捂干的毛衣
男人在外打工,春节了才回家;女人在农村老家操持家务,带着六岁的儿子。
春节前,女人打电话给男人说,春节期间不好买车票能提前来就提前来。男的说等放了假就回,多工作一天就多挣一天的钱。女人说,一年到头春节了才回家,年后又慌着走,孩子说不定都不认识你了。男人说,我何尝不想你们娘俩,我做梦都想你们呢。女人听了就笑,说我们娘俩都想你,天冷你要多注意保暖身体,我给你织的毛衣暖和吗?
男人说,暖和,贴心的暖和。男人身上穿的毛衣是女人用羊毛线织的,比买的毛衣好多了。有一年春节回家时,男人说买的毛衣不暖和,女人就给男人织了一件。记得第一次试穿时,男人穿在身上很合适。当时,男人还抱着女人转了几圈,说还是老婆织的毛衣合身、暖和。女人心里就有幸福的涟漪荡漾。冬天里穿着女人织的毛衣,男人感觉女人的爱在身上环抱着自己。
腊月二十八,男人才回到了家。女人和孩子都欢喜得不得了。男人把挣的钱让女人保存,还说女人在家辛苦了。女人一脸的喜悦,说一家人还说什么辛苦啊,在家千日好,出门万事难,你在外也不容易。春节里,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年初的几天,天气特别好,初三那天男人嫌热要把毛衣脱了。女人说热就热点吧,别脱了。男人不听女人的话就脱了。初四那天男人走亲戚去了。女人看天气好男人的毛衣有点脏就洗了凉晒起来了。
男人走亲戚回来后看毛衣被洗了,说初六就要走,走前晒不干,坐火车时要冷的。女人听了叹息着说,你看看,你看看,我怎么没想到呢。年初五,天气阴沉沉的,毛衣没晾干有些潮,特别是袖口处还是湿的。女人一天都在怨恨自己。晚上做饭的时候,女人拿着毛衣把袖口放在灶堂口烤干了。男人说袖口干了就行了,有点潮没什么。
年初六早晨,男人穿毛衣时发现毛衣一点也不潮了,就问女人怎么回事。女人说,夜里她把毛衣放在被子里捂了一夜。男人听了心里就很感动。
男人乘火车不好买票,买的是站票,初六晚上六点多挤上了火车。火车上过道里都站着人。男人在两节火车厢的连接处站着,那里风大,刚上车时还不是很冷,半夜里男人冻得直打哆嗦。一路上男人想如果不是女人把毛衣捂干,受罪的就是自己了。
一到打工的城市,男人就给女人打电话报一路平安。女人说,平安就好,平安就好。女人关切地问男人在火车累吗?男人说几乎站了一夜很累、很乏。女人又问男人夜里在火车上冷吗?男人说,冷是有点冷但心里也很温暖。女人就笑说你冷还说心里暖,拉倒把你。男人说,你给我烤、捂的毛衣穿在身上暖在我的心窝里,冷也感觉不到了,我会好好珍惜你给我织的毛衣的。女人说,我真后悔给你洗了,总是担心在你走之前毛衣干不了,我真恨不得打自己两巴掌呢。
男人听了就禁不住流下了热泪。
爱的蔓延
最后,还是决定去陈生记吃晚饭。走进大堂,在左边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服务生送上菜单。你喜欢吃面,要了鲜虾鱼丸面。我习惯吃饭,要了金针菇瘦肉煲仔饭。
邻桌坐着个年轻女子,容颜靓丽,秀发披肩,身材婀娜,衣着光鲜。她也吃金针菇瘦肉煲仔饭,细嚼慢咽,边吃边漫不经心地翻着桌上的时尚杂志,姿态慵懒,妩媚动人。我的敌对情绪瞬间被激活,心跳加剧,血流加速。于是,我马上向你宣布我刚刚作出的决定,吃完饭我要再去一趟衣芙,把那条粉色碎花长裙买下来。你笑着说我善变,我板着脸承认。
很快,服务生把你的面和我的饭端上了桌。你先用筷子把面搅匀,然后才开始一小股一小股有条不紊地吃起来。你边吃边计划着我们十天后的丽江之行,还时不时地征求着我的意见。我饿坏了,就知道低着头狼吞虎咽地吃饭,根本顾不上和你说话。可能我的表现让你觉得有点无奈,接下来你也开始默不作声,只是一心一意地吃面。
半碗煲仔饭下肚,饥饿的感觉明显得到缓解,于是我抬起头开始和你说话,对你的计划提出意见。见我有了反应,你有点兴奋,索性放下手中的筷子,开始专心地继续刚才的计划。我接着对你的计划提出意见,就这样,我们开始亲切地交谈,建设性地交换意见,气氛和谐,感觉愉悦。最终,我们统一了思想,消除了分歧,达成了共识。
从陈生记里出来,我决定不去衣芙买裙子了,直接回家。你又笑着说我善变,我又板着脸承认。
静静地站在梳妆镜前,仔细地查看着自己。脸上有了鱼尾纹和眼袋,鬓角开始泛白。皮肤暗黄,松弛,失去光泽,失去弹性。身材严重走样,该挺的地方不挺,该翘的地方不翘。回想起刚才在陈生记,我们在亲切地交谈,你的目光时常落到邻桌那个年轻女子的身上……此刻我的内心无比凄凉,感觉人生已不再美丽,生活已不再美好。你轻轻地敲着卫生间的门,告诉我我已在里面待了很久,问我有没有事,要不要帮忙。我没有回答你,穿上睡衣,打开门,默默地走出卫生间。
深夜的双人床,我蜷缩在你的怀抱里。你的怀抱依旧温暖厚实,只是我再也感受不到往日的幸福。我轻轻地告诉你,我决定放弃十天后的丽江之行,改为就地庆祝我们的结婚二十周年。你惊诧不已,认真地向我询问原因。我说没有原因,只是忽然不想去了。你再次笑着说我善变,我再次板着脸承认。
人生的美丽和生活的美好,源于它们的不可预知。十天后,我们按原计划顺利地到达了丽江。这里是我们的爱情天堂,每一丝空气都香醇甜蜜。
傍晚,我站在四方街的石桥上,你从桥堍上径直向我走来,恍如隔世。走到我面前,盯着我笑,眼神坚毅,执著,含情脉脉,与二十年前向我求婚时一模一样。此刻我的内心无比温暖,我终于明白,你一直爱着我,而且会永远爱着我。被你拥入怀中的时候,我闭上眼睛,原谅了你。
那天晚上我辗转难眠,直到凌晨时分才模模糊糊地入睡,做了一个梦。
某个午后,老态龙钟的我坐在空无一人的咖啡馆里歇息,忽然,咖啡馆的门被打开,你从门外径直向我走来。走到我面前,盯着我笑,眼神坚毅,执著,含情脉脉,你告诉我你认识我,永远记得我。那时,你是个年轻女子,人人都说你美。现在,我是特地来告诉你,在我看来,现在的你比年轻时的你更美,和你年轻时的美丽容貌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倍受摧残的容颜……
留一条爱的回路
瑞怡可以原谅一切,但心中有道坎是迈不过去的,那就是她的爱情被亵渎了。
当年,瑞怡和大伟曾像校园的凤凰花般爱得火红而热烈,男才女貌、志同道合、风花雪月、卿卿我我。他们双双在美术学院教书,暑假他们就一起上黄山写生,常有弟子跟着,女儿出生后,瑞怡分身乏术,大伟就自己领着学生们去了。
女儿三岁那年,大伟从黄山归来后变得心事重重失魂落魄,有时又容光焕发神采飞扬,瑞怡却只顾惊讶大伟这次上黄山的画作在艺术上已臻佳境,自己是拍马也追不上了。
大伟他们这次暑假写生收获至丰,他除了一幅画在全国得了奖,学院还专为他们在图书馆办了个画展。那天,瑞怡夫妻正要去参加开幕剪彩,却被雁飞堵在家门口。
雁飞是大伟的高足,马上就要毕业了,几乎年年跟大伟上黄山。她对瑞怡说了三句话:我们相爱了,我有了他的孩子,我要和他结婚。
大伟“扑通”一下,跪在瑞怡面前,反复说:不是这样的,是我的错,我不要离婚。
瑞怡在床上不吃不喝,睡了三天才打开房门走出来。大伟知道宣判的时刻到了,瑞怡却只叫他去煮碗面来吃。这三天,瑞怡思前想后,她的眼睛是揉不进沙子的,如此不堪的一幕,和大伟是缘尽难续了。但如此一来,结局将是大伟和雁飞身败名裂,前途尽丧;女儿失去家庭和父亲;而她也是遍体鳞伤,总之是同归于尽,无人幸免。
瑞怡深知,大伟不是个有决断肯担待的男人,即使她放过他,他也绝不可能有勇气顶住舆论和各方压力,给雁飞一个说法。这么多年,大伟就像瑞怡的儿子,早已习惯了依赖,无论生活还是感情,他都离不开她。而做母亲的,则总会留一条回家的路给迷失的孩子的。
瑞怡不能让所有人都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中去,她强打精神,带着家里所有的存款去找雁飞,安排她做了手术,又托付好友文老师将来在毕业分配时想办法照顾雁飞。瑞怡对雁飞说,我能做的就这么多了。
生活终于恢复了平静,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但瑞怡的心却一直煎熬着。
日子一天天过去,大伟评上了教授,成了学科带头人,女儿考取了法国一间大学的奖学金,令人艳羡。送完女儿回到空荡荡的家,大伟让瑞怡坐下来,握着她手说:把你的心结解开吧,都这么多年了,你给了我条回家的路,却把我隔在你的心门外。别用我的错误惩罚你自己。
原来,大伟一直都是知道的,瑞怡的眼泪流了下来。有天,文老师转来一张雁飞的全家福,上面雁飞笑得很甜蜜,灿如春花相片的背后写着:师母,谢谢您!
四月飞絮
“我是妙妙。”妙妙朝眼前的男孩得体地点头微笑,心却不由一紧几乎要停止跳动:怎么会有这样干净的男生?像家乡四月雪白的木棉,柔柔地拂动妙妙的心。
遇到许言以前,妙妙并不相信世间有一见钟情这回事。但命运似乎就是这样捉弄人,在正确的时间遇到正确的人,可他已经有了所爱的人。
许言眼里看到的,手中牵着的,心里想着的永远只有那个叫做明娟的明艳如花的女子。妙妙于许言不过是明娟的老乡兼师妹。没有明娟,许言也就永远不会知道这世间还有一个妙妙。她只是低着头礼貌地打招呼,然后静静地走开。许言甚至记不起妙妙的样子,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许言只要记得明娟就可以。
2005年秋天,妙妙在陌生的城市里不可抑制地陷入一场注定没有结局的爱恋。她仿佛着魔般不断行走在许言和明娟走过的地方,伸手触摸空气中许言残留的温暖,不停地流泪。
冬天很快到来,妙妙蜷缩在凌乱的宿舍把自己的心情描成一个个方块字,偶尔打开收音机听一整天的音乐。等明娟把她从一堆废纸中找出来时,妙妙已经瘦得像一具骷髅。明娟心疼地搂她在怀:“怎么瘦成这样啊?”又找来暖和的大衣给妙妙穿上,帮她化淡妆,带她出去吃大餐。妙妙心里忽然有些恨明娟的好,若不是她这么好,许言的眼里怎会只有她一人,而自己又怎会一退再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