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如绘也不罗嗦,道:“是与不是且不去说,我只知道周家如今其实尴尬的很,太子殿下再贤,可其他诸皇子也不是不肖之人!以着陛下的私心,他想立谁,你我心里都清楚的很,当初若不是太后发话,如今未央宫里也轮不到你姑母去坐!你先不忙着反驳,只管说是也不是?”
“这些话人人心底清楚,你拿出来说了有意思么?”周意儿恨恨的道。
“那就是了,太后不喜霍贵妃,所以才择了你姑母,为着这个缘故,楚王才没了威胁,可太后到底年纪大了,陛下还春秋鼎盛,一旦有什么变故……以陛下对你姑母的情分,加上楚王、三殿下,就是四殿下,也渐渐大了,到那时候诸子美于前,太子又算什么呢?”苏如绘悠悠的道,“我曾与太子在下面那片桃林盛开时谈过几句,太子问我为何不喜梅花而喜桃花,以桃花素有轻薄之称,许多人都为表品性高洁而斥之!却不想论其色其香其型,桃花又哪里差了梅花去?不过一个开在了冰天雪地了,群芳寥落,只它独开,显得格外出色罢了,而桃花开于芳菲三月,百花烂漫,才显得不出众。试想冬日移梅于花房,诸花同开,又有几人会特别留意所谓的暗香徐徐呢?”
周意儿沉住了气:“皇后与太子占着大义名分,只要无过,就算有人挑唆,陛下有所动摇,那也要看一看天下同意不同意!”
“你说那些动不动就以血溅殿柱相胁的迂腐老臣吗?”苏如绘不屑道,“大义是什么?不用刀剑相逼,我妆盒里随便挑几件首饰丢出去,多得是文人来效命,我怎么说他们便怎么写,真是可笑,前朝覆于太祖之手时,廿三老臣于太祖马前自刎尽忠,惹动太祖大怒,焚其躯而没其家,除了遗祸子孙还能干什么?如果那些老臣真的能够保得了太子,你们何必这般算计于我?”
她掸了掸衣襟,淡淡的道:“这么说吧,太后在,太子之位或者还稳固,太后若去,除非霍贵妃和楚王都先死了,否则东宫迟早要易人!更何况,没了太后压制,三殿下身后,可是堪与我苏氏并列的西凉沈,虽然沈家势力从前多在西面,但因三殿下渐渐长成,嫡系长子沈准大人七年前就入都,如今贵为当朝大员,你的父亲不过有个英忠伯的爵位,领的实职也只是无关紧要,论势论宠,太子又占什么呢?我若不嫁与太子,周家何以抗衡西福、永信两宫?”
“你看的清楚,我也不多言,若你能够坐上太子正妃之位,周家绝对没意见。”周意儿沉吟道,“你当我喜欢霍清瀣不成?”
苏如绘眯起眼:“很好,其他事情以后再说,至少周家在此事上是与我想法一致的。”
“那你要怎么做?”周意儿不放心的道,“明着想让你做太子正妃那是不可能的,周家根基不能与你家相比,我们可不敢挑衅太后的怒火!”
“知道指望不上你们!”苏如绘哼了一声,“如今我在宫里,想与家里联络也不便,皇后虽然被太后下令禁足,可究竟在宫中多年,着几个人为我与苏家之间传递一些消息想必还是能够做到的吧?”
周意儿想了想,道:“这个应该没问题。”
“若是这么简单的事也推说办不了,尽想着坐享其成,那我还不如回去找楚王!”苏如绘冷笑一声,也不去看周意儿的脸色,“还有,你我在这里说的不能算,我要见一见太子!”
“这个不难,现在你就可以陪我去看望姑母,到时候我叫人去请表哥过来。”周意儿咬着唇道。
苏如绘嘴角一勾:“昨儿太后刚说了那样的话,今天我便赶到未央宫去,六宫还当我想嫁太子想疯了,这便忙不迭的去讨好!”
“那你想什么时候见?”周意儿心头憋火,冷声问。
苏如绘转了转腕上金钏,微笑着道:“你去告诉太子,明日未时,腊八!”
“腊八?”周意儿露出迷惑之色,但见苏如绘无意解答,便站起身来,“好,我会传到!”
苏如绘嗯了一声,周意儿走到门口,正要打开内室的门出去,忽然站住脚步,转过身来道:“咱们现在再说什么姊妹之情也太可笑了,可是最初那几年我确实无意害你,还有,我大姐姐对你是从来都只有感激的,不怕告诉你,那回搜宫,她派来的人也是我姑母的人,曾暗示我在你住的地方动一动手脚,我假装没听懂,亲自把她送出了鹿鸣台,只担心她会进你院子,大姐姐七年前被送到江南至今没让她回来,也是知道她对你的感激,怕她回来后发现家里对付你心里难受,所以才寻种种借口,甚至拖延她的婚事。”
“这些我都知道,否则我今天也不会和你摊开了说。”苏如绘轻声道,“你看怀真郡主或早先的宋采蘩就是个例子,若不是看在那几年的真心实意上,只怕你死了或我死了,都不会翻脸的。”
周意儿叹了口气,喃喃道:“我刚进宫时姑母就告诉我,一起进宫的人虽然年纪差不多,可万万不可存了在这些人里有什么姊妹的念头,我虽然不是独女,可却是父母唯一的嫡女,那些小妾生的女儿又有什么资格与我相提并论?刚到鹿鸣台时我被甘棠捉弄,又嫉妒着霍清瀣,那时候一直都是你耐着性子劝说安慰,才渐渐过来,我总以为姑母说错了,即使咱们以后可能会有什么冲突,但彼此让一让,总能想到办法的……”
“你错了,如今的冲突不是你我之间,而是你我的家族。”苏如绘悠悠的道,“我们没有力量也没有资格代替自己所有的亲人以及门人等等做主让这一步,而且许多事情根本就没有退让的余地。”
“若你我并非生于望族世家……”周意儿默了一默,幽幽一叹,打开了门。
“那样毫无意义的想法,何必浪费时间?”苏如绘的话在她身后飘来,“难道黎庶就事事依心吗?”
周意儿走后,秀婉捧进一小碗鱼粥:“这是现取活鱼脊上之肉去腥去骨,合着糯米熬出米油的,里面还放了几个清煮的鸽卵,小姐刚才与周家小姐说了会话,想必有些乏了,且用一些提提神。”
苏如绘接过看了看,道:“这是谁想出来的?这个吃法倒是清淡。”
“是白鹭。”秀婉也不据功,“原本以为今儿一早就有许多人过来,却没想到这会才来了个周家小姐。”
苏如绘诧异道:“你是听谁这么说的?过来干什么?”
秀婉把昨天丹朱的话提了提:“郡主是好意,让奴婢提前准备着回话,免得给小姐惹出闲话来,奴婢连夜敲打了白鹭她们,刚才还特意把浮水那个笨的喊到后面,让她一天都不要出来,只要在里面照看茶水就行。”
“丹朱想的可也真多,不过她也是糊涂了。”苏如绘听了,摇头道,“昨儿太后说那话时,四周的人都记得清楚,又不是明旨,不过是随口一提,今天就有人过来给我道贺,那岂不是明摆着说德泰殿里有她们的耳目?太后会容忍么?”
“可是除了齐嬷嬷外,还有小姐这些人呢。”秀婉不解的问道,“还有太子也在。”
“储君就要有储君的风范。”苏如绘冷笑,“楚王就更不用说了,其实就算如今明旨发下去,来的人也未必有什么资格要我亲自去接待,你怎不想一想楚王是养在了谁膝下?六宫都知道的事情,明着打贵妃的脸,皇后有太后护着,其他妃子呢?再说贵妃在六宫仇家也不多,那些人何必这样的得罪她去?”
秀婉听着默了默,半晌才道:“小姐还记着楚王吗?”
“记与不记,到现在都已经没了意义。”苏如绘怅然说道,“十一月就要来啦,初九是贵妃生辰,你准备礼时把那只霞光雾月环放进去,悄悄儿的还给贵妃吧。”
“是!”