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带头浩浩荡荡的去昭华宫里对荣寿公主嘘寒问暖,这边苏如绘与丹朱、周意儿说了几句话,也回玉堂殿里去。
今天虽然比往常要冷清许多,但腊八粥却是早早熬好分赐下来的,苏如绘在德泰殿的时候,尚食局已经把她那份送了过来,飞鸥热在灶上,看到她回来,忙去盛了一碗,又配着几碟子小菜端上来。
苏如绘随便用了一点,想起刚才的事,叮嘱道:“宫里出了些事情,太后亲自接了手,把我们都打发回来,外面又修缮着曲台宫,虽然是过节,可也不要到处乱走,若有什么想见的人要做的事情,皆给我拖一拖,等事情过去了再说,否则被卷进去了……”她没把话说完,但飞鸥、白鹭也知道,这番话提点就是尽头了,她们两个是打着出宫的主意,又不是秀婉那样是苏如绘的心腹,若在这时候得了苏如绘的劝说还要出去乱闯惹了事,苏如绘是肯定不会救她们的,皆是一凛,正色答了。
苏如绘对这两个一心惦记着离宫后过回自己小日子的宫女还有点儿放心,但对浮水却不怎么放心,所以得了众人的保证,单独把她叫了出来:“这几天你就在小厨房里,没事不要到前面来伺候,更不许出去!”
浮水有点委屈的应了。
苏如绘这才叫人拿了些点心送进内室,吩咐说自己要看会书,不许人进来打扰。秀婉替她准备好后,自觉拿了绣件在内室外守着。
里面柔淑从床底下爬了出来,抱怨道:“你内室除了那个叫秀婉的宫女又没有其他人进来,做什么非要叫我吃这个苦头?这底下冷冰冰的冻得死人,就是不高兴叫我睡你的被褥,让我躲在屏风后面也好啊!”
“郡主真谦虚。”苏如绘哼道,“这般大风大雪,郡主穿件儿中衣几次跑来跑去,连个风寒都没染上过,在地上趴这么会有什么要紧的?再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这几个宫女里,有两个不但私自进内室来,还翻用过我的首饰!若她们再起一回心,我可是一推干净!”
柔淑脸色一沉:“你什么意思!”
苏如绘把点心推了推,缓和了下语气:“你先吃点东西,我原本想带份腊八粥进来的,只是从德泰殿回来冷的厉害,一时间多吃了些,怕她们怀疑,才只拿了点儿点心。”
柔淑拿起糕点咬了一口,就着茶水咽下,不解道:“今儿是腊八,你怎么会有空回来送点心给我?不是说好了,中间你寻个机会让秀婉回来替你拿东西,再找机会给我送点吃的进来吗?”
“宫里出了点事情,太后要亲自处置。”苏如绘微微一哂,“所以把我们都打发啦!”
柔淑顿时兴致勃勃的问道:“是什么事?”
苏如绘自然不肯告诉她,摇头道:“我怎么知道?”
“那你答应今天的事情……”柔淑警惕的问道,“不会受到影响吧?”
苏如绘瞥她一眼,想了想道:“应该不会。”
柔淑倒犹豫起来:“要不缓一天?我倒不怕连累你,我怕车非他……”
苏如绘瞪了她一眼:“我也知道郡主你不怕连累我!计划不变,还是为了车非考虑,今儿虽然没人进宫来庆贺,冷清了些,可今天太后那边的事情是德妃来禀告慧妃动了胎气的事情,你大概不知道最近宫里是个什么情形,沈淑妃为了曲台宫的修缮已经恨不得自己提了裙子去做事,德妃乍接手宫务,还要查着太后吩咐的事情,忙的晕头转向……今儿太后又把皇后叫了过来,如今德泰殿里乱得紧,你们趁乱见上一面,我可先说好了,时间不许长!”
柔淑满口答应:“你放心,必不会叫你为难的,对了,你打算让我们在哪里见面?裁云阁是肯定不许的,要么玉堂……”
“你休想!”苏如绘叫了起来,“这还叫我事发之后怎么推卸责任?”
柔淑也不计较她的话,只问:“总有个地方吧?你难道不怕我们在外面被路过的宫人遇见?”
苏如绘道:“地方我给你想好了,这么冷的天,御花园那里最是没人,你们去传清阁,因为长泰廿六年的时候,小霍氏同张眷一起坠了湖,被救起来后,当时三殿下硬踹开了那里的门暂时安置,那座阁子孤零零的掩在花木里面,原也只是为了观景所建,并不住人,那之后太后就没叫人锁起来,也是方便出事时可以用上,毕竟那回若不是遇上了三殿下,三殿下又习着武力气大些,单凭那救人的小黄门可没这胆子力气踹开门。”
说着苏如绘用手指沾着茶水在桌上画着线路给她看:“你想是还没出过仁寿宫,千万把路线给记得牢固了。”
柔淑看了几遍,道:“你晓得我是有嬷嬷盯着的,在仁寿宫里转一转倒罢了,可是怎么出去,更别说去到御花园了。”
苏如绘道:“你到时候只管出来,我会叫人去东北角上最偏僻的角门把人引开,你趁机出去,但记得最多待上两刻就要回来。”
她看着柔淑皱起眉,不带任何感情的道:“宫闱私事,非同小可,你自己心里有数,见这一面,断了念想也好,可别想其他那些有的没的!”
柔淑转着眼珠没口子的答应,苏如绘又道:“我会找借口出宫跟着你,你别想着多待。”
“放心,我虽然不喜欢宋家也不喜欢我父王,可也没狼心狗肺到要拖他们一起名誉扫地的地步。”柔淑知道苏如绘提点的是什么,懒洋洋的道。
傍晚时,苏如绘出了内室,吩咐飞鸥做点心。
秀婉听到她说的名字,顿时一怔:“小姐怎么想起来做这个?”
“很久没尝了,而且自有用处。”苏如绘转着腕上金镯,有些怅然的说道。
秀婉顿时噤了声,飞鸥不明所以,顿了一顿才敢问:“小姐,这玫瑰蜜卷和翡翠天香糕……”
“前几日就叫你开始准备,怎么都没弄好吗?”苏如绘不高兴的扫了她一眼,白鹭忙拉拉飞鸥的衣襟,示意她不要多言。
出了小厨房,秀婉默默跟在苏如绘身后,见左右无人,才道:“小姐叫人准备了两份,可要准备些纸钱?”
“你嫌我事情还不够多么?”苏如绘嘴角勾了勾,“去明光宫前烧纸?为了一个连宫女都不算的奴婢?秀婉,我如今,也还看着这宫里的主人的脸色过日子啊!”
秀婉吃了一惊:“小姐是要去明光宫?这怎么行?”
“嗯,你不用担心。”苏如绘眯着眼睛,淡淡的道,秀婉想再问,却见她一副什么都不想说的样子,知道自己应该闭嘴了。
只是今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秀婉默了默,还是多了一句:“小姐这段时间变了许多。”
“是么?”苏如绘有点无精打采,“大约思虑过重吧。”
秀婉忍不住道:“小姐自进宫以来,总有许多磕绊,当年迁居春生殿时才不过八岁,奴婢都提着一颗心怕小姐会想不开,没法向夫人交代,可是总也过来了,年初时候,青雀才进宫不几天就被打死,奴婢与红……崔御妻陪着小姐去除华宫,那时候何等孤立无援,奴婢怕得要死,只想着小姐该如何过这道坎?但小姐很快就想清楚了局势,反过来劝慰奴婢们!接着崔御妻得幸……小姐身边只奴婢一个笨的服侍,小姐也过来了,如今又有什么难题,让小姐这般的如临大敌?”
秀婉难得顶撞,一番话倒把苏如绘说的怔在那里,许久才失笑起来:“原来我从前那么厉害吗?”
“小姐聪慧有谋,奴婢不觉得这宫里的事儿能难倒小姐。”秀婉认真道,“何况眼下的情形比前几次可都要好得多,小姐做什么还要累着自己的心?”
苏如绘皱着眉,半晌才道:“我晓得你心疼我,自己去拿副头面算我赏你的。”
“头面奴婢不缺。”秀婉摇头,“奴婢不像白鹭、飞鸥她们那样惦记着家里,先不说夫人已经替奴婢家中安置好了,其实奴婢对家人感情也不是太深,奴婢是姐姐抚养大的,只可惜她已经去了,奴婢只想跟着小姐以后做个嬷嬷,这些东西原也不怎么用得上。只望小姐保重身子,就是赏赐奴婢了。”
苏如绘再是思绪如潮,也不禁被她这番话说进心坎,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允你,最多再烦上三日。”
秀婉还有些不满,但一想,还是莫要逼得太紧,不忘提醒道:“若三日之后小姐还是这般的郁结于心,等光奕长公主归宁,夫人与少夫人进宫来请安,奴婢可是要向夫人告状的!”
“知道母亲如今信你胜过信我。”苏如绘一哂,“你也晓得拿母亲来压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