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瓦儿看她一眼,好笑道:“幸好我学艺不精,只会这一个眼儿媚,若是我学会那本东夷秘笈后半卷的高深异术——”说到这里,眼睛一亮,低叫道,“对了,阿姐,你若是嫌这两三月时间太长,你也可以去翻翻那本东夷秘笈,说不定能找到提前破解之法!”
“东夷秘笈?”
天地良心,自从自己解了噬心虫的蛊毒之后,就将那本残书压在箱底,一心一意等着原物奉还,完璧归赵,可从来没有一丝半点偷师的想法!
“是啊,阿姐,我原本就是送给你学的呀,难不成你一直没看过?”
这回换君浣溪瞪眼了:“那不是你们东夷族的异宝吗,怎能让我一个外人去学……”
“你是我认下的阿姐,我相信你不会外传的,再说,你没有武功,万一被人家欺负怎么办?学点防身之术总是好的,不说伤人,总算可以自保,是不是?快去吧,好好研习一下……”
“这……”
君浣溪直觉不妥,还在犹豫,花瓦儿却是一把将她推去榻边,从枕下取出布包,递了过来:“别再想了,拿去看吧。”
“那……好吧,瓦儿,谢谢你。”
想到那几人的状况,也不再坚持,翻开那卷纸页发黄的残书,手指抚上,一行一行细读起来,越看,便越是心惊。
这书分为上下两部分,前半卷是蛊毒,后半卷是异术,先前仅是读了前面半卷之中的一个小小章节,解了自己身上的噬心虫之毒,其余内容并未涉及,如今仔细阅读,才知道这东夷秘笈果然诡异奇妙,包罗万千,尤其是后面半卷的内容,几乎可以和现代西方高深催眠与摄魂术相媲美!
相比之下,花瓦儿使出的眼儿媚,却只是沧海一粟,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慢慢朝下翻阅,看得兴起,一时忘了时辰,就连天色渐黑都是毫不察觉。
花瓦儿也不打搅,只默默取了油灯点燃挑亮,放在近旁,看着那张神情专注的俊脸上,心思恍然,那个人吹着竖笛的时候,这是这般专心,这般好看……
少女的心事,君浣溪浑然不觉,只心无旁骛,一页接着一页往下看着。
趁虚,熏香,意念,催眠,篡改,剥离,永逝……
夜色深黑,等到看完最后一个字,方才掩合书卷,低低一叹。
后面半卷包括眼儿媚在内的诸多异术,其实是有破解之法的……
只不过,正如花瓦儿之前所说,因为早年族中叛乱争夺的缘故,最末的破冰一章,却是残缺不全,仅有的一张半页,全是被暗红的血迹浸染,已成碧色,字迹难辨。
没有办法提前破解了,只能等到他们自然恢复……
也罢,顺其自然吧。
窗外一直有风吹过,这油灯也是随之明暗不定,长时间的阅读,眼睛早就酸涩不堪,揉了揉眼,正要闭目暂歇,忽见眼前一抹光芒冲顶而起,那明亮耀眼的程度,竟是不亚于二十一世纪的电灯!
君浣溪吃了一惊,抬眼看去,只见花瓦儿捧着一只紫木盒子,亦是目瞪口呆,半晌,方才低叫:“阿姐,你居然藏了这么好的东西在柜子里?!”
那盒子,有些眼熟,那是……楚略当初来府赴宴带来的礼物,那两颗明珠!
“阿姐,你看!”
花瓦儿将盒盖全部打开,往桌上一放,两颗明珠浑圆润洁,流光溢彩,把整间屋子照得如同白昼!
“这是……”
这两颗珠子,当初她也查看过,虽然大如鸭蛋般惊人,颜色倒也普通,哪里有这样璀璨的光华?不过,当时似乎是白天,而非夜晚……
“阿姐,我们族中奇珍异宝倒也不少,不过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好的夜明珠呢!话说有了这个宝贝,你往后再是挑灯夜读,哪里还须点灯,直接用它照明便是!”
“夜……夜明珠?”
夜明珠……夜读……照明……
当初他送的礼物一共两件,与卫临风沈奕安所送的大堆礼物相比,很是简单逊色。
其中一件,是那张纯白虎皮,此是夏季,也不见有何作用,但是若是到了秋冬时节,给腿疾初愈的老人家保暖御寒,却是极好。
另一件,便是这两颗明珠。
当日与两小一起查看礼物,见得这珠子朴实无华,而自己一直男子装扮,从不带金佩玉,一时也想不出有何作用,只是放在厢房柜底,久而久之,有意无意,竟是淡忘了。
却不想,是这般名贵的物事……
花瓦儿取了珠子,在手中不住把玩,瞥见君浣溪一脸怔愣的模样,好奇问道:“阿姐,这个送你夜明珠的人,是不是那三人中的一个?”
“是的……”
“这个人,对你很用心啊……”一定是知道阿姐喜欢在夜里看书,所以送了这比油灯亮了数倍的珠子照明,实在用心良苦。不过,看这情形,送礼之时应该是并未说明,以至于这当事人竟然还蒙在鼓里,把个宝贝当作寻常珠子收藏不用,真是可惜。
“他……对我用心?”
君浣溪苦笑,是啊,他就是那样一个默默付出的人,不仅是对自己,对其他人也是如此,宇文子婴落水之后的几个晚上,他不也是一声不吭守在她的屋外,生怕她了无生趣,再寻短见吗?
宇文子婴……
念及这个名字,心中一凛,这才发现,自己胸臆中竟然是存了这样一个疙瘩。
难怪一直不愿再见,避免交谈,本身散漫随意的性格,对他却是丝毫不肯相让妥协。
却原来,只是因为他对那个子婴公主过多的关心爱护,被自己又一次视作感情上的羞辱,如同一根细细小小的尖刺,在自己心里深深扎了根,一点一点长开,蔓延,直至遍布周身。
——君浣溪,原来你也是如此心胸狭窄,小气记仇的人!
“对我用心……用心……”
用心,他的用心,曾经让她满怀温暖;也正是这样的用心,在更多的时候,却是让她无比深寒。
倘若真是用心,他就应该明白,自己所求不多,只是一个明了二字,这样简单的要求,他却一直都给不起。
于是,注定了现在如此这般的局面。
只是,这明珠,夜明珠……
望着那黑夜中全然绽放的眩美光芒,华彩四溢,一颗心又被揪紧……
这样的男子啊,到底是该继续靠近,还是该全然抽离?
在府中告假养伤几日,终于回到太医署。
据说宫中来了贵宾,尽数住在北侧别院,其中女眷不少,舟车劳顿,加上水土不服,病了好几个,太医署众人已经连续忙活两三日了。
不过署中同僚也是体谅自己受伤初愈,所有出诊都是分担而去,半天下来,翻翻医书,指点制药,很是轻松惬意。
别的都没什么,只是霓裳和羽衣两个丫头,无端端瘦了一圈,看在眼里,不觉蹙眉:“你们两个最近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瘦成这样?是不是季大夫安排的事务太多?”
听说自己告假期间,太医令许逸便让署中季大夫来指导两名少女,这个季回春,只怕是不知怜香惜玉,分派了一大堆事务下来,把两人累得够呛……
羽衣垂头不语,霓裳却是小嘴一扁,低声道:“那日君大夫被楚统领抱着满颈是血回来,尚是昏迷不醒,又被君老先生又带着急急回府去,一连这么多天都见不到君大夫,我们着急得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好……”
“黄芩白芷都没来,我们问君老先生,只说是好了,别的什么都不说,我们又不好多问……”
说着说着,两名少女眼眶一红,怔怔落下泪来。
这两个丫头,情形有些不妙啊,可别把自己这个假凤真凰当做臆想中的意中人了!
君浣溪暗叫不好,又不好解释,只得柔声安慰:“好啦,别担心了,只是小伤,蹭破点皮,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现在又能吃又能睡的,还白得这样悠闲的假期,我都开心死了……”
“君大夫!”霓裳急得上前一步,直觉去掩她的嘴,伸到半空,又觉不妥,只含泪低叫道:“君大夫说什么都好,可不许再说那个字了!”
君浣溪反应过来,也知道这皇宫中的人忌讳多多,于是笑着答应:“好,好,我都听你的,以后一定注意不说了。”
劝了半天,好歹把她们两人说得破涕为笑了,正闲聊,忽然听得外间一声唤,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出门一看,却是太子宇文明瑞的贴身侍卫崔浩。
崔浩见她出来,即是抱拳作礼:“君大夫,殿下有请。”
“殿下可是身体抱恙?”君浣溪一边问,一边招手要霓裳去拿药箱。
崔浩赶紧拦住:“不要拿药箱了,殿下无恙,只是请君大夫去永乐宫一叙。”
这个宇文明瑞,过了这几日,总算是想起自己来了?
进了永乐宫的正殿,宇文明瑞已经到得门口,还没等她拜下去,便是张臂相迎:“浣溪,不必多礼,快快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