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乍现,康熙仍然无心睡眠,从之前的慌乱暴躁变成了死般的沉默,幽暗的眸子深处隐藏的伤痛在这无人之时,毫无掩饰的涌现出来。
站在窗前,呆呆的看着外面盛开的桃花,想着昨夜的梦。
梦里,小宝穿着一身待嫁的红妆,绝尘脱俗,笑颜如花,深情的望着他,就算甜蜜的新娘子在看着心爱人,让他心醉迷离,情不自禁,伸手想要触摸她,她却在眨眼间消失无影,就像水中的倒影,可望而不可及……
还记得从梦中醒来之时,自己是多么的心慌意乱,不详的预感涌现全身,然而这预感却如此灵验,很快就传来她遇难的消息,不顾一切的赶去救她,却让她陷入另一个绝境……
想到这些,一股浓浓的伤感从身体里漫延开来,涌入四肢百骇,让他身心纠痛,不禁喃喃道:“宝儿,宝儿,你一定不能有事……”
突然,一个轻若羽落的叹息声从身后传来,康熙警觉的回头,竟是一身白衣的海大富,他站在门口,没有迈进来,脸上微笑,眸子里有着此许伤感,但更多的,却是无奈……
“你叹什么气?”康熙回过头去,冷冷道。
“呵呵,奴才只是觉得,皇上长大了!”海大富的唇角勾起苦涩的笑。韦小宝呀韦小宝,你何德何能,让皇上为你如此牵肠挂肚。
“长大?难道在你心中,朕还是从前那个随时随地都要你保护的小孩子吗?你以为朕年纪不大,就没脑子了吗?”康熙的话中充满怒意,转过身来,愤恨的盯着海大富,凌厉的说……
“为什么出事后,你要一个人走掉?留下小宝独自承担一切。如果不是你胆小怕事,贪生怕死,逃出皇宫,小宝怎么会被鳌拜抓走?又怎么会发生后来的事情?”
海大富身体微微一震,一股凉意萦绕心间,略微沉默了一会儿,淡淡道:“皇上。如果你要认为奴才是因为胆小怕事,贪生怕死才逃出皇宫,奴才无话可说。奴才知道,你让鳌拜放奴才出来,只是要奴才在鳌拜的兵马之外,单独出马,去寻找韦小宝的下落……”
“那又怎么样?”康熙打断他的话,冰冷的说,“难道你以为朕是因为担心你的安危,才让鳌拜放你出来的吗?”
“奴才不敢妄想。”海大富垂下头,眸子里满是凄凉。
康熙咬牙恶狠狠的道:“虽然所有人都以为你是个太监,以为你只是为了完成父王遗愿,才假扮太监留在宫中保护我,小时候我甚至一直都敬你如兄长,可是,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海大富闭上眼睛,垂着头一语不发。
“要不是因为父王遗训,朕早就不想留你。”康熙这句话虽轻,却像根毒刺,深深的刺痛了海大富的心。此刻,海大富的真正尝到了心如刀割的痛苦……
可是,他表面却仍然装作不为所动,我早就应该习惯这些,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他对我说这话了。
“朕警告你,不要碰建宁,更不要妄想打小宝的主意。如果让朕发现什么,朕绝不会放过你。”康熙步步逼近,一字一句的说。
海大富睁开眼睛,苦笑道:“皇上以为什么?以为我对韦小宝有意思,所以对我更加恨之入骨?”
“少废话。”康熙无情的撇过头去,冷厉道,“限你七天之内,平安带回小宝,否则的话,你……就下去陪父王吧!”
海大富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梧桐苑的,他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就在刚才,皇上对他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真的就快要忍不住,忍不住要将事情的真相说出来……
脑海里又想起十几年前的那一幕,在冰天雪地里,年少的他身受重伤,血已快要流尽,奄奄一息的时候,一辆马车路过,车上走下一个慈眉善目的人,发现他还活着,那人立即将他背上马车,一路马不停蹄,找到大夫替他诊治。
当他伤势痊愈,便当了那人的书僮,可他从来不像对待奴才一样使唤他,从来不拿他当下人看待,他教他读书认字,教他为人处事,教他熟记兵法,教他谋略识人,后来,他又送他去西域跟大师学武。
几年后,年纪轻轻的他已经学得一身本领,不仅武功医术天下一绝,而且智谋过人,为人处事八面玲珑,谋略计策运筹帷幄。
他找到当年恩人报恩,才知道恩人竟是当朝圣上,而这个时候,恩人早已卧病不起。为了报恩,他誓死跟随圣上,圣上却知道他性格潇洒,喜欢自由,不希望他一生被朝廷约束,所以并未让他涉及朝政,也未封他官爵,只是以异士之名让他跟随身边。
在宫中,圣上对他有如已出,温和慈爱,亲切关怀,甚至胜过其它王子。不久,宫中便传出谣言,说他是圣上在外所生的私生子。但是,关于王者的谣言,始终不敢传得太猖狂,那些谣言没有传到皇上耳朵里。却传到了太子的耳朵里。
还记得那年,才五岁的玄烨仰着小脸,一脸敌视的望着他问:“你真的是父王的儿子吗?”
他愕然,却未语。
后来宫中大乱,孝康章皇后和董鄂妃陆续遭人害死,皇上痛不欲生,终日守在佛堂,足不出门,不久后身体便越发虚弱,渐渐病入膏荒,当下便立孝康章皇后之子玄烨为太子,贵妃为太后。
皇上知道太子年幼,不懂政事,便封了四位辅政大臣。之所以要封四个,不仅是为了辅助皇上治理朝政,更是想让这四人互相牵制,不让其中一人权势坐大,虎视王朝。
又太后太子孤儿寡母受贼臣欺负,便嘱咐海大富留在宫中保护皇上。其实海大富原来并不叫海大富,他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海潮,为了名正言顺的留在宫中,他不惜委屈自己扮成太监,改名海大富,守在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