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信我一次吗？”
唐心渐渐恢复神智，却怎么都看不清事实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姐姐说的话楚骏说的话，她该去信谁？唐心暗自苦笑，紧绷的神经不定什么时候就崩断了，到时候就成彻彻底底的神经病了！推开楚骏的怀抱，退后两步抬手捂住脸上，长长的呼吸。
“我怎么信你呀？”扯起嘴角笑的难看。“你让我怎么信！”
是呀！她真的很想不管不顾想和谁在一块就和谁在一块，但是现实它能让自己好过吗？曾经自己的任性害惨了家人，她怎么敢再来一次？
楚骏看着唐心半响，声音沉闷。
“我们的事慢慢来，别逼着自己，医院那边我打点好了。”顿了顿，看着近在咫尺的唐心，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弯了下唇。“我先去公司，要有什么事给我电话。”楚骏转身朝远处走，唐心一直站在原地，走到一半楚骏又回头。“唐心，不管你信不信，我对你，从来都没有假！”
说完，转身大步离开。
楚骏那样的人能说这样的话，唐心不得不说自己是有些感触，胸口又酸又胀，看着楚骏的身影直到他消失不见，才靠在一边的墙上，有些脱力。
低头沉默了几秒钟，突然抬脚就朝前面跑去。
不大的病房里满满当当的人，姐姐姐夫弟弟和父亲都围在病床前，唐心走进去，隔着缝隙能看到躺在床上的母亲还插着氧气管，脸色蜡黄，闭着眼没有丝毫动静。
唐心紧攥拳头，浑身都是抖的，她害怕死了这场景，刚要上前，只听身后脚步声，转头看见外面有医生进来，唐心连忙上前拉着。
“我妈怎么样？她没事吧。”
医生沉默了一会，面上亦有难色，半响才说道。
“也没什么大事，只是……”
唐心一看这情况，心都凉了半截，指尖难以抑制的颤抖，声音也哽咽了，刚要去拉一声的胳膊，身后的几个姐姐也围了过来，谁都没有说话，只看着那医生。
被这么多双眼睛看着，饶是见多识广的医生也是有些尴尬，咳嗽了一声，说道。
“病人没什么大事，就血压高了点。”说完扶了扶鼻梁上的无框眼镜，对面前的人说道。“你们也别在在病房堆着，对病人身体不好，谁去办下住院手续，这情况大概需要留院观察一段时间。”
还没等几个姐姐开口，唐心直接跟着医生出门了。
“我去办手续，你们在这里照顾爸妈。”
关上病房门，唐心抬眼看向医生。
“我妈……她到底怎么回事？”
“这个……”那个医生顿了顿，笑道。“要不你先去忙，一会去办公室找我。”
“也行。”唐心看了眼医生胸前的工作牌，记住他的名字，弯起苍白的嘴角。“谢谢了。”
办好住院手续，唐心往医生办公室去的时候腿都发软，深呼吸了几次才让自己淡定下来。
“病人情况恐怕不容乐观，恶性脑瘤。”
唐心整个人都傻了，泪直接滚出眼眶，猛的抓住医生的手。
“你说什么？恶性肿瘤？怎么会这样？你不是说没事吗？”
“别激动，别激动，这件事也是我找你谈而没有在病房宣布的原因。老人年纪大了，经不住这打击。”医生叹口气，站起来给唐心倒了一杯水。“但这病也不是没得治，现在医学这么发达，治愈率也是有的！”
唐心嗓子哽咽，泣不成声，眼圈通红，听到最后一句话，像是溺死的人手中最后一根稻草，紧紧抓住医生，急切的问道。
“多高的治愈率？这么说我妈不会死是不是？”
唐心有些不敢想自己的母亲会离开这个世界，她怎么能离开？自己还没孝敬她呢！养了五个孩子，却没享一天的福，只顾着操心这个操心那个了！
“这都是未知数，我们尽力而为！”
唐心提起来的心脏又慢慢沉了下去，她还妄想着希望，现实却狠狠给了她一耳光！
走在回病房的路上，唐心两条腿犹如灌铅，自己忒不孝，刚走到病房门口，就看见站在门口的姐姐和弟弟！心口疼的喘不过气，害怕惶恐不安在一瞬间都从体内涌了出来，他们流着同样的血，想着同样的问题，泪涌出眼眶，捂着嘴无声哽咽，浑身都在发颤。
“老四，到底怎么回事？”
二姐唐秀过来抱住唐心的肩膀，她也同样是脸色煞白，眼圈通红。
“医生怎么说？”
唐心不敢大哭，父母还在病房里呢，她只紧紧抱着二姐，泪不断的流，身子抖的不成样子，压抑到一定程度，嗓子都是硬的，哽的发疼。
“你倒是说话呀！”
唐秀急了，眼泪也落了下来。
“小四，有什么你就说！”
唐心抬头看了看唐秀，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又看了看后面几个姐姐的脸色，唐成还小，他看到这架势都懵了，半天没回过神，愣怔怔的盯着唐心。
“姐，妈怎么了？”
“唐成！”唐乔突然厉声打算唐成的话，快步上前，抓起唐心的领子就朝远处走去。
后面大姐夫一脸无奈的去拉。“唐乔，你做什么呢？别动粗！”
依旧是那个安全出口，只不过这次人多了，气氛也更加凝重。
“哭什么哭，妈还好好的，你哭什么？还不是因为你，要不是你气的妈能被气的血压升高吗？”
唐乔已经快四十了，她是这些人中的老大，不管做什么事都起着带头作用。她抬手擦了把唐心脸上的泪，声音严厉。“出息点，不许哭，到底怎么回事？”
“大姐，妈晕倒又不是唐心的责任！”唐心拉开唐乔的手，不满的瞪了她一眼，转头看向还在啜泣的小妹。
“你说吧，不管什么结果，我们姐们都一块扛着。”
唐心鼻子愈加发酸。
“医生说……”吸了吸鼻子，继续说道。“医生说是恶性脑瘤……”
一时间，所有人都愣住了，没有人吵闹，也没有人说话，他们都像个木偶似的站在原地发怔，怎么会这样呢？谁能想到事情来的这么突然！
唐乔突然就朝后面倒去，唐心刚要伸手去扶，大姐夫眼疾手快已经把唐乔揽到自己的怀里，一向坚强的大姐抱着大姐夫呜咽。
“老天太不公平！”
一时间唐家惨云密布。
唐心给程旭打过去电话。
“我家里出了点事，要请几天假，店里恐怕是忙不过来。”
大姐家儿子要参加高考，最近也是关键时刻，大姐大姐夫都忙的脚不沾地。二姐三姐同样情况，弟弟现在正处于事业发展期，根本分身乏术。父亲已经年迈，照顾病人力不从心，只有唐心一个算自由职业，多少能抽出点空，一合计，照顾母亲的任务就交给唐心了。
“怎么回事？严重吗？我一会过去看看！”
“过来就不用了，真的，千万别来，怪浪费时间，就是我请个假吧，最近可能去店里的时间会少。”唐心原本想笑笑来表示自己没事，却发现自己根本笑不出来。
“没事没事，店里的事我能忙的过来。”程旭依旧是老样子，温柔有礼。“你照顾好自己，别太忙，有时间我就过去看伯母。”
“行。”唐心是真心实意感谢这位老朋友。“程旭，认识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荣幸！”
程旭笑了笑。“别酸了，那就这样。”
“好，再见！”
挂断电话，唐心带着饭盒进了病房。
父亲坐在病床前，眼睛直直看着床上躺着的人，一声不吭。父母年轻的时候关系并不好，一直吵架，吵得天翻地覆，现在老了，没力气吵了，这刚刚过了几年安生日子，母亲就躺在了病床上，唐心鼻子发酸，连忙转移了视线。
“爸，吃饭了。”
“嗯。”父亲站起来，微颤颤的朝这边走，他瘦的厉害，皮包骨头，像是随时都能被风吹走一样，唐心连忙去扶。
“爸，您也别担心，妈会没事的。”
打开饭盒，唐父却望着饭菜发呆。
“爸？”唐心叫了声。
唐父才回过神。“哦，我知道我知道。”只是端着饭盒的手越加抖的厉害，叹了一口气，声音很轻，一点都不像平时的他，话说也没有头绪。
“唐心呀，我们都这么大岁数了，能活几天心里还是有底，你妈这人平时让她来医院检查也不听，非说没事没事，你看看一直拖到现在，倒好，躺着动不了了吧……她就是心疼钱，你弟弟结婚买房子，你还没嫁人，她心里放不下呀，爱操心，整日的唠叨唠叨，可把自己整出病了……她这人呀就爱装，嘴硬的跟什么似的，其实你和她最像，什么事都喜欢自己扛着，还爱多想……你肯定恨死我们了，我对不住你呀闺女……”
唐父放下筷子，抬手想要去摸唐心的头，却在空中停下，他只记得唐心小的时候，怎么转眼都这么大了！抹了一把自己浑浊的眼睛，背拱的更厉害，干枯的手指发颤。
唐心垂下头，不敢再去看父亲，父亲从来没摸过她的头，也没抱过她，从记事起，唯一的沟通就是不分青红皂白的训斥。
泪模糊了双眼，握紧了手指，胸口却堵的慌。
“你们跟着我受苦，小时候吃不饱穿不暖，长大了也不能为你们找条好路……我不是想要男孩，你妈也不是重男轻女，老家那地方，谁家要没个男孩是要被骂绝户头呀！死了也不能进祖坟，我们为了自己的脸面，委屈孩子，让孩子受苦，我这心里……也不是滋味……骂你没出息的时候，我又何尝不恨自己，要不是我没能耐，你也不会沦落到这种地步呀！我心里针扎似的难受。你要不那么犟，肯定早就考大学，有本事了，那姓楚的也不会这么对你，我恨铁不成钢呀！但我更恨自己的无能，我没文化，也不知道怎么教育孩子的好，我只会骂你们……”
“无根手指伸出来虽然有长有短，但那根不是肉做的！……”
唐心对父亲的印象一直很陌生，从记事的时候，他就是每天都忙碌着赚钱，回家就扳着脸教训他们要好好学习，要出人头地，父亲很严肃，所有唐家五个孩子都不和父亲亲近，他们害怕。
唐心曾经也怨恨过父亲的不理解，她做什么在父亲眼里都是差。
她恨过父母重男轻女，每次母亲说自己怎么含辛茹苦十月怀胎生她，拉扯她长大。唐心都顶嘴，母亲这是为了她吗？没生之前肯定以为是男孩呢！
然后母亲就愣住，气的眼睛都红了，指着唐心骂白眼狼。
有些事，不经历过，不站在终点，永远看不清楚路上到底有什么？谁对自己好，谁对自己赖，人的一辈子重要的是什么？
父亲说了很多话，很多唐心根本不知道的事实。
晚上楚骏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唐心接通，死气沉沉。
“有事？我很忙。”
“晚上吃饭了吗？我在医院门口，小泽也在。”
“我不饿。”唐心拒绝。“外面冷，早点带孩子回去。”
“今天吃东西了吗？”
楚骏猜的很对，唐心一整天都没吃东西，她有胃口吗？母亲下午的时候醒来了一会，又是吐，又是头疼，折腾了半个小时就又睡了过去。唐心生怕再出现个什么意外，就牢牢守在病床前。
“楚骏。”唐心咬了咬嘴唇，带掉一片干皮，一阵刺痛，有咸腥的血流进了嘴里，沉默了许久，才狠狠心。“你真不用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我们没结果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