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午后,阳光灿烂,林府的后花园里绿意盎然,垂柳拂肩,百花怒放,蝶飞蜂舞,赏心悦目。
袁布衣扛着花锄从紫藤架下绕过,倾泄如瀑的蓝紫色的紫藤花张扬着它的美丽,绿叶间繁花点点,藤下树影斑驳,秋风里盈绕着紫藤花淡淡的清香。
袁布衣哼着小曲慢悠悠地花下行来,肩上落了几片淡粉的花瓣。
那日袁布衣醒来之后,说了几句话就又陷入沉沉的昏睡,足足又睡了三天三夜。中间林如月偷偷跑出来几次看他,可惜他都在昏睡中,每一次林如月都是泪眼朦胧一步三回头地离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人要活生生拆散小情侣呢。到得最后,连小昆姗都受不了了,恨不得把懒惰的爹爹快快打醒,再这样下去,林如月怕是要把一辈子的眼泪都哭光了。
在小昭和小昆姗的磨牙声里,袁布衣醒了过来,大叫大嚷地吃下三碗饭后,立时生龙活虎,脸色红润,恰逢林如月又来看他,小昭和小昆姗七手八脚地抓住上一刻还像死人下一刻变成猴子的袁布衣按到床上,小昭快手快脚地抓起被子将袁布衣兜头盖住,昆姗一屁股坐到挣扎欲起的袁布衣身上。
“咳,咳。”被子下,袁布衣闷咳着,含糊不清地怒道:“杀人啦。”
昆姗抡起小小肉肉的拳头敲在被下袁布衣头颅的位置:“笨蛋爹爹,月儿姐姐这几天为了你都快把眼睛哭瞎了,你还一直睡一直睡。”
小昭心有戚戚,这家伙不醒大家焦急,可一醒来却让人有种敲晕他的冲动。
总算袁布衣还不算太笨,像个正常的病人一样虚弱地送走了从头哭到尾的林如月,长长出一口气,后怕地说道:“月儿这几日不是天天这样哭吧。”
一大一小眼冒寒光地重重地点了点头,磨牙霍霍阴森森地道:“你知道月儿(姐姐)的眼泪有多可怕了吧。你这家伙竟然让我们足足受了七日这样的折磨。”
两只妖怪对望一眼,极有默契地高喊一声:“揍他。”一大一小两只极度爱美的妖怪不顾形象地冲上去对着他一顿拳打脚蹋。
许久之后,昆姗才满意地高举着胜利的手势坐到不成人形的袁布衣身上兴奋地大叫,小昭优雅地掸了撞白衣上不存在的灰尘,痞痞地说道:“果然还是揍你最爽。”
袁布衣如同一块破布衣一般躺在地上喘着粗气,气极败坏地说道:“你们两个忘恩负义的妖怪,这个月的零食钱,没了,全部扣掉。”
咚......袁布衣应声倒地再度陷入昏迷之中。
小昭甩了甩红肿的拳头,踏过袁布衣的尸体,回房休息去。
小昆姗望着躺倒在地的袁布衣大大的眼睛里闪着怜悯:“笨笨爹爹,反正这个月的零食钱都扣光了,打一下是打,打两下还不是打。”不屑地道:“真笨。”这小娃几日来跟着小昭混,良心早叫狐狸叨走了。
袁布衣醒来最高兴的应当是林如月了(至少表面看来如此),林如月以为袁布衣之所以生病是因为工作太累,私下里央求了王妈帮忙换个工作。王妈是林家的老家人,在林家呆了几十年,最是心疼这个乖巧病弱的大小姐,难得林如月提出要求,再加上自从林如月认识袁布衣以来身体像是好了许多,已然许久没再请大夫过门了,王妈跟着欢喜,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调了袁布衣到后花园帮忙,做个最不称职的园丁。
袁布衣懒洋洋洋地晃到池边柳树下,放下花锄。随后倒在草地上闭上眼享受着午后暖暖的阳光。
就在袁布衣舒服的昏昏欲睡之际,耳畔遥遥地响起女子的声音:“小哥,小哥,醒醒啊,小哥......。”
袁布衣睁天朦胧的双眼,柳树的阴影里站着一位身形婀娜的女子,白衣胜雪,秀发如云,瑶鼻檀口,一张粉面欺霜寒雪,那女子见袁布衣醒来未语先笑,柔柔地说道:“小哥,打拢了,请问小哥谨园怎么走啊。”
袁布衣呆楞楞地看着那温柔和气的女子,那女子站在树下,微风中翠柳拂面,身后一片片碧绿色的荷叶漂浮在池水之上,浮叶之中点缀着娇美的荷花,绝美的景致中白衣女子衣袂飘飘几疑为仙。
袁布衣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痛的不住地抽气,还好不是梦,自从那莫名的昏睡之后,袁布衣对梦有些戒惧。
白衣女子见袁布衣傻楞的模样不禁掩唇轻笑,雪白的双颊上飞上两朵桃红,看得袁布衣目眩神驰。
“小哥,请问谨园怎么走啊。”
“啊——。”袁布衣回过神来,“谨园,顺着小径直走,过了月亮门,向右一拐就看到了。”
“多谢小哥。”白衣女子轻笑着谢过,轻轻盈盈地向着袁布衣指点地方向走去。
袁布衣目送着白衣女子的身影消失在小径深处,才若有所失的收回目光。白衣女子给他的感觉和他梦中的宋中秋很像,身上自然而然地散发着温柔的气质,明眸清澈,横波一盼,柔情似水。袁布衣口中喃喃:“真像。”
“什么,像谁。”不知何时,小昭来到了他的身旁,手中端着黑漆漆的药碗。
“啊,谨园那不是月儿的园子吗。”袁布衣后知后觉地叫道。
“呕——。”袁布衣回过身看到散发着古怪气味的药碗一阵恶心“还要喝药,小昭。你说实话,你是不是成心想毒死我。”
小昭冷冷地说道:“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你放心,你没那么早死。”
袁布衣厌恶地看着小昭口中的药碗,他明明已经没事了,可小昭不知发的哪门子神经,日日逼着他喝那像泥水的东西,现在他只要一看到这只药碗就有想吐的冲动,“呕——。”袁布衣反射地欲吐。
小昭懒得和他说,手指一挥,定住袁布衣,药碗平平地飞到袁布衣口边。
“呕——。”袁布衣恨恨地看着小昭咽下口边的泥水。
打了个响指,袁布衣恢复了自由,丧气地说道:“死狐狸,再喝下去,我不病死也会恶心死。”
小昭化回狐身懒懒地晒着阳光,慢条丝理地道:“今天是最后一碗,以后你想喝也喝不到了。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小昭幻化出小镜左照右照,“为了给你弄药,我的脸都划花了。”
“哪里。”袁布衣坐到狐身人脸的小昭身边睁大眼努力寻找,才在鬓角边上找到一道不明显的红痕,憋笑道:“真的,你怎么受的伤。”
小昭耸耸肩,“你这次甚是凶险,意志不坚魂魄离体,我不知你经历了什么,还好人家没想要你的小命,及时放你魂魄归位。这次算你命大。”小昭沉下脸:“亏你修道十年,轻轻一勾,魂就跟着人家走。哼哼。”
袁布衣心虚地躲开小昭的嗤笑的狐眼,小昭恶毒说道:“为免你这个笨蛋再被哪个孤魂野鬼勾走,我去找了度劫丹给你。”看袁布衣有听没有懂的白痴样子,小昭解释到:“度劫丹是你们道家的说法。人性复杂,心中有障,谓之为魔。修行中人度劫时,意志不坚之人易被心魔所乘,故道家练出这度劫丹。”
“有这么好的丹药,那不是立地成仙。”袁布衣好奇地追问。
小昭垂下眼,冷笑道:“千年来,修道之人不思锻炼意志,倒费尽心机找这取巧之策,你可知这度劫的丹的主味是什么。”
“青丘之国,有狐九尾,声若婴啼,食之不蛊。”小昭一字一字地念道:“度劫丹的主味就是我狐族之青狐的精血。活一人便要杀一狐,千年来,青狐一族几至绝迹。”
“你,呕——。”袁布颤抖地叫道“你给你吃的是——。”
“可能是这世上最后一只青狐的血肉啦,所以说,你再想吃也没了。”小昭两手一摊。
“呕——。”袁布衣跌跌撞撞地爬到池边狂吐,半晌才气息奄奄地说道:“给我吃也没关系,小昭求求你别说的那么恶心——呕——。”袁布衣接着进行下一波的狂吐。
草地上,小昭快活地滚动,雪白柔软的皮毛上沾了一身的草屑,再高傲优雅的狐狸也没办法拒绝在午后暖洋洋的草地上打滚的诱惑吧。
袁布衣有气无力地爬回小昭身边,伸展四肢长长地出了口气躺倒在草地上,“小昭,你活了多少年了。”
“八百年。”小昭懒懒地回答。
“小昭,你知不知道一个人。”袁布衣一骨碌爬起来,瞪着小昭说道。
“谁。”
“宋知秋。”想起那手执白玉簪,怀抱灵灵,有着一张温柔笑脸的宋知秋,袁布衣心生怅惘“我刚知道三百年前茅山上还有这样一个人物。”
小昭静默了许久,才面无表情地道:“三百年前,茅山宋知秋天下皆知,其人武功不及风九洲,气度风骨不及君折梅,容貌颜色亦逊于雪月离,但他却最被天下人所喜,只因其人温柔慈悲的如若天上仙人,是这浊世少有的一股清流。”小昭深深地看了袁布衣一眼,又道:“你若是见过那人就该知道,没人能拒绝那么明亮的笑容。”
“他后来怎么样了。”袁布衣担心地问道。
“建炎二十一年,茅山宋知秋杀师夺印,复又勾结魔教将中原武林群豪围于茅山,当役魔教与中原武林群豪三日三夜血战,双方死伤惨重。经此一役,中原武林元气大伤,从此一撅不振。魔教退走之后,宋知秋畏罪自杀于茅山近天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