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重臣与一位宗室王爵的自尽镇灾,加上刻意被挑选过才禀告的消息,让姬深亲眼目睹白虹贯日后的担忧多多少少减轻了些。
月底的时候吕氏再次晋位为世妇,另外一个陈氏也从良人晋了御女,之前被赶出宫闱的康容华,几次做低伏小下来,姬深责备了她一番,亦再次召幸了她……却是雷墨,姬深原宥康容华之后,也想起了雷墨,因为卓衡伺候到底不如雷墨顺手,加上宣室殿里缺人,姬深便有让雷墨归回原位的意思。
只是不巧,雷墨在永巷里染了病……按着规矩,竟被送到了城外的善堂里自生自灭了。
姬深的意思下来后,雷墨到底不能带病进宫,但也得以另寻一个住处开始好生就医,使者转达了雷墨的感激之情,姬深听过也就算了。
对于姬深来说一切仿佛都回到了正轨……虽然高太后死了,但姬恢、姬恒由位份最高的何氏抚养,也用不着他操什么心,或许是为了弥补先前的恐惧担忧,姬深又下旨令诸郡再次进贡佳人。
但出乎意料的是,他这次的旨意,除了几个寒族出身的御史不畏流放或斩首上书劝谏外,朝中上下居然都保持了沉默。
姬深既然不上朝,当然也不会察觉到这一点。
只是郡贡美人还在紧急挑选的时候,七月的深夜,星子满天,钦天监流着冷汗叩阍,不敢直接去见姬深,因此先寻到了恰在宫中轮值的聂元生,两人短暂的商议之后,请卓衡以两人一起求见的名义禀告了姬深。
这晚侍奉姬深的正是吕氏,吕氏年少美貌又温柔顺从,并不自恃宠爱欺凌他人,所以得宠之际虽然有人嫉妒,口碑倒也不坏。
如今听了卓衡隔着屏风的禀告,吕氏晓得钦天监也还罢了,聂元生乃是姬深多年宠臣,她担心姬深倦怠出去,被聂元生记恨,因此帮着卓衡劝说姬深起身。
姬深随便披着外袍见了两人,他主要是冲着聂元生的面子出来的,但看到钦天监后,心中却有些不祥,沉声问:“何事叩阍?”
“陛下,钦天监有事禀告。”聂元生看了眼身旁的同僚,只是钦天监却用哀求的眼神看着他……短暂的沉默后,姬深失去了耐心,一指聂元生:“究竟何事?”
“方才钦天监观星象,发现……”聂元生沉吟了短短一瞬,便毅然说出道,“不日将有赤星现!”
“赤星?”姬深脸色顿变!他沉声问,“此主何兆?”
这个问题,聂元生却沉默了,钦天监无奈,只得小心翼翼的上前禀告道:“陛下,赤星主……主……主凶兆!”
“朕问的是究竟何兆!”姬深怒喝道,“若是吉兆,你安会让子恺陪伴你前来?”只看聂元生的脸色,姬深也知道此刻自己要听到的绝对不是好消息!
钦天监这次索性是整个人都俯伏了下去……颤抖了半晌才颤声道:“据、据臣方才所卜……涉……涉……”见聂元生在旁沉默,丝毫没有帮自己开口的意思,钦天监闭上了眼睛,“若只现赤星,臣推测应是天下有兵灾,如今西北更帅,柔然蠢蠢欲动……应为此兆!”
姬深松了口气……西北,他倒不是对曲夹多么有信心,只是听说此兆没有应到自己身上就好,至于西北么……还没等他想完西北,不想钦天监却道:“但,陛下,不久前才有白虹贯日……”
“嗯?”姬深心情方好转,闻言又阴了下来!
可钦天监不能不说:“白虹贯日在前,赤星现于后……日兆人主,白虹贯日之后现赤星……陛下,臣不敢隐瞒,据臣所卜,此为凶星兆于帝位……恐与陛下……陛下御体……有危!”
姬深变色道:“白虹贯日……朕不是已经按你们所言以重臣、宗室镇灾了吗?”
“陛下!”钦天监膝行几步,恳切道,“此番白虹贯日,非同小可!陛下亦亲至承天门上观望……应见白虹贯穿朗日之后,虹尾久久不散……若只如此,陛下既然已使倪珍与安平王镇压,当无大事!奈何如今赤星再现……这……这分明是灾祸过大,区区臣子宗室,不足镇压,故而……故而凶兆再现!赤色如血,这兆头应于帝位,这……”
钦天监的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姬深哪里还不明白他的意思?
白虹贯日预兆的灾祸过大,根本就不是倪珍和安平王之命能够镇压得住的!即使在白虹贯日前就死了位太后……如今赤星再现,加上那日虹尾不散……余灾竟酝酿到了血兆!
血兆于帝位,岂不就是自己即将驾崩吗?
饶是姬深向来昏庸,如今也不禁冷汗滚滚而下!
他定了定神,吩咐左右:“传朕旨意,大赦天下!”
“陛下,月前白虹贯日已经赦过一回了。”聂元生沉默到现在,不得不出来提醒他,白虹贯日之兆后,梁、齐两国为了安抚民心,皆有赦命,如今大梁上下的牢狱里还空得紧呢……即使姬深想用这一手来换取上天的怜悯……却又哪来恁多囚犯让他赦免?
姬深忍不住擦了把冷汗,沉声问:“可有解法?”
见钦天监脸色为难,不敢说话,他比照着白虹贯日,倒是有些想法了,“二兄和二姐……”
聂元生颇为无语,暗中看了眼钦天监,钦天监也是哭笑不得……上回赐死了长兄安平王镇灾,广陵王与宣宁长公主阻拦无果,悲愤难言,不想如今一个赤星,姬深将他们两个的主意也打上了……估计这么下去同昌公主都跑不了……只是……“镇灾之法,上次已经用过一次,如今时日甚短……恐怕再用效果不大,并且上次镇压无果,这……”钦天监小心翼翼、委婉的道,“臣无能,算不出有何人能镇赤星!”
这就是说将自己兄弟姊妹都杀了镇灾也不成了?
姬深顿时惶恐起来,下意识的看向了聂元生:“子恺?”
“臣对赤星所知不多。”聂元生沉吟片刻,才谨慎的道,“只是……既然镇压之法不可再用,臣……臣揣测世间兵法,尝闻有避其锋芒四字,未知……可否用在赤星之兆上?”
钦天监面色迟疑,不敢说话。
姬深却露出了深思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