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师范大学 郭春燕。
《瓦尔登湖》是19世纪美国作家亨利·戴维·梭罗所著的一部文学名著。1845年,年仅二十八岁的梭罗撇开金钱的羁绊,跑进了无人居住的瓦尔登湖边的山林里,自耕自食,独自一人在那里生活了两年有余。在这段时间里,梭罗呆在湖边的木屋里,观察着倾听着,感受着并且梦想着,他记录了他的观察体会,他分析研究了他从自然界里得来的音讯、阅历和经验,从而成就了这样一部孤独而芬芳的作品。
这是一本寂寞的书。在白日喧嚣混乱的生活中,你或许会觉得它艰深,晦涩,莫名其妙,莫知所云。而在深夜,打开这本书,将自己的心沉下来,静下来,读着那泛黄的文字,体味着那来自百年前的清新古朴的味道,白日看不懂的地方,一下便如瓦尔登湖水般清澈见底,而字里行间闪烁着的梭罗睿智、圣人般的思想,更让人觉得字字珠玑,只感到一股向上的力量将自己提升、再提升……
梭罗说:“我们生活得太拥挤,互相干扰、彼此牵绊。因此我想,彼此已缺乏敬意了。”而解决这种问题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拉开距离,“距离产生美。”“大部分的时间里,我觉得寂寞是有益于健康的。有了伴儿,即使是最好的伴儿,不久也要厌倦,弄的很糟糕。我爱孤独,我没有碰到比寂寞更好的伴儿了。”梭罗便看清楚了这一点。寂寞是一剂良药,它不仅可以预防种种世人相扰的疾病,而且也是一副难得的镇定剂。在清净的深夜,在漫长的冬季,或是在周围愈是喧嚣却愈感寂寥的氛围中,寂寞便是我最好的伴侣。在寂寞中,我学会思考,学会在独自一人时观察自己。梭罗在书中也曾提到人的二重人格,不过到最后却简单地否定了它,认为那是虚构的,是想像力的创造罢了。可是我却不这么认为。寂寞时分,在黯淡的灯光下,在虚无的阳光中,光下我的侧影便若有若无,我感到另一个我从身体里凸现了出来,便如一个旁观者在远远地观看着我自己。我这样做或那样干,她并不吱声,正如一个陌生人般只注意我却不分担我的经验和感受。她只是尾随在我的身后,她也无法左右一个浮躁而又欲望十足的我。必要的时候,她会从旁说些话批评我,让我去反思,让我去回味。寂寞的时刻是深刻而超越的,然而更多的时候,我是跟没有侧影的自己在一起的,我无法发现另一个我的存在,无法得知她会如何评价,也无法把握自己像一只动物一样贪吃贪睡。于是我只有企盼,企盼寂寞的到来,等待那个她的再现。
拥有寂寞,自然欢喜非常。而对我们常人来说,寂寞不是跟随你的意愿,要它就来,厌烦它就走的。更多的时候,我们是生活在一种错乱混杂的境况中不能自拔,虽然我们也极不情愿。在周围纷繁芜杂的交往中,我们会欣喜,会悲伤,会失落,会疯狂,那又应该以怎样的心态让自己免受伤害或少受伤害呢?用中国的一句话叫“随缘”,梭罗称之为“不执著”--“可我要告诉我的伙伴们,只说这一次,以后永远不再说了:你们要尽可能长久地生活得自由、生活得不执著才好。执迷于一座田园和关在监狱中,简直没有分别。”既然交往不可避免,那么我们可以在心灵之外套一层透明的保护膜’,你看得清任何现象的本质,不管是对你有益或有弊,喜不狂,悲不伤,做到“任它风雨变幻,我自宠辱不惊”,方为上上之境。任何事情都有属于自己的发展路线,站在它发展的角度上考虑,只要符合它的规律,那么就随它去好了,一切不必人心。况且任何情况都不会长久,到一定时候,事物总会向自己的对立面转化,在未转化之时,既然你无力去改变它,那么就学会去适应它,让它有利于你的身心。写出令人荡气回肠、催人泪下的《我与地坛》的史铁生,在双腿瘫痪后一度想自杀。某一天他坐在园子里,突然想到死是一件必然的事,即使现在他不接受自己的生命,几十年后的一天,他也会毫无抵抗力地走向死亡。那么既然有一个必然的结果在前方等待着他,他现在何不去品尝一下与生活抗争的滋味呢?于是他活了下来,而且活得很精彩。
梭罗也说:“我相信,任什么也不能使生活成为我沉重的负担。今天雨洒在我的豆子上,使我在屋子里呆了整天……如果雨下得太久,使地里的种子、低处的土豆烂掉,它对高处的草还是有好处的,既然它对高处的草有好处,它对我也是有好处的了。”这是一种何等的“博爱”的精神。换言之,可以说梭罗的心很“大”,容纳得下万物的存在,不管它是好的,还是坏的,有利还是有弊。坏事出现时,他会试着去观察它“好”的一面;弊处显现时,他会换一种眼光去看它背后有利的一面。梭罗的心中装着一池幽静澄清的湖水,溶入其中的万物都被它浸润得如湖水般纯净透明,这也许就是伟人和常人区别之所在。而我们往往被繁琐的表面现象所迷惑,而不能深刻地、平静地去面对一切,即使是看到了、懂得了这些道理,而真正能做到的却很少。
由此,我想到女作家毕淑敏在《提醒幸福》中所说的一句话:“当我一无所有时,我会对自己说:‘我很幸福’,因为我拥有健康的体魄;当我失去健康的身体时,我会微笑地对自己说:‘我很幸福’,因为我有一颗健康的心;当心已不存在时,我也会微笑地对自己说:‘我很幸福’,因为我曾经在这个世界上生活过。”只要我们在心中装满一池瓦尔湖般清澈的湖水,我们还会在乎什么呢?
原载《威海日报》2002年8月2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