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如绘好奇道:“淑妃到底落了把柄在谁手里?莫不是贵妃娘娘?”
“我母妃那时候因思女成疾,病得死去活来,足足到长泰十八年初才开始康复,哪里有工夫去管璎华夫人与沈淑妃?”甘然摇头,“而且我觉得母妃似乎一点都不恨卫九歌,甚至还对她颇有好感。”
苏如绘想不明白了:“难道卫九歌当初盛宠时也照拂过贵妃?听你说的,她似乎不像这种人啊?”
“这倒不清楚了,念梦姑姑说得含糊,泽惠殿那边也没传详细,此事我母妃不想多提,我也不便问太深。”甘然挽住她的手,“不要站在风口,寻个地方避一避罢。”
苏如绘跟着他挑了淑月殿后一个偏殿进去,虽然四下积尘甚厚,风倒是被挡在外面了。苏如绘道:“你说出来寻四殿下,这会却躲在这里,不担心太后知道么?”
“皇祖母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废弃太子之事,哪还管得了许多?”甘然微微一哂,眼中露出一抹黯然与复杂,道,“皇祖母究竟上了年纪了。”
若是还年轻时候的嘉懿太后,自然不会顾此失彼,但太后到底上了年纪。其实后宫也不是没有能干的人,周皇后垂帘听政或者不及太后,但她和沈淑妃无论是谁,单独打理好六宫却是没问题的,不过一个人能做好的事,两个人却未必了。
最紧要的是,周皇后空有母仪天下之称,上面究竟压着太后与长泰两人,做事不免束手束脚,哪儿有太后令行禁止的效率?
但从太后角度来看,却是周皇后能力略显不足的问题。
苏如绘问道:“我到现在也糊涂的很,澂嫔手里捏的那张血字,到底有什么前因后果,竟叫陛下不顾北戎使者还在宫里,秋狄也在帝都,就要废弃太子?而太后竟也没帮着说话?”
“在皇祖母眼里,太子再重要也比不上父皇。”甘然沉吟道,“西凉沈家好手段,这件事情弄得差不多是铁证如山,你也不要多打听,免得沾染是非,虽然皇祖母和父皇也觉得太子多半是被冤枉的,可他占了储君之位,有皇祖母和父皇明显偏袒,却还被人算计到这地步,都担心他将来未必能保住皇位……而且沈家也不怕诛心,这种事情,即使知道是栽赃,父皇心里未必没有刺。”
苏如绘渐渐蹙眉,原来澂嫔之死的背后,竟有太子欲弑父夺位的阴谋?即使明知道是假的,长泰心里也是会有阴影的,只因长泰廿五年除夕,辛才人痛失腹中子嗣,那一次太后和长泰固然站在了太子这边,但各自心里哪里会不对这个嫡长子孙的凉薄狠毒失望?
辛才人位份不高,家世不深,宠爱也就那么回事……她就算生下皇子,其实对太子的威胁也不大,即使这样,太子也容不下这个不知道是弟弟还是妹妹的同胞。那么太后与长泰岂不是会想,甘然、甘棠、甘美之所以能够活下来,是因为他们年纪与太子相差不大,当时太子年纪也小,而甘沛则是因为与太子同母所出吧?
对未出世的婴孩尚且如此残酷,忽然有一天厌倦了自己父皇的教导,有条件的话,弑父……甘霖又凭什么做不出呢?
这样一个人将来继承了皇位,其他的皇嗣,可还有活路么?
疑心从一点开始,逐渐化千万。
越聪明的人,本就越容易多想的。
苏如绘眨了眨眼,再不提此事,只问甘然:“那小霍氏的太子妃……”
“皇祖母又没下旨,自然是装作没这回事了。”甘然一哂。
“太后现在可是属意你或三殿下?”苏如绘冷不防问道。
甘然摇头:“这倒是未必,太子如今被吩咐搬出东宫正殿,禁足偏殿,正式废弃他的旨意,怎么说也要等北戎和秋狄的人都离开才成,如今对外朝也只说太子重病需休养。上下明面上都装作不知道而已。”
“小霍氏比太子还长二岁,太后若要为她预备好前程,没了太子,下面自然是你了。”苏如绘悠悠的说道。
甘然抚着她长发,悠然道:“我可不是太子!”
苏如绘想到太后对小霍氏的疼爱,心里没来由的一堵,神思飘忽,便随口道:“太子那么聪慧,真不知道他是怎么落的局。”她忽然想起一事,变色道,“不好!我三哥和师兄,可都是太子伴读!他们怎么样了?”
甘然一哂:“你这段时间和外朝没联系过,却也太小觑了你家的能耐了,西凉沈可以诬陷太子,却怎么敢把你三哥拖下水?哦,就是从你搬出玉堂殿病倒在裁云阁的那次,太后虽然没准你母亲和嫂子进宫探望,隔日还是打发了人去告诉了一声,然后就传出你母亲担忧病倒的消息。”
苏如绘惊道:“那我母亲她……”
“你的大哥、二哥各有职务在身,你又在宫里,自然是你三哥要回去侍疾了。”甘然似笑非笑道,“至于顾连城,他倒是好运气,一个月前,他就跟着顾太一回洪州去开祠堂,正式列入顾氏门墙了。”
苏如绘惊讶道:“什么?顾家居然肯?顾师伯膝下无子,若列在他名下,将来可就是嗣子!”
“顾连城才名冠绝帝都,又是女史薛紫暗唯一入室弟子,这等人才,顾家有什么不满意的?”甘然不以为意,“再说他的生父还对顾太一有救命之恩,你或许不知道,如今帝都都在传扬着顾太一知恩图报的美名呢,洪州顾家只要没坏了脑子,绝不会拒绝他……若不是为了过完年再回来,只怕顾连城早就入了顾太一府中了。”
苏如绘皱着眉:“师兄确实好运气……只是……嗯,其他人呢?”
“卫家的卫羽青说是骑马摔断了腿,端木劲则是被父亲派到江南去说是端木家一位长辈即将过世,从前最宠爱端木劲,所以要他好好尽一尽孝……”甘然讥诮一笑,“也就原谅那两个伴读还留着。”
“不仅仅是西凉沈家在算计啊……”苏如绘渐渐听出了意思,“是阀阅都放弃了太子?怎会如此?”
甘然深深看了她一眼:“因为柔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