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旭说:“唐心,我很难过。”
唐心像是受到惊吓一样,眼睛死死盯着程旭半响,突然甩开他的手转身就往电梯方向走。心里乱糟糟的慌张,手指都不知道要往那里放,不知道如何是好的焦躁。
“唐心,不要再骗自己了。”
程旭笑了起来,唐心步子顿了下,没有回头。
“我们永远是朋友,最重要的朋友。”
爱情永远没有友情维持的久,如果是爱情,分开了就连朋友都不能做。她害怕那种关系,就像楚骏。如果不爱,他永远是自己的最崇拜的哥哥,但是爱上了,他就成了自己最熟悉的仇人,宁愿互相折磨也不敢走近。
友情永远是最安全的距离,对不起,程旭!
因为不想被家人找到,唐心关了手机和一切联系方式。不料想,第二天早上她还是见到了父母。早上七点,唐心要去后面仓库收货验收菜物,刚下楼就看见弟弟和父母朝店面走来。
心里一咯噔,眉头微蹙,明知躲不过索性直接打开门让父母进来。一看到唐心,唐父唐母的脸色变得铁青。
“这么早过来,吃饭了吗?”
唐心脸上带着笑迎了上去,无论如何这是自己的父母。
得到的只是一声冷哼,弟弟唐成笑的颇为尴尬。
“姐,爸妈说不放心你,非要过来看看。”
唐心心里有数,也不再碰硬钉子,跟在父母身后进了店门。餐厅早上九点半才开门,这个时间只有他们一家子,父母在靠窗的沙发上坐下,阴沉着脸看唐心。
“你办的好事,不把唐家的脸丢完心不甘?”
唐心忽然想笑,不知道自己还在期盼什么?自己也是活生生的人!
“我三个姐姐都有家有业,市里房子也买了,爸妈,你们这回是要把我往那里卖呢?我怎么丢唐家人了?我还是唐家的人吗?”
唐心开口了,声音并不大,她鼻子有些微微发酸,这件事非要自己挑明说出来他们才罢休吗?那些事真的不愿再回想,想一次疼一次。
他们那里来的脸面对自己理直气壮的指责?自己确实错了,一步错就被打入十八层地狱?
“唐心,你在说什么?”母亲突然震怒,一巴掌拍在面前的桌子上,餐具被震得掉在地上,摔碎发出一声响。“你再说一遍!”
唐心也站了起来,她抬手摸了摸自己头上的疤,弯唇笑了起来。“我现在都二十六了,还生过孩子,爸妈,我这样的人还能卖的出去吗?所以,你们也别逼我,让我自己来选择未来。”
“你这孩子胡说什么?怎么越大越没规矩?”父亲也站了起来,声音拔高。“你都不知道自己是谁生谁养了!这么和你妈说话!”
“姐!”唐成也想要阻止唐心接下来的话。
唐心抬头,漆黑的眸子直直看着面前生养自己的亲人。“爸妈。”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有些事不说清楚咱们心里都难受,当年,为什么要让我接受催眠?”深吸一口气。“那场车祸是人为还是意外?我的孩子为什么会在楚家?爸妈,这些事你们想必都清楚,还要我再复述一遍吗?”
自从医院出来她的记忆一直处于混乱中,记得有些事却记不起来事情的主人是谁?曾经体检时候医生问她孩子几岁的时候还在纳闷,现在所有的事情都串联起来,一切明了,自己被瞒的真严实,这就是口口声声说为了自己好的父母。
唐父唐母一下子就愣住了,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按在桌面上的手微微发抖。唐心泪毫无征兆的滚出了眼眶,止都止不住。
遇到楚骏那年她才十六岁,刚从农村来,对这个陌生的城市胆怯,父母毫不关心,同龄人眼中的歧视,她缩手缩脚什么都不敢做。只有楚骏会对自己笑,丝毫不嫌弃自己。
“爸妈,我一直想知道,我怎么做你们才满意?住着那些钱买来的房子,心里会不会难过?那是卖我儿子的钱。”
压抑的太久就变成了怨恨,多深沉的爱就有多深沉的恨。得知自己怀孕,父母二话没说耳光就甩了过来,她摔在地上手却下意识的护住了肚子,那是她和楚骏的唯一联系。
全天下人都在谴责她的罪名,包括她的父母,她是父母的耻辱,永远扶不上墙的烂泥,卑微的祈求换来的只是无尽的指责谩骂。
孩子是意外,但她却舍不得丢弃这个意外。母亲边骂边扯着她的头发去医院堕胎,在医院唐心翻墙偷着离开,十八岁的时候,爱情好像格外伟大。楚骏在国外,她身上没有钱给楚骏打电话,去不要身份证的小餐馆打工,最起码管吃住。那时候想法真天真!以为爱情就是一切,学业未来,生活被她抛到了九天之外。
拿到工资的时候,她在拨号的时候手都在发抖,深呼吸好多次才按对了号码,接电话的却不是楚骏,用结结巴巴的英语问了才知道,楚骏早已搬离这个地方。当时唐心都傻了,懵的找不到东南西北。回家面临的是必须舍弃孩子,她单纯的以为只要孩子生出来一切都好了,楚骏会和她结婚,会带她走,他们之间真的有爱情。
不敢让五个月大的肚子显露出来,就用宽布带缠在小腹,动作笨拙的继续工作,孩子生出来没畸形实在万幸,十八岁正是无知无畏的年纪。
“当初为什么找我回来?是不是因为楚家有钱?”唐心因为愤怒,声音大了起来,眸中闪烁的除了泪光还有憎恨。
八个月大的时候,实在无法,父母找到她的时候,唐心穿着宽大油腻的围裙,行动都困难还要弯着腰洗大摞盘子。
父母对她说。“回家吧,我们都不怪你。”
唐心信以为真,可是孩子出生后就被突然出现的楚夫人带走了,她居高临下的睥睨自己,声音里充满了鄙视。“你还真以为自己能配的上我儿子?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样子,楚骏已经订婚了,年底就会结婚,你别痴心妄想了!”
不待唐心辩驳,楚夫人冷哼。
“你以为小俊真的喜欢你?你这样的女孩我见的太多了,不过是想要钱。”说完身后就助手把一个黑色袋子砸在病房的小桌上。“玩个女人,给你这个价算高的了,好自为之吧!”
唐心哭的撕心裂肺不放手,被自己的父母拉开。楚夫人抱着孩子离开,唐心疯了似的追出去,她刚生完孩子身体虚弱,步子踉跄。
那是她的孩子,撕心裂肺生下来的孩子,却被抱走了。唐心没注意到迎面而来的车辆,她被撞飞出去。醒来就呆在那永远走不出去的房子里,不见天日的病房,扎在身上的针头,从拼命挣扎到彻底麻木,一直持续了快两年时间,呆在精神病院这么久不神经也神经了。
“唐心!”
唐心看着母亲的眼睛,声音哽咽,一字一句,心如刀割,血淋淋的疼着。“你也是母亲,你能舍的了我弟弟吗?”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父母一下子没了火焰,母亲抓着弟弟的胳膊低声啜泣。父亲走近,哽了哽脖子,脸色变得异常难看,甩了袖子转身朝外面走。
“事已至此,唐心,我也告诉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当年的事情都过去了,现在楚骏回来你往上贴,到时候吃苦的可是你。不管你记起来多少,你是觉得我们花你钱吃亏了,我回去就把钱凑凑还给你。但是从此,你的事就和我们没关系,不管你是死是活,都不要再到我门上,我也没有你这么吃里扒外的女儿。”
唐心手指紧握成拳,心凉的透透,抬手胡乱擦了一把脸上的泪,冷笑道。
“这是恼羞成怒吗爸?你们真的收了她的钱?当年的疗养院也是她的主意?还有今天这事也是她在指使吗?我到底是不是你们生的?是不是你们女儿?”
所有的猜测都变成事实,心脏刺痛,太阳穴隐隐作痛,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是真的!楚骏说自己只爱钱,还真的是事实。她在住院的时候,家里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
“姐!不是你想的那样——”唐成急急说道。
唐心把视线落在唐成身上。“你也知道对不对?你们都知道?”她看向面前的三个人,这三个都是她的亲人,至亲的人,父母,手足,声音突然大了起来,抬手就把餐具扫到地板上,摔碎的餐具发出脆响,她声音都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哆嗦着嘴唇,喊道。“你们都是这么骗我的?你们都知道把我当傻子哄!”
她的声音有些走调,身体不住的发冷,一阵一阵的战栗。
“你们不要我和楚骏接触是不是怕她收回那些钱?还是从来都没把我当家人?”
“姐——”唐成低下了头,房子的钱是唐心卖孩子得来,那个房子唐心却连一天都没住。父母年龄大了,唐心每个月都会拿生活费。“姐,你和楚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们不会有结果,不管我们收不收他们家的钱,你们都不会在一起。我们是怕你再受伤一次,爸妈都后悔了,当初对你用催眠是因为我们怕你真的死了。如果你的自杀成功一次,现在还会站在我们面前吗?”
唐成转身去搀扶母亲。“我们回去,姐姐知道怎么做。”
“姐,不管你做什么,都请考虑清楚,咱们家折腾不起第二次。当年他能不要你第一次,也会有第二次……”
唐心愣怔怔的站在原地,手指紧握,脑袋像是被打了一闷棍,嗡嗡作响,父亲清楚的叹息就在不远处。
“叔叔阿姨,我会和唐心结婚。”
突然一个冷冽的男低音在身后响起,唐心不敢回头,她紧咬着唇,尖锐的疼让她脑袋渐渐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