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再来时神色诡异,开口就道:“咱们两个打算着利用右娥英呢,不想这一回却把聂子恺坑了进去!”
牧碧微闻言吃了一惊:“这是怎么说?”
“那却死香和盛颜香相冲之后不是无药可解吗?”何氏叹了口气,“但任太医却想到了底野迦……这东西善除万病能解万毒的名头太过响亮,虽然知道此物的人不多,可是但凡晓得,遇见了无药可医无药可解的东西却多半会想起它来。”
“你先前怎么没想到?”牧碧微立刻明白了过来,顿时急道。
何氏道:“这事的确有些要怪我,我虽然知道聂子恺那里有一瓶底野迦,却是在估计着他已经用完了之后才猜测出来的,所以我总觉得这天下恐怕很难寻出第三瓶底野迦来了,因此直接没去算……”
“陛下那里还有一些……”牧碧微深吸了口气,沉声道,“右娥英如今极得圣意,陛下不会舍不得的。”
“这一点是咱们的疏漏之处。”何氏苦笑着道,“昨儿个蒯贤人亲自趁夜到我宫里去问我,既然我知道却死香与盛颜香相冲,那么是不是也知道底野迦……我应付过去之后才醒悟过来这是给聂子恺寻了个麻烦,怎么会不想到陛下身上也有一瓶?可你想,右娥英中的这个毒是曲家下的手,陛下那儿高祖皇帝传下来的底野迦,曲家会不知道?就算从前不知道,上次用来救安平王时场面混乱,总也该传出去了,你想曲家会不考虑到这一点吗?”
她叹了口气,“莫忘记步氏所谓的‘小产’之后,陛下星夜回宫……你说以步氏的盛宠,上回给安平王用剩下来的底野迦,还会有剩吗?”
牧碧微倒抽一口冷气:“那这么说来,如今就剩他手里那瓶了?可那瓶比陛下手里的那瓶还要早的用掉啊!”
“但苏家为什么要相信,此物如此珍贵,说是起死回生也差不多了。”何氏苦笑,“聂子恺自己到现在都没伤重或者病到了需要此物的地步,难道要他实说,说当年西极山中他已经拿来救了你?我仔细想了想,不但聂子恺,他的叔父兄弟,明面上能够叫他用掉那瓶珍贵无比的底野迦的人,一直都是太平长安啊!只要苏家查到他手里有过底野迦,便是他指天立誓已经用完了,苏家也会认为他这是舍不得拿出来!”
牧碧微双眉紧锁:“不拘苏家的底蕴,他到底也只一个人……忽然多出了这么个敌人……”
何氏道:“现在苏家还没查到他身上,但我想曲家故意让右娥英中毒,未必没有留这个后手!反正聂子恺一向就得陛下信重,和曲家又不亲近,他若是与苏家冲突起来,不拘陛下帮谁,对曲家都是有利无害之事!”
“所以苏家就算查不到,曲家也会上赶着告诉过去的。”牧碧微冷笑着道,“当初还以为谋害右娥英是曲家反击呢,不想这计策竟是一环扣一环!咱们两个自诩旁观者清,孰想是一开始就叫人预备着一并的坑下去的!”
何氏叹了口气:“惟今之计,就是要么设法叫右娥英速速的死了,这样苏家还来不及寻到底野迦!自然不会和聂子恺冲突起来,要么,就是叫聂子恺公然把那瓶药用掉!否则等苏家寻上门,那是怎么都说不清楚了!”
牧碧微抿了抿嘴,道:“右娥英没那么好谋害,何况你又才提醒了她中毒之事!”她飞快的思索着,“只是……这样的药要怎么样才可以不使苏家起疑心的用掉?”
两人商议半晌无果,牧碧微便索性叫了阿善来,使她设法把消息传递给聂元生,又和何氏商议了几句,何氏便告辞而去。
隔了几日,底野迦之事还没解决,牧家倒是传出了一个好消息,消息是牧碧城带进宫来的,这还是他头次主动过来见牧碧微:“昨儿大夫说,长嫂这一回怀的是个男儿,祖母和阿爹叫我来告诉阿姐一声。”
牧碧微顿了一顿,才道:“长嫂一定也很高兴吧?”
“最高兴的却是白夫人。”牧碧城笑了笑,“大兄说,不拘如何这孩子总是在牧家养着的,白夫人也赞成,祖母和阿爹也是高兴的。”
牧碧微还要和他说话,不想得知牧碧城过来,西平急急的向黄女史请了假赶到,潦草的行了个礼,就盼望的看向牧碧城道:“小舅舅你来了,可有给我带什么好玩的?”
她这么直截了当的索取好处,牧碧微有些啼笑皆非:“怎么母妃亏待了你吗?每回都望着过来的人要这要那!”
“小舅舅是母妃的弟弟,又不是外人。”西平毫不见外的道,“再说温祖母早就说过,小孩子么做什么要喜欢人来人往的热闹?就是因为人多了总会有人记得给小孩子带点东西的,母妃,儿臣还小!”
牧碧微指着她,想了想,道:“是谁昨儿个一个劲的缠着母妃,说你已经长大了,每日里很该吃上七八块糯米糕的?”
“哎呀,昨儿个是昨儿个。”西平背着手,站到了牧碧城跟前,吐了吐舌头道,“母妃不是叫儿臣要日日温故而知新吗?昨儿个儿臣自以为长大了,今天看到小舅舅才发现昨儿个是儿臣以为错了!”
跟进来伺候她的邓氏、蝶儿年长些,倒还稳得住,歌青和歌天到底年少,都不禁偷偷的掩嘴而笑。
牧碧城也不禁笑出了声,他今日因为是主动过来的,却是的确给西平预备了东西的,当下就从怀里掏出一支竹蜻蜓来,柔声道:“小舅舅还没有小舅母,所以没法给你做布老虎玩,这个竹蜻蜓却是小舅舅在路上看见许多小孩子都玩的,所以也给玉桐带了一个。”
西平颇感兴趣的接了过来,打量几眼,却是迫不及待的问:“小舅舅,你上回说的那种控缰的法子,我试过几次都不成,莫非还有旁的窍门嘛?”
牧碧城道:“怎会不成呢?是不是你……”
见他们两个凑到一起就开始聊得热火朝天,竟把自己丢到了一旁,牧碧微也不禁啼笑皆非,看了眼阿善道:“你去做事罢。”
阿善会意,给下首的蝶儿使了个眼色,趁着无人注意的光景到旁边低声吩咐几句,再回到牧碧微身边,便小声道:“蝶儿自会将小何氏的身孕告诉甜儿。”
“何氏想必会很高兴了。”牧碧微叹了口气,轻声道,“也许如云梦如所言罢,这会我想想倒不是很恨她了。”
阿善沉吟了片刻,才道:“奴婢都听女郎的。”
同昌公主在和颐殿里侍奉太后数日,极为尽心尽力,这贤德的名声就渐渐传了开去,薄太妃虽然心疼女儿,但听着薄家设法传进来的消息也觉得欣慰,正盼望着高太后好起来之后能够念一念同昌公主的这份心意……不想和颐殿忽然又传出了太后病情加重的消息!
这消息才传出来时薄太妃便吓了一跳,但随即想到若是高太后当真是好不了了,同昌公主左右也要守上三年,倒还不如博取个为嫡母尽孝到最后的名声,这样就是将来请家里人在朝上和姬深提出来也好说一点。
这样想着薄太妃便也定了心,暗中叮嘱同昌公主当好生表现,就算打动不了太后也要将孝心让前去探望太后的人都看在了眼里,薄太妃暗忖着孝名怎么着也不会有坏处的罢?
这一日,武英郡夫人进宫陪伴太后,对殷勤恭顺伺候榻前的同昌道:“我有话和太后说,还请公主先去歇息歇息罢。”
同昌低眉顺眼道:“夫人请自便。”
等她走了,武英郡夫人便与高太后道:“妹妹如今在榻上硬生生的躺了这么几日,也差不多了,也该打发了她了罢?”
高太后也的确感到躺得够久了,道:“姐姐说的是。”
“既然如此,我来替你办了这件事吧。”武英郡夫人对宋氏使了个眼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