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有点阴,跟自己的心情一样,有点压抑。
从电话里传来的儿子小明班主任的电话,保持了一个有文化,有修养的人礼貌,又孕含着火山即将崩发时的愤怒,让我马上去学校一趟。
自己是一个三大五粗的男人,纵横江湖十几年,站在学校的大门口,里面静悄悄的,但有一种蓬勃的书香气息扑面而来,这种强大的气流,让我紧张得呼吸有些困难,腿有些发软,但使命所在,横竖都是一刀。
“同志,我要去二楼办公室找下吴老师。”
“你是小明的爸爸。”
“对啊。”门卫居然也知道我是小明的爸爸,让我很惊奇。
“这孩子,唉呀!不得了,得好好管教管教。”门卫边无奈地摇着头,边开了个小门放我进去了。
“这王八蛋,又给我闯祸了?”
出来前就感觉被叫到学校去,肯定不是小明得了表扬的好事,好像读到三年级,他除了成绩倒数第一,到处闯祸外,就没有得过表扬。
我战战兢兢地走到二楼,敲了敲敞开的门,小心翼翼地问:“请问吴老师在吗?”
“小明的爸爸吗?来坐。”吴老师站起来,给我倒了一杯水,她端着水的手有点抖,从她金丝边眼镜中看到她的瞳孔还透着一丝惊恐。
“小明爸爸,这么急叫你过来,是我以班主任的名义正式通知你先带小明回去,是开除还是怎么样,等学校通知……”
“啊!小明又闯祸了?”
“不是闯祸了,是闯大祸了……”
吴老师三十不到,相貌气质一流,这句话没有讲完,嘴巴一扁,居然当了我的面眼泪如断线的珠子,叭啦叭啦掉了下来。
“吴老师,您别急,您别急,小明闯了什么祸您慢慢说,我来教训他!”男人最怕女人的眼泪,何况是一个智慧与颜值融为一体的女人,真让男人心碎,搞得我恨不得帮她把眼泪给擦干净。
她稳了稳情绪:“不好意思。对小明我真的失望透了,我都不好用什么来形容他。”
自己的儿子把老师折磨成这样子,我还能说什么呢?
“他上课讲话,睡觉,放屁,我忍了;他考试作弊、交白卷、得零分,拉低我的考核,扣了我奖金,我忍了;他在我讲台上放青蛙、放泥鳅,我也只是警告他,但今天,实在,实在是太过份了……”
话没有讲完,她眼睛又放红了,吓得我都手足无措,不明原由的人看到了,还以为我在欺负她这个弱女子。
她转过脸,望了一会儿窗外,稳了稳情绪,恢复了她那张俊俏严肃的脸:“今天上午,全班刚上第一节课,突然他同桌小翠吓得哇哇大叫,说课桌抽屉里有一条蛇。吓得我把全班都疏散了,把保安叫来,这还了得,一条黑乎乎的蛇有酒杯这么大,几米长,谁也不敢上前,只好报警叫消防……”
我恍然大悟,刚来学校的路上,一辆消防车刚好擦肩而过,我还在纳闷,是不是学校着火了,原来是学校报警抓蛇的。
“消防来了,几个人戴好手套,拿上工具。”吴老师看了我一眼,情绪感觉有高涨了不少:“结果你说过不过份,是一条谁放进去的假蛇!”
“这也太过份了。”
“连你都觉得过份啊,这就是你的宝贝儿子作的好事,更过份的是,人家都吓得吐气都不敢,他却笑得腰都伸不直,还笑我们全部都是胆小鬼!”
吴老师的故事讲完了,过程很惊险,结果我不知道为什么也有些想笑,心里嘀咕着:“王八羔子,昨天逛夜市,非要买条最大的玩具蛇,原来是来学校搞恶作剧了。”
我看了一眼吴老师,她正冷冷地看着我,赶紧回过神来,附和着吴老师:“是的,过份,太过份了。”
“我忍无可忍了,你小孩我实在管不住了。要么开除,要么转班,我已提到校长那里去了,所以通知你过来,现在就把小明带回家,等学校通知。”
“小明做事太过份了,但学校要开除他是不是也太过了?”听到开除,我感觉到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再说现在也是义务教育阶段,孩子也需要管教……”
“我能力有限,管不了了!”
她站起来,径直往班上赶,我也尾随其后。
全班静悄悄的,儿子早收拾好了书包,头枕在包上,见到我,无神的眼睛突然发亮,拎起书包就跑了出来。
“吴老师,您也消消气,儿子不听话,我回去好好教训他,但希望学校再给机会。”
“等学校通知吧。”
我看吴老师的脸,像一块铁板,透着冰冷的光,让人不寒而栗,我也识趣地闭上了嘴。只能等后续学校的通知了。
刚到门口,突然小翠哭着脸跑了出来,拉着小明的书包叫着:“小明,你不要走。”
“我靠,你这王八羔子,书读不好也算了,还一天到晚给我闯祸,现在居然还早恋?”气急攻心,百感交集,难道这一切也有遗传?当年我老爸给我的一巴掌,终于让我也挥了过去,打得他一个趔趄。
这可把小翠吓坏了,她松开手,朝我摆着手说:“叔叔,你误会了,我是想,小明走了,以后倒数第一就是我了,多丢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