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再遇帝君
呃，脑海中风萧萧野茫茫，寂寥一地不见牛羊。
六月眼风颤颤巍巍往前觑去，果然瞥见了记忆中十分熟悉的那个衣角，就像帝君他人一般，呼啸寒风中，倨傲地翻卷。
唔，现下虽是不愿见他，但左右还是见着了，可如今纠纠葛葛牵扯不清，这与帝君相见，呃，该是个什么礼数？
她又往前觑了觑，见帝君一脸漠然站在面前，打量着自己，一袭灰白暗袍在凉风中静静晃荡，一言不发。而身旁的那位女堕仙，显然因为刚刚的恐慌，一张脸惨白惨白的，再也不敢言语了。
六月想了想，便想通了。觉得既然“人生何处不相逢”，那想必是迟早要相逢的，且以后，指不定还会有许多这样那样相逢的机遇，倒不如自己早些看得开……其实帝君，实在没亏待过自己的，与帝君，当年是怎样一个敬畏，如今也该是这样子。
于是，她十分狗腿地凑了上去，觅着当年的感觉，很讨好地笑道：“呀呀，今日风和日丽晴空万里，能与帝君遇到，真真是巧啊。”
息渊睇着她嬉笑模样，声音凉凉的：“你觉得这阴沉沉的天，也算的做风和日丽晴空万里么？”
于是，六月觉得，自己颇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忽倏”一下被帝君打压下去了……六月站在那里，默默望着自己的脚尖，无语了。
“如何，连风，你是自愿回堕仙林，还是死在此处？”
静默中，帝君的声音冷冷传来。
那位叫连风的堕仙心一横，甚悲壮道：“帝君，于这事，我已琢磨得十分清楚了，我想，帝君若一定要我回去，我倒是宁愿死在这里的。”
息渊眉间一锁，问道：“你可想清楚了，你若是回了，按照你犯的错不大，我可与天君说说情，再过些日子将你放出来。”
她好歹在堕仙林带过，世间沧桑见得多了，连风嗤笑道：“呵，堕仙林是什么地方，进去了哪还能出的来……帝君你不要诓我了，那地方，我实在是不想呆了，我不是帝君的对手，帝君要杀便杀罢。”
清光凌冽中，青芒剑的剑光幽冷划过，息渊剑指着她，冷然道:“如此，便怪不得我了。”
她闭眼，认命道：“连风知帝君职责在此，帝君尽管动手，今日连风死在帝君剑下，也不枉红尘走这一遭……”
“帝君……”
几不可闻的皮肉绽破声浮起，息渊眉头一皱，声音中，是隐忍的怒气，“自己的麻烦都没有理清楚，今日竟还敢多管闲事？”
清冷的剑锋上，女子白皙的指紧紧握着，殷红的血珠顺着青芒剑的剑柄缓缓滑落，在他浅灰的暗袍上，凝成一朵朵艳丽妖冶的花心。
这世上许多事，看似美丽，却更是伤人毒药几分。
她伸手握住青芒剑，没有半分迟疑，并不是自己如何高尚，凡是遇着个能帮的，都要去横插一脚……她一直，活得十分自私，做的一切，从来，只是为了自己。
六月脸垂得低低的，声音虽小，却笃定：“不是的……当年即便是餍梦魔，他吃了那么多精魄，你不过只是将他压在修煞阵上，也没有伤他性命，我有时与他送些吃食，你也是睁只眼闭只眼……”更何况，这女子所犯的罪，确实比她小得多了。所以，帝君怎么会杀她呢？自己又怎能让帝君，因为一时的愤怒，杀了她呢？
他会后悔的，在以后某个不经意想起的瞬间，她与他虽没了瓜葛，却，还是不忍心……她哑着嗓子，不是问他，而是陈述一个事实，“帝君，其实你从来不是冷情之人，即便你在我面前装得一直都很像，可是我知道，你不是的。”
他看清楚她的模样，时光兜兜转转，仿佛还是曾经的她，一直狗腿的跟在自己身后，对自己讲过的一切，头也不回的趋之若鹜……该死，当年的她，不是那么蠢的吗？如今的精明模样，自己真的十分讨厌。
果然，师尊说得对，风月于他，是个拖累。
空气紧绷，仿佛窒人呼吸，那一处，只觉忍得辛苦……在她面前，他终于轻声笑开：“连风不过是杀了一只妖魔，便被打下了堕仙林，那你觉得你犯了这么大的罪，为何如今还能逍遥自在，在我面前理直气壮？呵，你以为，逃出去的这些堕仙，都是不用抓的么？”
明明告诉自己，为她做完这最后一件事，便永生再没有牵扯了，随便她是与阖池还是别人，随便她是死是活……可自己，竟还是忍不住来到一瓣莲里来等她，等她为了另一个男人，终于可以践踏自己。
他后悔，他想，如果知道自己一定会爱上她，自己一定会早些爱她。
他想，如果知道以后他们中间会隔这么多山水，自己会，宁愿，在水月轩里烂醉一生，再也不要醒来……他放不下，在那些忽睡忽醒，夜深人静的时候，他猛地察觉，自己，比想象中更喜欢她，那么一点。
忘情荼蘼无解，醉生梦死无用，于是，他觉得自己活该，活该如今卑微。
他不动声色将剑敛了，语气凉薄，“你现下逍遥，你以为，这世间没有什么是该付出代价的，九重天上的法纪不过一纸空文，可你知不知道，比那空文更厉害的，却是天劫。”
他从不惧法纪，却惧天劫，他的天劫……当年司命告他，茫息殿里的琅琊花本不该开，十几万年来，奈何自己执着了那么一次，便化作自己应劫的因缘。
世事看似不公，却实地里有一个因果轮回，追根溯源，终究，谁也逃不掉。
她本没错，可自己将她带进这十里红尘，也想护她一生，却奈何，在一次次若即若离中，终将她越推越远，如今，覆水难收，遥不可及……若不在大错之前弥补合缝，那么她，是不是真的，九州六合再也寻不见了?
“追本溯源，你此次种下这般大的因由，绝不是碍着三夜冥的情面便可以斡旋的，堕仙林虽苦，但能进去的都是犯过错的，里面也不乏些凶神恶煞法力高强的堕仙，若是待他们抱作一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