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淑郡主慷慨的让出了自己的内室,不大的房间里烧起四个炭盆,连夹衣都穿不得,苏如绘被伺候着沐浴完送进来,依旧恍恍惚惚的,柔淑见状,便道:“我在这里陪一陪她,你们且都下去,莫要过来吵闹。”
太后派来的几个嬷嬷对望一眼,其中一人轻咳道:“郡主……”
“我知道她是谁。”柔淑唇角略勾,懒洋洋道,“嬷嬷放心,等会还要去给太后回话呢,难不成我还会替怀真打她一顿?你们有什么不放心的?”
白鹭、飞鸥正要说话,柔淑眼皮一抬:“你们都累了,下去歇着吧。”
“郡主,太后一个时辰后就要召苏小姐过去回话,郡主还是让苏小姐好生休憩的好。”几个嬷嬷不放心,担心柔淑趁机对苏如绘动手脚,叮嘱了一句才出去。
关上门,侧耳听了片刻,见无声息,柔淑弯眼一笑,快步进了帐子,却见刚才还神思恍惚的苏如绘翻过身,眼中已是一片清明,懒洋洋问:“她们这般听话?你不是说,你出去连件外衣都弄不到么?怪可怜的模样儿,原来都是骗我。”
“这不是不出去么?”柔淑盘膝坐到她脚边,悻悻道,“前几次我闹得厉害,她们也发憷,因此只要我不离开裁云阁,便事事依从。”
她眼珠转了转,奇道:“你这是怎么回事?”
李光带着白鹭、飞鸥把苏如绘往这里一送,说是玉堂殿那边发生了些事,苏如绘暂时无处可去,因此让她到最近的裁云阁来暂歇一歇,柔淑自然满口答应,但因李光转头去德泰殿禀告,白鹭、飞鸥忙着伺候苏如绘更衣沐浴,还没空打探是什么事,至于派出去的小宫女,却说玉堂殿那儿已经被侍卫封了起来。
“怎么只看到两个宫女,你身边最得力的那个呢?”柔淑见苏如绘不答,揉着眉心,追问道。
“死了!”苏如绘有点不高兴的道。
柔淑奇道:“那个得力的?”
“嗯。”苏如绘懒洋洋的道,“她吊死在玉堂殿的顶上,这时节室中本就昏暗,加上殿堂比楼阁要高许多,谁会没事总抬头看屋顶?一大群人从早找到刚才,还是因为看李光去回禀时冷得厉害,叫人加了炭盆在他身边,偏偏他就坐在了尸体下面,炭火上腾,烤着了尸身上的冰雪融化滴下来,李光的徒弟丁长以为屋顶漏水,一起抬头看了才发现……那小宫女浮水与丁长一起都吓得晕了过去,白鹭、飞鸥她们没看到,也不晓得,否则也送不得我。”
柔淑扑哧一下笑出了声:“好端端的你弄死她做什么?不会跟了你七年的宫女竟是别人的探子吧?”
“胡说八道!”苏如绘板起脸,“我贴身宫女死得那么惨,我心里难过的紧,你不安慰我,还说出这等话来,真是莫名其妙!”
“咱们悄悄儿说话外面听不见的,你怕什么?”柔淑一点都不信,“你敢说那个秀婉不是你弄死的?”
苏如绘白她一眼:“我哪来那么大的能耐把她挂到梁上去?”
“不是有楚王殿下?”柔淑嗤笑,“有什么好瞒我的?你当太后听到会不这么想?一个宫女罢了,要不是为了名声好听,还用这般费劲做什么?我就奇怪了,这么冷的天,让她冻死摔死,掉井里淹死也能说得过去,做什么要吊死在自己住的地方?好像太后这儿住的地方可不宽绰,难不成你打算来与我住这裁云阁?”
“你知道那么多,难道不知道玉堂殿的事儿?”苏如绘和她究竟与别人不同,彼此的真面目都见过许多,何况柔淑也有把柄捏她手里,因此敷衍了几句见她追问,也不隐瞒,懒懒问道。
柔淑眼珠转了转,恍然道:“你是说……”
“当初我被太后罚去玉堂殿里住,你那妹妹怀真郡主可是追进去告诉我典故的。”苏如绘到底年少,刚才看到的那一幕虽然是意料中的事,终究有些余悸在心,此刻和柔淑说了几句才放松些,扮个鬼脸,嘻嘻笑道,“我虽然不信鬼祟,可其他人总是信得多,既然上回我住进玉堂殿才几日光景就大病,谣言里就扯到了妙华太妃,说不得这回只能请太妃再背一回黑锅了。”
柔淑胆子也极大,闻言不惧反笑:“你把事情都推到了前朝太妃作祟上,你当太后就许你过关么?”
“太后许不许都一样,你知道么,曲台宫大概还有两天就能完全修缮好,光奕长公主驻在栾城,估计这边修缮完工的消息传过去,那边长公主就会启程,你说太后还会许什么谣言流传?”苏如绘吐了口气道。
柔淑略一沉吟,明白过来:“光奕长公主归宁,大雍一心一意,从前朝到后宫都要演着太平盛世,自然不会准许此刻有什么不妥的事儿流传,因此你偏偏挑了一种惊世骇俗的方式弄死她,这样太后反而要替你死死瞒住,即使光奕长公主回秋狄去了,此事涉及前朝太妃,又牵连了鬼神之说,为了皇家体面,太后最多也只会暗查,不会明着以此动你?”
“天家要面子,而我要性命。”苏如绘催促她替自己拿糕点来。
柔淑白她一眼,勉强拿了一块给她:“你难道没用午膳?”
“服侍了我七年的贴身宫女忽然不见,我这般仁心悯下的人,哪儿吃得下午膳?就连早膳也是被劝急了才喝了一小碗汤。”苏如绘大言不惭道,“这糕点也太甜了些,我吃不惯,有别的吗?”
“没有!”柔淑想都没想就摇头,随即好奇的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那宫女你不是极信任么?”
苏如绘勉强咽下糕点,看了眼远处的茶壶,柔淑哼了一声,不得不替她斟了茶来,苏如绘喝了两口,才悠悠道:“原本确实极信任,不过你大约不知道,当年我们进宫,我和周意儿被分在了鹿鸣台住,拨过去的两个宫女,从前是一起的。”
“哦?”
“另一个叫秀英,是伺候周意儿的,很是用心。”苏如绘回忆道,“如今周意儿身边那个叫新荷,是后来顶了秀英的,周意儿很不喜欢她,我当时还帮着劝说过她几回。”
柔淑渐渐听出意思:“那秀英是怎么没的?”
“霍清瀣与张眷坠湖事,其实本来没她什么事,周意儿见霍清瀣被张眷叫走,迟迟不归,等得急了,叫贴身宫女去问,就被卷了进去。”苏如绘冷笑着道,“就这么听着,是不是觉得是秀英自己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