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义吃了一惊,欢喜道:“君大夫人在何方啊?我和兄长也是好生挂念他!”
“他……过一阵兴许会来京城吧……”
君浣溪顾不得与他叙旧,直截了当道:“张大哥,我有要事,此番又要麻烦你,你……能不能带我去见关押在此的宫禁卫尉穆易,还有那些太医署的医官们?”
“这……”
张义脸色微变,面露犹疑,沉吟道:“你想干什么?”
君浣溪叹气道:“其中原委,我暂时不能告诉你,但我绝对不是做坏事,也不会牵连你,请你信我!”
心中也是打定主意,如若他执意不允,自己再是不忍,也要用上催眠术,逼他带路。
张义眼珠转动,想了想,忽然道:“林郎中,君大夫有没向你提过,当年他在狱中,谁人来见,谁人送物?那物事上却是写了些什么字?”
原来是在质疑自己的身份……
君浣溪放下心来,微微一笑:“来见的人是长青宫中常侍吴寿,送物的人没留姓名,不过留了一句话,倚竹临风,高枕无忧!”
张义大喜道:“君大夫原来都记得……”
君浣溪点头,诚挚道:“记得,张大哥的一番情义,他都铭记心中,终身不忘!”
张义眼中晶莹,再无二话,带了她朝着牢狱深处悄然而去。
“那穆卫尉脾气蛮大,冷傲得很,林郎中等下见了,不要在意……”
君浣溪点头,再走几步,便是来到一处单独的囚室前。
张义过去开了锁,便是守在门边,低低催促,君浣溪看不清狱中情形,一咬牙,踏了进去。
步步走近,却见草堆上静坐一人,身着囚衣,年纪三十左右,全身上下都有着严刑拷打的痕迹。
此时他正双目微闭,满面胡茬,听得谨慎脚步之声,沉声道:“不是说晚上再来吗,怎么提前了?陛下那边情形如何?”
君浣溪怔了一下,拱手道:“穆卫尉,我是受人之托前来……”
穆易一声之后,马上意识到不对,当即睁眼,低喝道:“你是谁?!”
“我是……”
君浣溪随即反应过来,吴寿说得不错,这个穆易果然有问题,说不定已经暗中策划,与人合谋救驾!
当下不再迟疑,压低声音道:“我现在的身份是太医署郎中林楚,是吴常侍让我来的,我们有太多事情不明白,希望穆卫尉能够解惑,一致行动!”
穆易目光一凛:“我如何信你?”
君浣溪从袖中取了一个纸条,展开递了上去道:“此是吴常侍手书,请穆卫尉过目!”
穆易低头一看,纸上只写了两个字:信他。
见他缓缓点头,君浣溪按捺不住,急忙问道:“陛下现在人在何处?是否安康?”
穆易皱紧眉头:“我最近才得到消息,陛下被藏在长青宫的某处地道之中,具体位置不得而知,至于陛下龙体状况,太医署几位医官就关在隔壁,你等下一定去问问他们。”
君浣溪攥紧了衣袖,掌心微微冒汗,咬牙道:“你确定……陛下还活着?”
穆易看她一眼,点头道:“是的。”
君浣溪一口气憋在胸中多日,此时一听此言,心神放松,便是倏地坐倒在地,半晌,才喘气道:“穆卫尉可有人手在宫内?”
“是,有数名暗卫隐在长青宫附近,他们每晚都会前来禀报,必要的时候,自会拼死护驾,只是——”
“只是什么?”
“他们也是身经百战之人,却一直未能找到地道入口,很显然,对方之中有一名布阵高手,否则便早将陛下抢出,也不必如此隐晦行动了!”
“穆卫尉——”
君浣溪从他话中抓住一点,沉声道:“你口中的对方,可明确是谁?”
穆易以拳捶地,锁镣哐当响动,恨声道:“除了那妖后,还能有谁!这些年来,她仗着陛下的宠爱,在后宫权倾势大,一手遮天,对她心怀不满之人并不在少数!”
“皇后?”
君浣溪讶然一声,心中出于女性直觉,半信半疑,只是此时不是争辩分析的时候,当下起身道:“我能力有限,只能先明确陛下所在,再想办法营救,如今为避免打草惊蛇,却不能带你出去。”
穆易点头道:“这个不消你说,我自然明白,你且去吧,一切以陛下安危为重。”
君浣溪心中已有计划,看时间不早,也不再逗留,当下又去了隔壁关押太医的囚室,从几位太医口中得到的讯息也是不多,与吴寿的描述大同小异,并不能确定是否是中毒。
仅是有一名太医无意说到一件事情,引起了她的注意。
据说,天子在清醒之时,曾有一次仔细询问过自己的病症,过后即是一声长叹,沉默不语。
这是否意味着,他已经有所察觉,不然也不会安排穆易与暗卫的一系列行动,为自己留下后路……
然而,被全心全意重视相待之人背叛陷害,这样的滋味,换做是谁,都是无法承受的!
切肤之痛,却是感同身受——
他到最后,仍是心存仁慈,没有对她出手;
泠月,她怎能如此对他,如此不知悔改,寡情负心!
走近太医署,却有一名卫士立在门前,一见她过来,急急唤道:“林郎中,你的家人在宫门处等你,说是家里有事,催你快回。”
君浣溪认出是期门军的卫士,心里有丝疑惑,却也不便表露,进署向季回春告了假,便是随他匆匆而去。
到了宫门处,远远见得一辆马车停在外间,走近过去,一只手臂从车帘伸出,将她一把拉上车去。
“浣溪,是我!”
君浣溪看清对面坐着的两人,惊愕道:“奕安,芩儿,你们怎么来了?”
话声刚落,马车骤然前行,沈奕安扶住她微微倾斜的身子,低声道:“临风回京了!”
君浣溪张大了嘴,喃喃道:“真的?”
太好了,自己正要去找他帮忙呢,有了这个熟悉皇宫内廷,精通奇门八卦的东士公子,又怎会惧怕对方布下的迷阵暗道?!
“真的,有人亲眼见得他骑着踏雪进了侯府,秦管家跟在后面……”
“那还等什么,赶紧找他来帮忙啊!”
沈奕安眼神一黯,没有说话,黄芩在一旁叹气道:“先生,现在的安定侯,已经不是当年的卫大哥了。”
君浣溪微怔道:“什么意思?”
黄芩答道:“不消先生说,我们正是刚从侯府过来,侯府大门紧闭,我们叩了好久的门,才有人出来说侯爷在府中吃斋静思,一律不见客!”
“你们难道没自报家门?”
黄芩委屈道:“报了,当然报了,可还是没让进门。”
莫非是因为当年之事,还在生气记恨,从而转嫁到了黄芩身上?
君浣溪想起吴寿当日所说被撵之事,蹙起眉头,转向沈奕安道:“就算他不理芩儿,总该理你吧?”
沈奕安苦笑摇头:“我也是一样的待遇,临风还在府内设了机关,我硬闯几次,连他一片衣角都没看到,府中到处白花悬挂,人等皆是素服白巾,实在没办法。我们只好来找你,或者他不见别人,只想见你……”
“见我……”
君浣溪轻轻叹气:“是了,时别三年,也该是去看下故人了。”
马车急急行驶,心再也平静不下来。
自己去了,他就肯出来一见吗?
夕阳西下,云朵均是染上一层金黄色,立在侯府门前,仰望天际,也不知等了多久,才有一名家仆出来。
“沈公子,我家侯爷说了,此是静斋日,不见外客,请公子三日后再来吧。”
沈奕安上前一步,拱手行礼:“我们是侯爷的旧友,这回是有人命关天的大事,还请这位大哥再予通报!”
那人摇头道:“侯爷有话在先,还请公子不要为难我一个下人。”
沈奕安面色微怒,衣袖一挥,一把扣住他的脉门:“大胆刁奴,我们已经是去而复返,再次上门,你家主子还想怎样?!当真不念旧情,架子摆得忒高,非要我们跪地就见么?”
那人痛得龇牙咧嘴,口中倒也硬气:“侯爷说不见就是不见,公子就是废了我这条手臂,也是没有用的。”
“奕安,住手!”
君浣溪赶紧将他拉了回来,轻叹道:“既然临风不愿相见,我们便先回去吧。”
沈奕安点了点头,走出两步,突然回头,拔高声音道:“临风,你不愿见我倒也罢了,难道你连浣溪都要拒之门外吗?”
话声犹如石沉大海,门内波澜不惊,一片静寂。
“罢了,我们走吧。”
几人上了马车,作势欲行,身后没有半点声响,也并不见人追出。
“这个临风,到底在搞什么?”
沈奕安愤愤出声,一拳捶向车厢。
君浣溪低下头去,涩然道:“当年若不是因为我,临风便可以早回随州,他的两位姐姐兴许就不会出事,而伯母也就不会……”
闭门不见,可是因为深情无望,继而心存怨恨?
“浣溪,那是天灾,是意外,并不关你的事,临风心里自当明白,不会因此迁怒于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