数。
也许,正因为这样,往后的岁月才充满了惊喜和刺激吧。
他没完没了地想着,不着边际地捡到点信息就琢磨一番,不觉窗外已经大亮。
但隔壁突然传来的对话声又让柴遇再一次神经紧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