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这么晚了,怎么还未就寝?”朱厚照浅笑着迎上前,从侍女手中搀起太后的手,亲自引太后进门。
张太后面色微沉,心中似乎有些不快。见了朱厚照后,只是挑了一下眉心,并不像平日般的眉开眼笑。
见母后如此冷淡的反应,朱厚照的笑容僵在嘴边,接着尴尬地收起表情,沉默下来。
“皇儿,哀家今天就把话挑明了,关于立后之事,哀家已经在物色人选,选妃大典就定在下月初三,到时候,无论如何你都得给哀家选一个皇后出来。”
“母后……”朱厚照刚想开口反驳,却不料太后连机会都没给他,直接截断了他的话。
“你不用再说了,这事儿哀家已经决定了,立后大事由不得你胡来。”
“母后,儿臣还年轻,立后之事还是缓些再谈。”
“皇儿啊,哀家只有你这么一个孩子,大明皇室的血脉需要你去延续,早点立后才对得起大明的列祖列宗,才对得起你死去的父皇。”
又来了!朱厚照忍不住翻出一个白眼。每次都拿列祖列宗来压他,用了这么多次还不嫌腻。不过郁闷的是每次他都会斗败而终,这次说什么也不能让步。随便找几个所谓的大家闺秀就想当他的皇后,未免也太低估他的眼光了。
“好了好了,儿臣遵旨就是了。不过,人由朕亲自挑选,母后就不必参与意见了。”一个绝妙的主意在心底形成,朱厚照忍不住扬起了一个贼贼的笑容。
“亲自挑选?”张太后忽然迷惑地反问了一遍。向来排斥立后之事的人怎么忽然对此起了兴趣,还要亲自挑选?
“对,亲自挑选。而且由朕亲自决定皇后人选,母后不能插手。”朱厚照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明眼人都看得出他一定又想到了什么好主意。
“这个……”张太后犹豫起来。历来皇后人选都是由太后决定,难道她要违反规定吗?若是不答应皇上的要求,那么立后之事必定会再拖延下去。
正在她犹豫之际,一旁的刘瑾忽然开口了。
“太后娘娘……”
一声叫唤立刻引去了众人的视线,张太后惊讶地看了一眼半低着头的刘瑾,道:“刘公公有什么话要说吗?”
“太后,按照大明律例,皇后人选乃是由太后钦点,决定权不在皇上。” 立后之事原本就是他在从中挑拨,如今看母子俩达成一致协议,最恼怒的人就非他莫属了。
刘瑾的声音虽轻,但却成功地激怒了朱厚照。若是刘瑾今日不开口,或许他会忘了在苏州的所见所闻,可是,不凑巧的是刘瑾自己按耐不住挑了龙鳞,一瞬间,朱厚照心中的怒气像喷涌的洪水席卷而来。
于是,没等太后开口,朱厚照早已沉下脸先声夺人了。
“刘瑾,听闻你在民间自称九千岁,看来过不了多久朕这个万岁也会被你赶上了。”同样是云淡风轻的一句话,这次换做刘瑾被吓白了脸。“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他连声表明清白。
“皇上明鉴!这只是奴才的那些门生口中的笑谈之称,并非奴才教唆。”他没想到这个显耀的称呼居然会传到皇上的耳朵里,究竟是哪个不知好歹的到处在打他的名头。
朱厚照撇了撇嘴,不屑地移开视线。
“朕倒是很有兴趣知道刘公公在民间的势力是不是大到足以对抗朝廷的地步了?光是听到‘东厂’二字,居然能令地方官员点头哈腰,惟命是从。”又一句轻描淡写的话丢出,刘瑾的一颗心瞬间跳到了嗓子眼。
该死的,到底是哪个蠢货干的好事?刘瑾忍不住低咒。尽管心里咒骂了千百遍,可眼前最关键的还是要过了皇上这一关。
“奴才冤枉,一定是那些人假冒东厂的名义在外面胡作非为。”刘瑾跪在地上把头埋得很低,几乎贴到了地面。
张太后不忍看着年事已高的刘公公如此卑躬屈膝,便替他说了情:“好了皇儿,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非得让刘公公跪到地上不可吗?”
朱厚照挑了挑眉,沉默不语。张太后见状,便下令让刘瑾起身。
“皇上,奴才对皇上和太后向来衷心耿耿,天可怜见啊!”刘瑾诚恳的表情差点让朱厚照怀疑自己的所见所谓是不是假的。
胸口忽然没由来的一阵烦躁,朱厚照郁闷地皱紧眉头,转身撂下狠话:
“母后若是不答应儿臣的要求,那么立后之事就改日再议吧!”
张太后惊愕地转过头,见朱厚照眼底的决然之色,便知皇上此刻已然处在盛怒边缘,若是不答应他的要求,恐怕到时候会闹得鸡飞狗跳。
“好吧!哀家答应皇上的要求。下月初三举行立后大典。”太后一妥协,便是皆大欢喜的事情了。
“既然这么决定了,那么母后就没必要再管束儿臣的自由了吧!”朱厚照不动声色地丢出一句话,心底却早已乐得人仰马翻。天知道他真的太佩服自己的聪明才智了,如此一石二鸟的好计策恐怕朝堂内外没几个人能想得出来。
“这……”张太后一时接不上话来。当初她是以立后之事为由,才阻止皇上出宫。如今,皇上答应了立后之事,她便没有任何理由再限制皇上的自由了。
“皇太后可是要说话算话的。”
“好……好吧!哀家不管了。”一句话说的心不甘情不愿,张太后有些负气地起身,唤了刘瑾一道离开了御书房。
“恭送母后!”
微微颔首致意,朱厚照的嘴角扬起一抹计谋得逞的窃笑。
东厂正厅内,清一色的黑色锦袍男子跪了一地。此刻,站在首座前雷霆震怒的人正是不久前在御书房内卑躬屈膝的刘瑾。
“你们这帮狗兔崽子,本督警告过你们多少次了,皇上喜欢微服出巡,你们在民间给我收敛点,要是坏了本督的计划,你们一个个的谁也别想活命。”
“是!”满地的人颤抖着应了一声,显然被刘瑾吓得不轻。
痛快地骂了一阵,刘瑾才消了些怒气。这时,门外的一名守卫小跑进来,抱拳禀告:“启禀督主,少主回来了。”
刘瑾闻言,意外地挑了挑眉,眼底闪过一丝惊喜。
“让他进来吧!你们可以下去了。”刘瑾不动声色地下令,随后,这满地的锦衣卫便整齐地站起身,缓缓朝门口退了出去。
尚君齐进门的时候正好与一队锦衣卫擦肩而过,领队的一名锦衣卫队长恭敬地颔首致意,尚君齐疑惑地皱起眉头,聚集这么多锦衣卫在正厅,难道出什么大事了?
跨进门槛,尚君齐一眼就看到了首座前站着的红色身影,于是立即开口叫了一声“义父”。
刘瑾不露声色地瞥了他一眼,随后不紧不慢地坐上了座位。
“比预期提前了半个月,看来我交代你的任务都完成了?”
“义父交代的任务,孩儿自然是竭尽所能去完成。”
“东西呢?”刘瑾不打算多说废话,直接切入正题。对于尚君齐,他并没有多做关心,只因为这是个心思缜密,城府极深的人,正好符合他的要求,所以才破例收为义子。
“东西现在并不在孩儿手中……”
没等尚君齐把话说完,刘瑾豁地站了起来。一听东西还没到手,原本渐渐平息的怒火再次复燃了。
“什么?东西没到手?”
“义父……”
尚君齐刚想解释,不料门口处传来一个娇嫩的声音。
“东西在我手上。”话声一落,只见一抹婀娜的身影翩然而至,一身白衣恍若透明。
刘瑾眯起眼,视线落在门口的白色身影上。
“哦?”反问了一声,刘瑾好奇地打量着女子。有着倾国倾城之容貌,不食人间烟火之气质,天下间实难寻得此等女子。即便身为宫人的他,也难以自制不去赞叹她的美貌。
见刘瑾愕然,花若雪便旁若无人地跨进了大门,门口的守卫竟如着魔般忘记了阻止。
“义父,她是……”一旁的尚君齐刚想开口解释,却被刘瑾挥手阻止了。
“你刚才说东西在你手上?”刘瑾眯着眼,缓步走下首座前的阶梯,笔直朝花若雪走去。即便刚才的一瞬间被她的美貌震撼,但刘瑾的主意却从未模糊。
花若雪淡然一笑,微微颔首,道了一声:“是!”
刘瑾倒是被花若雪从容的态度惊愕了片刻,想来她一个弱女子不但有胆跨进东厂大门,而且见到他后的表情居然如此淡定。若不是她胆大包天活腻了,就是她手中握有足够的把柄能与他交易。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当然知道,这里是名声显赫的东厂。”
“既然知道是东厂,那么你就不怕本督杀了你吗?”胆敢以如此傲然的态度跟他讲话,她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我手上有督主想要的东西,以督主的英明,杀了我根本没有一点好处。”
好一张利嘴!刘瑾强压住心头的怒火,且看她提出什么交换条件。
“姑娘是个聪明人,说吧!有什么条件?”
“进宫!”毫不犹豫地吐出两个字,花若雪依然神情自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