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众人目光刷的扫向安阳。
安阳想剁了丰昌长公主的心都有了,这才叫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安阳觉得自己某个没有的器官,开始散发出一种叫蛋蛋的忧伤……
由于这个提议并不过分,作为主人的长风长公主也不好拒绝。此时已有婢女将笔墨摆好,亦有乐师在一旁候着,只等曲谱好,便试着弹奏。
沈六娘不肯动笔,如果她谱的好,意味着沈家还就是出这种艺术人才,沈平博的出现也就不稀奇了,这简直就是对沈府的侮辱!可如果她故意谱的不好,又是对她个人的侮辱!大家都是名门闺秀,虽说闺秀的教育不像君子六艺那般有着明确的方向,但好歹都是受了十几年的名门系统教育出来的!诗词,书画,调香,骑马,厨艺,女红,音律,管家,不说样样精通,但综合素质那绝对是要过硬的!
这个时代的文化普及虽然不高,但上流社会中大家的教育还是挺不错的。大家族中有蓄养伶人的习惯,待宴会时供人观赏。如果主人家排出一支非常优秀的歌舞,那是非常有面子的!作为名门闺秀,自然不会在大庭广众下主动弹唱,这是自轻自贱的行为。但是谱曲,却是一种高雅活动,也是闺秀们的必修课之一。
好吧,作为一个很有家族荣辱观的好姑娘,沈六娘决定还是暂时委屈一下自己,团扇半遮面,轻声道:“哎,我哪里懂这些!乐理一事最是复杂,什么宫商角徵羽的……”说着,陷入了沉思。
二公主提醒道:“哪里只有这些,一共十二律吕呢。又有七十二调,八十四宫调。”
沈六娘更加迷糊:“对对对,以前先生总说,可惜我怎么都记不住。”说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老娘装白痴容易吗!呜呜呜……
乐平公主深深看了她一眼,得意笑道:“六娘这话怎么说的。谁不知道贵府的舞曲以轻盈灵动著称。前阵子的那首《烟雨燕子斜》便是六娘所作。而且六娘与二郎感情素来深厚,二郎精通琴瑟,六娘又何必自谦呢。”
沈六娘:=口=
叫我手贱,叫我嘴贱,刚排出一曲新舞便拿出去得瑟!又斜了一眼旁边的简家姐妹——你们两个大嘴巴!
简淑简云皆眼观鼻鼻观口,缄默不言。
——我们也很冤的好不好!这种事本来就是要大力宣传嘛,谁知道今天会让这么个二货在这种场合提出来了!真是冤死了!
见沈六娘穿帮,三公主道:“六娘连歌舞都可以排出,音律一事自然也不在话下了。好啦,大家都不要自谦了。这里都是熟人,何必那么生分呢。”说完,再次看向安阳。那眼神明显在说:有这么一尊神摆在这里,你们怕什么枪打出头鸟,谁都不可能越过她去好吧!
众人皆悟。第一名毫无争议,那第二名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前面还有人挡着。
沈六娘也是个心高气傲的,她根本就想被别人当抢使!打头一枪是枪,后面几枪也是枪!凭什么你们皇室公主们斗气,我要跟着搀和啊!就你长得美啊,在场谁家的外貌基因都不差!
简淑简云心底恨死乐平公主了,一看就知道乐平跟三公主是一伙的。简云团扇微摇,娇弱弱的:“四姐姐是知道的,我打小就是个懒人。音律什么的是不指望了,方才又吃了些酒现在晕的厉害呢。”她本就是生的娇媚,此时小脸红扑扑的,着实令人心神一荡。
简淑道:“李太白是斗酒诗百篇,我看你就是只小猪。”
简云痴痴笑着:“所以啊,人贵有自知之明,没有精钢钻就别揽瓷器活。”
乐平眉梢一挑:“你的意思是咱们这些人都没有自知之明?!”
简云一愣,非常诧异:“我……我可没有这么说。”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简云被乐平的气势逼的就差躲在简淑后面了,一幅小鸟依人的样子,着实可怜,“我就是……就是……公主们都是天之骄女,岂是我这样的懒人能够比拟的。”
简淑接过话,说道:“五妹妹年纪小不懂事,还望公主不要与她一般见识。不过公主们自然是诗词歌赋无不精通的,既然如此,不如由您起个头。咱们这些个乡下把式,着实不敢造次。”说罢,恭敬一笑。
乐平见这两人都矮了一截,自然是满心得意。正要顺势说去,却被三公主陡然拦了下来:“方才说了大家都不必自谦。我们这些人中,安阳与六娘都排过歌舞,不许再推让啦。”
——我擦,乐平这个二缺,差点被这两个人阴险的女人给绕进去了!猪一样的队友啊!
“我怎么不知道原来歌舞与音律谱曲还能这样并在一起称道的。”一个清脆的声音从旁响起,从刚才开始便不断躺枪的安阳,目光灼灼地看着众人。
枪打出头鸟!
所有人心中顿时滑过这么一句。
乐平讥笑道:“皇姐何出此言?歌曲素来一家,善歌善舞,载歌载舞,有什么不妥吗?哦……我知道了,皇姐素来才学过人,不知这次有何高见呢?!”你要是现在发表高见无疑是说除了你之外,大家都没文化了,差不多把京中大部分的闺秀都得罪完了!
安阳静静看着她。从上次在露南山开始,乐平就一直跟她过不去。起先她是作为皇姐,不与小妹妹计较。如今她却得寸进尺,她安阳脾气虽然很好,但不是没有!
“那么皇妹觉得,善歌舞者,亦善音律?”
“没错!”平乐骄傲地仰着头。
安阳环顾了一圈,突然觉得自己肩膀上冒出了两个Q版小人。左边肩上小黑阳咋咋呼呼,单手叉腰地嚷道:“只管说,别客气,叫这个小丫头横!给她两个大耳刮子!哼!”
右边肩膀上的小白阳柔柔弱弱地劝道:“大家都是好姐妹嘛,不要把关系闹的这么僵。乐平也不过是个小孩子而已,不要跟她一般见识嘛!”
小黑阳:“该的她!一个小妾生的,还敢跟叫板!放宫外任由主母打骂发卖,都没人问!”
小白阳:“公主代表皇室,皇室和睦,天下才会安宁,要往大局着想。别忘了父皇在你名字中寄予的美好期望。你叫姬尧歌,尧舜之治,盛世长歌!舜的兄长几次想要害他,他也都原谅了。你显示大度,也是为太子加分啊。”
小黑阳:“我呸!就是你一味的退让才让这群小人,蹬鼻子上脸了!有些人就是贱,不打的她心肝脾肺脏吐出来,她就不知道自己的斤两!”
小白阳:“你……你不要这么凶残好不好!听我的,听我的没错!”
小黑阳:“我警告你啊,我不爽你很久了。你再说话,小心我掐死你。你还躲,有种别跑!”
“看来皇姐也觉得我的看法没错了。”见安阳沉默,平乐鸣鸣得意。
“歌舞,可闻其声,可睹其态。其声婉转为悦耳,体态轻盈为婀娜。不知音律亦能领略,上至阳春白雪,下至下里巴人,雅俗共赏。而琴瑟音律,易响难明,唯善弹者能听,唯善谱者能听。是以高深流水,难觅知音,古往今来,只伯牙一人,亦只子期一人耳。拨琴弦,听者可知,何为黄钟?何为大吕?何为姑洗?何为无射?何为清水潺潺,何为细雨沙沙;何为有声无意,为何无声有意?歌舞与琴瑟音律相较,虽略有相似,不尽然也。”安阳淡笑:“皇妹年幼,关于音律一事《吕氏春秋》中亦有记载,不妨回宫后再仔细看看。”
乐平的脸唰的黑了!这分明就是鄙夷她学问不精,连《吕氏春秋》都没有读过!还一副大姐姐的模样给她找的借口,说什么年幼,她再过一年亦要及笄了啊!
沈六娘憋笑憋得都快内伤了,还得摆出正经的样子,说道:“公主说的就是这个理了。我虽排了几个歌舞,但在音律一事上,不敢托大。”
二公主冷眼看了半宿,因安阳那番话而醒悟,亦道:“说的不错。音律都是有感而发,你喜欢婉转的,我喜欢豪迈的,大家的感情都不一样,这谱出的曲子还能听吗?!谱的好也就罢了,谱的不好到底改论到谁的头上呢?!”
这话说得还算婉转的了!就差没说今天谱的曲子肯定是要传出去,要是谱的不好,岂不是让京城众闺秀都沦为笑柄!
经她一提,大家猛地醒悟。
年纪大的夫人们埋怨地看着丰昌长公主——就是,不是你闺女你不心疼,自家闺女的才名损了以后说亲都会有麻烦!
闺秀们则默默瞪了下三公主、乐平公主,你们有个当皇帝的爹罩着,嫁不出还可以强抢一下民男,我们可都是正经姑娘,可没皇室公主那般本事,哼!
所谓枪打出头鸟,一不留神,飞出来的是一只翼龙!抢还没摆好,吧唧,就被安翼龙的翅膀拍成了渣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