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惊叫道:“你们做什么!”
只听得“当”的一声,书生的一个碧色钱袋掉下来,明晃晃的珠宝钱财滚落一地。
君浣溪看得分明,不动声色,一旁的老郑凑过来低声道:“这两个汉子分明就是强盗,借此机会,想偷人家东西……”
书生弯腰拾起那金银珠宝,见两人也跟着弯下腰去抓,口中大叫道:“你们想抢东西吗?”
那两个汉子倏然停手,喝道:“谁抢你的东西?你这书生竟然胡乱诬陷人,看老子打你!”有了这借口,便是理直气壮,抡拳即向那书生打去。
旁观的酒客,眼见不对,赶紧上前劝解,但见两人气势汹汹,哪里近得了身?
书生身上挨了几下,抱头逃窜,慌不择路,竟是朝君浣溪这桌奔了过来,口中喊着救命,一双修长大手伸过来,将她的衣袖紧紧抓住:“好人救我!”
“喂,你做什么!放开我家先生!”黄芩噔的站起,伸手去推那书生。
书生身子不稳,晃了两晃,避过他扑过来的势头,叫道:“哎哟,怎么你也帮着他们打我,你们莫非是一伙的?来人啊,抢劫啊,这天下还有王法没有?!”
如此叫着,一个错身,居然跳到君浣溪背后,双手仍是拉着她的衣袖不放。
“两位,有话好说!”老郑眼见那两名汉子凶神恶煞过来,生怕误伤到自己一行,赶紧从座位上站起,拦在面前,抱拳笑道,“大家有缘千里来相会,凡事好说,和气生财!看在我老郑份上,别太计较,就此作罢吧?”
两名汉子狠狠瞪着那书生,不依吼道:“你这小子,躲什么躲!有种就给我过来!”
那书生大摇其头,有些怯怯道:“我不过来,就是不过来。”
“你!臭小子,看老子怎么收拾你……”两名汉子闻言又将拳头高高抡起,眼看就要朝着君浣溪的方向招呼过去。
“住手!”老郑上前一步,怒色上脸,愤然喝道,“我已经好言相劝,你们若还是要蛮横无理,可别怪我老郑不客气!”说罢,卷起衣袖,就要大肆发作。
这个老郑原本就是长得身似铁塔,面如钟馗,很有些威慑力,此时沉声一喝,声若洪钟,却是将那两人骇得连连后退,相互看了看,即是脚上抹油,悻悻下楼去了。
君浣溪本是已将竹筷握于手中,只待那两人靠近身来,即朝那腰眼要害穴位狠狠戳去,就算不能制服强敌,至少也能让他麻倒在地,吃点苦头,没想到却无意见着老郑这老好人的发狠模样,当即停住动作,哈哈一笑:“老郑,可真有你的!”
老郑面上一红,坐回座位,低声道:“我也就是吓唬吓唬他们……”
君浣溪笑了笑,转过身去,面向那书生温言道:“好了,这两个无赖已经走了,你也不用再躲了。”
书生本是低着头,身子半屈,听她所说,这才慢慢抬起头来,朝她微微一笑:“我可不是在躲,我是不想理睬他们,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真是个百无一用的书呆子,明明自己胆小怕事,还不承认?
君浣溪暗自好笑,真想讽他两句,在看清面前之人的眉眼五官之后,却是略为一怔,有短暂失神。
这眼前的男子面如冠玉,生得长眉秀目,挺鼻丹唇,一笑之下,却是眉端积媚,眼底含情,明明是男儿身,竟有着几分风流妩媚之气,比女子还要美丽动人。
难得见到这样的如花美男,又是如此近距离的对视,君浣溪忍不住又多看几眼,心中暗自称奇,这男子若要男扮女装,却是再适合不过了,根本无须怎么装扮,已经是赛过世间万千佳丽!
美极了,真是美极了……
书生显然已经习惯被人注目,微微低头,迎上她须得仰视而见的眸光,又是眼波横动,勾唇而笑:“难得有缘相识,我们合为一桌,好好喝上一杯,可好?”
君浣溪闻言一惊,这男子与己素不相识,却真是热情,自己有要事在身,并不想招惹麻烦,对于这长得妖异又满身贵气的男子,实在是能躲多远算多远!
想到这里,当即冷下脸来,淡然回绝:“公子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只是在下生性好静,不善交际,公子还是请回原位吧。”
书生嘻嘻笑道:“一回生,二回熟,我们坐下来聊一聊,自然就认识了。”下一个动作,竟是拍向她的肩膀,意欲将她按坐下去。
黄芩在一旁看得火起,饶是谨慎沉稳的性子,此时都不由跳了起来,指着书生低吼道:“拿开你的脏手!先生都婉言拒绝了,你还纠缠不休,你这人,好生无礼!”
君浣溪见他大手过来,早已轻盈避过,那书生手掌悬在半空也不收回,听得黄芩所言,双手摊开,朝她面前一亮,语气无辜道:“我这手洗得很干净啊,一点不脏的!不信你看!你摸!”
“你……”黄芩又要发作,君浣溪将他一把扯回座位,向那书生抱拳道,“这位公子,实话实说吧,我有洁癖,除了家人之外,不与任何人同坐同行,更不用说是同桌喝酒吃饭……不敬之处,还请公子原谅则个!”
“哦,原来是这样。算了,我为人宽宏大量,不生你气。”书生讨了个没趣,摸一下鼻子,讪笑一声,转身朝原先靠窗的座位走去,边走边是自言自语,“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今日出门不顺,本少爷不喝了,打道回府!”
君浣溪听他言语,舒了口气,坐回位子与两人继续吃喝起来。
没过一会,就听见书生一声唤:“掌柜的,结帐!”
店小二噔噔跑上前去,见他衣着甚好,满面堆欢道:“这位公子,烦请五十文。”
书生一摸腰间,脸色微变:“咦,我的钱呢,方才明明是捡起来放好了的,怎的不见了?”他摸遍腰带周围,又探向怀中,搜寻一阵,神情愈见尴尬,半天抽不出手来。
店小二渐渐不耐,又提高声音道:“公子爷,请付五十文!”
书生慢慢收回手掌,面色发白,不敢看那店小二,只呐呐道:“我原本是带了钱的,方才落在地上,这在座客人都是亲眼看见的,这会却不知哪里去了,想必是那两名汉子追打之时,乘机给我偷了去……敢问这位小哥,挂账成不成?”
店小二面色一变,指着那墙上一行小字,冷笑道:“公子爷是读书人,可看清楚了,本店店小利薄,早已言明当面结算,不予赊欠!公子爷是不是没有散钱,只有金锭?没事,小的去给你换开……”
“不是……”书生被牙尖嘴利的店小二问得急了,俊脸酡红,丹唇紧咬,半晌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酒客也不帮腔,反倒是起哄一阵,窃窃私语。
“方才掉地上也没看得清楚,说不定是假的呢!”
“是啊,那两人走得匆忙,好似也没付钱财,会不会与这书生是一伙的?”
“极有可能,唉,这天底下的事情真是无奇不有,这样俊美出众之人,居然是个吃白食的?!”
“看他身上衣衫倒是华贵,要不脱下来冲抵酒钱倒是不错,店家也不会亏本……”
君浣溪与两人本是低头吃饭,此时听得仔细,转头望去,见那书生立在原处,被众人连声奚落,低眉顺目,甚是可怜,不由心头一软,低声吩咐道:“芩儿,你悄悄下楼去找掌柜,把这公子的账目结了,不可声张。”
“这无礼之人,让他丢丑去,先生何必……”黄芩低喃一声,见她面色坚持,也不再反驳,依言急急去了。
不多时,黄芩匆匆回返,朝她点头示意事情已经办好,又过一会,酒楼掌柜上得楼来,将店小二唤了去,又朝书生陪了个不是,一场闹剧终于收场。
正好酒足饭饱,君浣溪唤了两人起身回房,走出两步,待得行至楼梯转角处,却见那书生立在当前,微微颔首,朝着自己又是一笑。
笑容温软媚人,层层荡漾在眉眼之间,一眼瞧见,竟然呼吸都随之停滞一下,赶紧移开目光,疾步而去。
这男子,没事老对着她笑做什么,真是可恶……
这回所要的两间厢房,位于酒楼底部四合院的深处,左右相连,十分幽静,按照先前定下的,君浣溪一人独住靠里面的那间,而黄芩与老郑则是同住往外的那间。
虽然已经是春季,到了晚上,也还是有些清寒凛冽,君浣溪过去隔壁与两人简单交代几句,言明夜里小心谨慎,次日早起赶路,然后回了寝室,早早洗漱歇息。
躺在榻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满脑子都是白天在酒楼发生的事情。
看那书生的容貌服饰,绝对不是普通人士,说他伙同那两名无赖诈骗白食,打死她都不能相信,但是,他到底是什么身份?真的如他所表现出来的那般文弱无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