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何海之死,何氏断然不可能与牧氏和解,如今除了贵嫔娘娘,陛下最宠爱的便是她,所以贵嫔娘娘想拉一把牧氏,好在娘娘养胎与生产的这段时间里分何氏之宠,免得她再往上爬?”柯氏明白了过来,“这个人选,倒的确只有牧氏才能够叫贵嫔娘娘放心!”
唐氏冷着脸道:“只是这牧氏如此张狂,虽然贵嫔说要用她,叫我抬举的,可这会若不给她些儿教训,我怎么甘心!”
“娘娘何必心急?”柯氏思索了片刻,笑道,“贵嫔娘娘有了身子,这等大事,连陛下都未说,却告诉了娘娘,足见对娘娘的信任!而这牧氏,贵嫔娘娘也不是一定要护着她,不过是担心何氏在贵嫔娘娘不能伺候陛下后无人压制,届时贵嫔娘娘便是有了子嗣,怕也难与之抗衡!这才寻了她来牵扯何氏,说到底,贵嫔娘娘不过是想利用牧氏罢了,否则这会就把消息告诉了陛下,说孕信是牧氏进宫就发现的,足见牧氏是带福之人,她本就是新欢,陛下焉能不乐得顺水推舟的晋位?就算一时晋不了妃嫔之位,女官之位好歹也能升一升的,可贵嫔娘娘这会还压着孕信布局,无非是借她进宫且与何氏有仇,这才顺势而为,免得何氏见贵嫔娘娘有了身子,借着贵嫔娘娘安胎与生产后没出月的时候使绊子!说到底,娘娘才是贵嫔娘娘信任托付之人呢!”
“话是这样说,难道这一回我被拂了的面子就这么过去了?”唐氏还是心有不甘,切齿道,“早先在兰台上我已被何氏那贱、人羞辱过一回!那一次之后不但陛下不怎么到我这里来了,连带在宫里遇见德阳宫那一位,还被嘲笑过数次!那时候何氏乃是世妇,虽然位份不及我,到底是正经的宫妃,仗着陛下宠爱也还罢了,可这牧氏又算什么东西!”
柯氏却劝道:“陛下就是那性子,娘娘且想一想华罗殿的左昭仪罢,太后那样喜欢她,邺都一等一的人家出来的嫡幼女,听说在家里时就被他们老太君亲自教导的,那举止气度,奴婢虽然嘴笨说不出来,可怎么看都是非同俗人,结果进了宫来,就因为容貌只是清秀,陛下除了册封她那一日在华罗殿歇了一宿,这两年来竟是再未踏足昭阳宫!若不是太后将宫权交给了左昭仪管着,娘娘请想这曲氏如今可能比范氏、司氏好多少?”
唐氏咬了咬唇,眼中流露出来恨色……她口口声声骂何容华贱、人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先前何氏才进宫,因得了姬深喜欢,初封的良人侍寝了不几日就晋为世妇,那时候论帝宠,孙贵嫔下就是唐氏,姬深迷恋何氏,自然不免冷落了唐氏,恰好有一日天气晴好,姬深携了几个宠妃登兰台观兰,结果唐氏与何氏同时看中了一种兰花,争着要移到自己宫里去种,偏生那种兰草十分珍贵,整个兰台下也就那么一株,最后是孙贵嫔拉了偏架,姬深开口给了唐氏。
谁想唐氏得意的当着何氏的面叫人捧了兰草送回云台宫时,下阶时却被何氏的贴身大宫女桃枝快步抢过,一下子撞倒了那捧兰草的宫人不说,那株珍贵的兰草也被压扁!
最让唐氏气愤的还不在这里,而是何氏居然先到姬深跟前哭诉,道唐氏分明是不喜欢那株兰草,这才故意叫宫人撞在了桃枝身上,要叫自己亲眼看着喜欢的东西被毁去云云……唐氏气得全身发抖,与何氏在御前争执,不想何氏冷笑着凑近了她低声道:“兰自古为君子所爱,所谓‘芝兰生于深谷,不以无人而不芳;君子修道立德。不为困穷而改节’,唐姐姐你是宫女出生,连字都是册了妃后才私下里跟着宫中女官认了几个,这等君子之卉你如何晓得好坏之分?还说不是故意与我为难吗?”
当时唐氏羞怒交加,脸色顿变,何氏却趁机哭诉说这是因为唐氏自知理亏才变了脸色……那会姬深正宠着新人,他一向就是个偏心的,居然当真以此训斥了唐氏,足足两个月不曾踏进神仙殿,最后还是孙氏从中斡旋,这才缓和了下来!
这也是方才赵三明明回来已经诉说了自己在风荷院遭遇的委屈,可柯氏却非要再使人去探问了才肯相信的缘故,毕竟唐氏已经在姬深低位的新欢上面栽过了一回……“难道这事就这么算了?”唐氏切齿道,“德阳宫那欧阳氏……”
“欧阳氏有什么脸面嘲笑娘娘?”柯氏提到昭训欧阳却很平静,不屑道,“一般的因家世被太后赐了高位,左昭仪好歹不负曲家之女贤德有才的传闻,而欧阳氏进得宫来这两年,承宠的次数屈指可数不说,多半还是因为陛下去探望太后时被太后提及不可冷落了世家望族之女,陛下念着她容貌尚可才去一回的,无非是生了一个好人家罢了,哪像咱们娘娘好歹是靠着自己才做到了这上嫔之位!她既然有功夫嘲笑娘娘,娘娘还不如帮她找些事做!”
唐氏目光闪动:“你是说……”
“欧阳氏与娘娘同为上嫔,虽然在觐见时昭训是排在隆徽之前,可上三嫔乃是平级,她们欧阳家在邺都固然是个望族,可欧阳孟礼又不是什么有能耐之人,论起来欧阳氏的出身,不过与那牧氏的出身相若罢了,却一直自矜世家闺阁,隐隐间有高于娘娘之意!”柯氏献计道,“既然如此,娘娘何不使了人去提醒一下欧阳昭训,牧氏没进宫前也算与她是出身仿佛的官家闺阁,欧阳昭训又是个最讲究出身之人,见到昔日与自己一般呼奴使婢的深闺千金落到了如今的地步,欧阳昭训想来也是极为怜惜牧氏的,怎能不多加照拂?若是欧阳昭训有此意,咱们也不介意念一念她的薄面,送些东西与那牧氏!”
唐氏闻言眼睛一亮:“如此,正好可以遮掩了贵嫔之意!”
柯氏含笑点头,唐氏略一思索,吩咐道:“这话还要劳你亲自往德阳宫里说去,回来记得告诉了我欧阳氏的脸色!另外这会陛下定然还在风荷院中,叫晚玉开了库房,取些东西送过去,你顺便告诉欧阳氏……可怜见儿的,没进宫前的好好的闺秀,如今做了宫奴不说,虽然陛下给了贤人的份例,到底也是奴婢用的,念着牧氏与欧阳氏进宫前一般的身份,我啊,会多送几次东西过去的!不只是自己送,往后若与姐妹们走动,也会提醒她们都念一念欧阳氏与大家在这宫里这两年,皆多关照关照那牧氏!”
柯氏会意,含笑道:“娘娘放心,奴婢定然一个字都不差的把话传到了!”
唐氏与她对望一眼,彼此会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