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沙滩的欢呼声刚刚散去,有人欢喜有人愁,赚钱的固然欢欣鼓舞,赌输了的也勉强振作精神,将目光转向了午后的相扑比赛。
阮氏三雄在自己土生土长的地头输了比赛,个个垂头丧气,一路朝自己住处走去,也失了看下午比赛的心情。
“小七!”
小二和小五都已进屋,阮小七听到有人叫自己,无精打采地转过头去,发现是自己的好哥们柴遇,想说点什么,但又提不起精神。
“小七伤心吗?”柴遇看到自己的好兄弟这副样子,联想到这水戏较量的主意是自己提出的,不禁有些负罪感。
“水泊里练出来的气力终究比不过大江里练出来的。”
阮小七甩头就是一句,但并没有转身入屋的意思,柴遇便知道劝说有戏,道:“你知道你今天输在什么地方么?”
这个问题阮小七也是想了好一会,这下柴遇突然提出来,他有些失神得自语道:“对啊,我今天到底输在了什么地方?”
“你今日输在了技巧不足。”柴遇给他下了结论。
“技巧?怎么可能!”阮小七可以接受自己气力不行,可以接受心态不行,可以接受策略不行,但唯独接受不了说自己技巧不行,这是他最引以自傲的东西。
柴遇见他不接受这个解释,也不废话,只是说:“跟我来,你自己体验下什么叫做技巧。”
阮小七本想回去休息下,但见柴遇这么信誓旦旦地说自己技巧不行,好胜心又占据了上风,一跺脚就跟了上去。
柴遇领着阮小七再次来到金沙滩边上,他二话不说,拖了衣服就纵身入水,先是来了一个刚刚李俊最后发力的自由泳,马上引起了小七的惊叹,这个泳姿他自比赛结束后就再也没有忘记,且一直在琢磨。
接着柴遇又先后变换了数种泳姿,有极具爆发力的蝶泳,有小七等人本就擅长的蛙泳,还有比较容易上手的仰泳,接着他爬上岸,朝小七挥挥手。
阮小七会意,这是示意他下水自己体验下。
柴遇又把自由泳和蝶泳的基本要领给阮小七讲解一下,小七本就是水中的活阎罗,水性极好,领悟力更是上佳,不过试游了两次,就完全掌握了这两种泳姿。接着,他又游了一阵,暗自比较了一下仰泳、侧泳、蛙泳、蝶泳、潜泳和自由泳这几种泳姿。
“怎么样,可有心得?”柴遇关切地问道。
“哈哈,自由泳最省力,蝶泳最易短途最快,蛙泳最舒展,但是较慢。”
“好你个小七,什么活阎罗,叫你水鬼更合适啊。”柴遇见阮小七刚刚说话,已经完全没有了伤心的表情,就暗自放下心来,继续道,“怎么样?现在还有没有心情去看下午的相扑?”
阮小七哈哈一笑,道:“当然要看!我还押了焦挺十几两银子呢!”
柴遇拿手把裤脚一一拧干,起身道:“那我看你要输得精光。走,看相扑去!”
……
相扑较量,自然是不能放在金沙滩举行,而是在忠义堂前的空地上搭了一个台子。
梁山喜欢看相扑的人多,会玩相扑的却不多,最出名的就是没面目焦挺,本来柴遇是让大家都来报名的,想来会玩摔跤的多少也会些相扑,结果最后只有焦挺、燕青、杜迁和郁保四人报名。
四人中出身以相扑为生的只有焦挺一人,他出身相扑世家,对擒拿、摔跤之技都颇有心得,特别是他的神扑门和三十六路擒龙手曾让李逵都苦不堪言,自然是此道高手。
燕青的相扑是卢俊义的教的,传说河北玉麒麟卢俊义将一身的相扑功夫都教给了小厮燕青,想来功夫不差。而卢俊义身为梁山第二把交椅,不好太抛头露面,故而参赛的只有燕青而没有卢俊义。
杜迁本是王伦时期就呆在梁山了,算是山寨的元老,但是随着一批批好汉的上山,他的排名一降再降,如今更是排到了八十三位,这让他心理有些失衡。他也曾学过一些相扑功夫,想着自己几乎能摸着天的身高,怎么也要在梁山众好汉面前露露脸。
排名第一百零五的险道神郁保四本应该是众人里最不被看好的,但他身高一丈,是四人里最高的,膀大腰圆,站得也稳当,据说有当道一站,万夫莫开的水准,也曾从段景柱、杨林和石勇手中抢过二百多匹好马,似乎也不可小觑。
因为有四人较量,经抽签分成两组,焦挺先与郁保四相扑,燕青则被安排与杜迁放对,两组各自的胜出者再进行一次较量,最后得胜者便是最终的梁山相扑第一高手。
“说完焦挺,我们再说郁保四……”阮小七正在兴致勃勃地给柴遇分析这四人的相扑水平高下,冷不防被人一把撞开,当下大怒,正要反手回抽,待见到对方相貌才又变了脸色。
柴遇见阮小七脸色一瞬三变,连忙往旁边看去,见一个小姐领着一个丫鬟一把推开了阮小七,正往前挤去。再想到小七上午几乎用尽了气力,才被一个弱女子欺负到头上,不由大乐。
这时,只听前头那个丫鬟的方向传来清脆而又抱怨的声音:“小姐,燕青小哥这么俊俏啊,为啥要来看焦挺和郁保四这两个粗汉。”
那小姐耐心地解释道:“看相扑,又不是看戏,找俊俏小子干嘛!这相扑啊,有小儿相扑、乔相扑、女子厮扑,放对时两人可以穿着衣服,也可以裸袒上身,允许拳打脚踢、摔抱扛扭,但不准抓住对方的“绲儿”,看到没?绲儿就是他们身上的那根织带儿,也不许拽起对方的“胯儿”。”
那丫鬟看自家小姐往场中两人的**指指点点,不由羞得面颊通红,噌道:“小姐真不知羞!”
那小姐显然不在乎这些,犹自滔滔不绝地给丫鬟解说道:“相扑一定要将对手摔倒在地才能胜出,赛前部署依例都要说‘依古礼斗智相搏,习老朗捕腿攀腰,赛尧年风调雨顺,许人人赌赛争交。’这么一段话。”
在宋代,相扑比赛规则叫“社条”,裁判则被称为“部署”。
仿佛是为了应和前面那小姐的话,台上部署果然说了这么一段话,才敲击铜鼓,宣布比赛开始。
柴遇听着神奇,当下问阮小七道:“你可知道前面这两个女子是谁家的?”
阮小七瞪大了眼睛吃惊地看着柴遇:“你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我是真不知道。”柴遇老实地回道。
阮小七把嘴凑近柴遇耳边,嘀咕了几句,柴遇立马变了脸色,有些尴尬地道:“你可别诳我……”
“不信拉到……”阮小七嘟哝着嘴,但他见柴遇一副面有疑色的样子,有些急了,往前大喊道,“李家妹子!你柴遇哥哥在此……”
柴遇听他喊出李家妹子,忙过去捂住阮小七嘴巴,已是不及。
前面的小姐听人叫唤,忙回过头来,见阮小七被一人捂着嘴巴,怒道:“喂!你干嘛拿手捂着我小七哥哥!”
柴遇这时才看到对方的真容,但见这女子摆着一副嗔怒面容,丽若春梅绽雪,神似秋蕙飘霜,双眉斜飞,目射寒光,虽是身穿淡雅襦衣长裙,但掩不住浑身的一股子英气,不由叹道:好一个英气逼人的女子。
阮小七这时才趁着柴遇一愣神的空档摆脱了控制,揶揄道:“李家妹子,遇哥儿可是你的未来夫婿来,还不来拜见一下。”
这女子便是李应的妹妹李绣娘,一个“遇哥儿”的称呼,她哪里还反应不过来眼前这人就是几个月前上门来提亲的柴进之弟柴遇,顿时脸颊上飞起两片红云。
这柴遇最近的事迹她也时有听说,只是碍于两人的这件尴尬事,一直没好意思去瞅瞅到底是个什么样人,这时狭路相逢,猝然相见,心下不由暗想:长得倒也不赖嘛,不知才智怎样?
“呀!这就是未来姑爷啊!我说呢,小姐不去看燕青小哥的比试,原来是要过来这边和情郎相会。”丫鬟口无遮拦,平时也经常和小姐相互调笑,因而这会说话也肆无忌惮。
李绣娘听到丫鬟的调笑,大噌道:“打你个小妮子!你自己思春了,却非要扯上我,今日要不是小七哥哥在,我非打烂你的嘴。”
“李家妹子……”
李绣娘见是柴遇叫她,不由大羞,正要回身便走,却被柴遇一句话叫住:“李家妹子,刚刚听你的相扑经说得挺好,可否为我和小七说说今日谁能胜出?”
李绣娘不知为何一下子犹豫了,听杜兴哥哥说,这柴遇整日里游手好闲的,尽干缺德事,但今日见他也是一表人才,一脸正气,莫不是传说有误。要不,且留下来观察下此人品行如何,再离开不迟。
阮小七这时候突然发笑道:“你们要是再继续调情,这比试可马上要结束了!”
李绣娘嗔怒地瞪小七一眼,转身去看比试,柴遇也忙收起搭话的心情朝台上观战,郁保四不知怎的,此时已经被焦挺抱住下半身,正当焦挺想使出绝技“过肩摔”的时候,发现郁保四整个人就像嵌在地上的一尊石佛,怎么也提不动。
“不愧是险道神,下盘功夫好生扎实,焦挺这下麻烦了!”李绣娘不由赞道。
焦挺本是相扑较量的夺冠大热门,比试到了这个时候居然还奈何不了郁保四,不免有些心浮气躁,郁保四见焦挺抱住他下身不停地掰扯,便举起手肘,想要一举定乾坤。
小七在焦挺身上押了十多两,当下便“啊”地一声,欲要提醒焦挺,柴遇见阮小七若是出声提醒,便会坏了相扑的规矩,立马捂住了他的嘴巴。
这一幕被李绣娘看在眼里,不禁暗道:这小子也不是一无是处嘛。
【新出场人物:浪子燕青、没面目焦挺、摸着天杜迁、险道神郁保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